“所以，原來拍神諭所的戲，不需要去神諭所啊.”
灩秋看着面前巍峨的大山——這大山高得像奧林匹山似的，山頂上的太陽神廟猶如太陽本身一樣耀眼。
這裡並不是真正的特爾斐，而是賽伯勒尼亞內的攝影棚。那大山只是佈景而已，隨時可以調整。
“我們去特爾斐只是要個授權而已。”商洛答道，“我們不會真的去特爾斐的神廟拍攝。那裡也都是些名勝古蹟，砸壞了就不得了了。不過要來授權之後，怎麼拍就是我們的事了。哦對了，認識一下。”
商洛看到了前面的熟人，便向前頭招手。
“前面那位是？”
“你可能見過，也可能沒見過。提圖斯先生，他要扮演飛天夜叉的養父。”
“哈？飛天夜叉的養父？我們的劇本里有這個角色嗎？”
“沒有，薩天師昨天晚上現決定加的。”
“劇本都出來了還能加角色的？？？”
“投資方，投資方。”商洛壓着聲音，“總之神諭所覺得這事非常偉大，而且投了一大筆錢。薩天師也很給他們面子，連夜讓天乙貴人把劇本改了。就我覺得，用天乙貴人寫劇本好像沒什麼誠意。”
“沒事，無所謂。”灩秋擺了擺手，“反正薩天師是體驗派導演，他會自己改劇本的。”
“等下，體驗派導演是個什麼意思？”商洛還是第一次和薩天師在工作上合作，他也是第一次聽到“體驗派導演”這個說法。
體驗派照理說是用來形容演員的——用來形容那些接受了體驗派培養方式的演員。這個流派非常重視角色的情緒，要求將自身的情感轉變爲藝術表達。
“體驗派導演的意思是，他很注重自己的情緒，會將自己的情緒轉變爲藝術表達。”
“那不就是隨心所欲嗎？”
“他是天師啊，我有什麼辦法。”灩秋搖了搖頭，“你也知道的吧？他決定的事，你敢和他犟嘴？”
“啊這.”
“要是一般的資方、一般的大能也就算了。關鍵是每次他都是對的，那就讓別人更沒有辦法和他犟嘴了。然後，他也很尊重我們，也發很多薪水。所以就你懂吧？”
商洛點了點頭。薩天師這樣，讓人沒有反對他的理由，所以片場自然也就隨他來了。
最關鍵的是，他其實不需要任何助手——他的劇組人數其實非常少。因爲所有的重複性工作，乃至小部分他最後都要自己審覈的創作型工作，都是交給天乙貴人來執行的。
“不過他這麼做是有個前提的——我們先前拍攝的王靈官電影其實都是漫畫改編，原本就有個漫畫在。所以劇本怎麼生成，都是萬變不離其宗，只是改一下格式而已。這次的劇情，就不太一樣了。”
因爲這是新老兩版王靈官之間的劇情，不屬於二者中的任何一個。所以這部電影的劇情完全原創。
而這完全原創的劇本，薩天師真的也能用“體驗派”的方式，隨心所欲地把自己的心中的故事拍出來嗎？
這讓商洛有些疑惑——即使對天師來說，心中存在一個虛無縹緲的世界，並且將其堅定地表達出來，這恐怕也是一種挑戰。因爲這和實力沒什麼關係，這和心境有關。因爲這說明，他心中恐怕有個旁人沒有見過的世界。
【我覺得這個問題，你應該主動去問一下薩天師，問問他的看法。】
“我覺得我們或許觸及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問題.”
