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喜怒不形於色,悲歡不溢於面

魏景愍王因爲合縱之事鬱鬱而終,燕王喜同樣不好受。

燕國連經當初歷過長平大敗後傷筋動骨的趙國都打不過,就遑論覆滅了趙國的虎狼之秦了。經歷了合縱失敗後,燕王喜也看開了,將朝政丟給自己的太子燕丹,自己整日裡飲酒作樂。

不同於魏王假的醉生夢死,接任燕國大權的燕丹夙興夜寐的想着抵抗秦軍的辦法。