【是嗎？怎麼說？】
“你說，什麼樣的人才能如此堅定地，描述一個別人沒有見過的世界呢？”
【什麼人？有這種人嗎？】
“我。我就是。”
【啊確實，你就是這種。你對你自己的世界，描述得非常堅定。等下，難道你的意思是，薩天師也是這樣？】
“要不然我想不到有什麼原因，讓他對王靈官的故事有如此堅定的想法——他和我提到王靈官的事。”
那還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薩天師提到過自己有過王靈官這麼個徒弟，當時商洛還以爲王靈官是個故事原型，是他以前收過的某個徒弟。這個徒弟的故事被傳奇化，所以有了王靈官。
但現在看來似乎問題不是那麼簡單。薩天師似乎真的知道王靈官有這麼一段歷史——甚至，這段歷史還非常接近近現代的時間段。
【有道理很有道理。其實我也有這樣的猜測：你說，阿加索克勒斯皇帝在別的歷史有自己的權力。那麼天師，或許也有自己的歷史？】
“有可能吧.其實很有可能。”
【以及，商洛！我有一種細思恐極的想法！不知道你有沒有認識到一件事】
“我猜我們想的一樣：爲什麼天師那麼多？爲什麼真人一級的，屈指可數。但天師一級的一下子就有五個，五個人似乎都有毀天滅地的力量，而這五個人之中除了道祖有明確地來源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是從何時何地來的。”
那麼答案就呼之欲出了——不是天師與真人的數量差不多。而是到了天師這一級別以後，他們可以互相“串門”了。
就如同神明一旦成神就會跨越時間，自在且永在一樣。天師的存在也是絕對的，在任何情況下都會存在。
【所以這麼多天師爲什麼放着自己的歷史不管，都來到這裡？】
“我覺得有兩種可能。第一，參考阿加索克勒斯的例子，他們的管理方式讓他們可以同時兼顧多重歷史的事務。第二，另一種可能是，我們當前所處的世界很重要，非常重要，值得他們花費大量精力來處理這件事。”
【或許兩個都有可能也說不定.好傢伙，我們拍個電影就能知道這麼多的事嗎？】
“或許這也是爲什麼他老人家要讓我來參與這件事了。等一會兒，我就去問問他。”
這是少數商洛直接能夠知道薩天師所在位置的時候。他就在攝影棚外面，一會兒就要進來。今後一段時間，和每年王靈官開拍時一樣，他都會一直待在片場裡，隨時都能找到他本人。
這麼一算，他在這裡分配的時間精力可太多了。他恐怕會花費很大的精力，把自己堅定相信的另一個世界呈現出來。
“你們，爲什麼要這麼猜？”
商洛和灩秋站到了薩天師的面前。
“是我是告訴他的。我說，師祖你拍攝電影時，有一種超乎尋常的信念感。就像.”
“就像什麼？”
“就像，你不是在講述一個虛構的故事，而是在講述歷史？”
“我所講述的本來就是歷史啊——王靈官的漫畫不是已經發布過了嗎？既然已經發布在了流行文化中，那它當然就是歷史的一部分。”
“我的意思是這是否你薩師傅你知道的一段，我們不知道的歷史？”
“嗯”薩天師琢磨了一下，“那我給你們提供另一種可能性如何？”
他從自己的辦公桌裡面拿出一迭劇本。劇本上面屬了兩個名字——兩代王靈官漫畫的作者。
“所以在你們的猜測之外，其實還有一種可能：我在開拍之前把他們兩個拉了個隊，在兩個人共同協作下攢了這麼一個劇本。因爲沒有對外發布過，所以你們不知道它的存在。實際上，我還是照着已經存在的故事進行拍攝。”
“原來是這樣嗎？”
“是的，就是這樣。”薩天師點了點頭，“我給你們提供了這麼一種可能性。至於你們信不信，那就是你們自己的事了。你，信嗎？”
“我不太信.”
薩天師伸手就在他頭上敲了三下：“不信啊，那我也只有這個解釋嘍。還想要別的解釋？去找別人吧。”
“哦”
“今日把你叫過來，是有一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你先把這個穿上。”
薩天師丟過去一件衣服給他——那是一件馬甲，無袖也沒有領子。馬甲上有許多口袋，可以裝許多零零碎碎的掛件。
“喜歡嗎？”
“還行？”商洛看了眼旁邊的鏡子。
這馬甲穿着就像軍裝似的——
“啊！”灩秋注意到他胸前的標誌，“製片人？！”
“啊？”商洛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胸，那馬甲上確實繡着製片人三個字。
“所以，我這裡還差個製片人。想來想去，這個職位就交給你了。”
製片人，電影拍攝期間最大的人——雖然在片場最大的人是導演，但電影在拍攝現場之外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情。負責這些的人，就是製片人了。
“薩師傅啊，我的天師老爺，這活兒是能交給我的嗎？我什麼都不會啊！”
“沒事，這個職位也不需要你會什麼。你知道做製片人最重要的能力是什麼嗎？是面子。在劇組之外，你要在現場的其他人那裡有面子。劇組之內，你要在每個成員那裡都有面子。在劇組需要的時候，你可以去搖人——這個，就是合適的製片人了。從這個角度來說，我覺得你是我見過的最合適的製片人，沒有之一。”
“可是.”商洛摸着頭，“可我對這個工作兩眼一抹黑啊。”
“不打緊，你聽我調度就好。你作爲製片人呢，現在就接到了第一個工作——和我一起選角。”
“選角，就是選擇角色適合的演員？”
“你看，你這不是懂了一點嘛。”
【這種程度的還有誰不懂啊】
“監製，就你了。”
“？”商洛看了看四周，“您老在和誰講話？”
“還能和誰.”
【和我啊？！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啊？】
“和你沒什麼關係那你說什麼話呢？就你了，慧明使。製片人讓商洛來，監製就你來。”
【和着您老這個班子，也是現場攢的是吧】
“那可不，別看我到處亂逛，我平時還是挺忙的。這次的工作很重，你們又正好在這裡，所以就現場分配一下工作了。”
【好吧.但是薩天師，製片人和監製有什麼區別啊？】
“你這個就問得很好。這兩個職責其實很接近，但我現場給你們分割一下好了——我讓你當監製其實是有道理的。製片人管理的是整部電影的製作，監製是監督製作。那代表誰監督呢？竟然是代表資方監督。你們神諭所出了一大筆資金，他們和我說要派個監製來監督一下這筆資金的使用，那這個人就非你莫屬了。”
【原來在這裡等着我呢好吧。那就我一個監製嗎？】
“總監製是我，因爲主要的出資方就是我本人。其他幾個資方也會有自己的監製，不過我沒讓他們跟場拍攝。在現場的，就是你了。你要好好監督他們工作。監製也是製作人的一種，所以在我們這個片場，你是兩屬的。同時歸我這個總監製，和商洛這個總製作人管理。沒意見吧？
【好嘞~~監督人是吧？這個我還挺喜歡的。】
“總的來說，商洛，還有慧明使，我給你們兩個安排了重要的工作——一部電影要同時兼顧商業性和藝術性。我這個導演，在片場負責藝術性就行了。而你們作爲製作人，就要同時負責把握商業性和藝術性。這是個很寶貴的經驗，你們兩個人試着攢一個片子出來，到時候就什麼都會了。”
“好吧.”商洛點了點頭，“我明白，我會盡力去做的。”
“哦對了，灩秋。”
“誒！！”灩秋立馬站直了，“師祖有什麼吩咐？”
“給你個乙組導演。你一邊導一邊演，我額外給你發導演的津貼——剛纔我把商業性的部分分工出去了，現在還有藝術性的部分，這個交給你分管。”
“等下，是乙組導演？我還以爲是副導演。”
“副導演是我的手下，我不需要手下。我需要你在我之外組織一個乙組拍攝組，由你來擔當導演。我不拍攝的鏡頭，就都交給你負責。你平時也不用對我彙報工作，因爲我們是兩個是平行的拍攝組，你向製片人彙報工作就行。至於什麼鏡頭由我拍，什麼鏡頭由你拍，都交給製作人來裁定——好，這就妥了。現在，都動起來，開始第一項工作：”
薩天師開口道：“我們先開始選角。商洛，你跟我坐到桌子後面。慧明使，去扛攝像機。灩秋，主角試鏡準備，戲服不用換了，第劇本第13頁開始試演一下，我什麼時候喊停什麼時候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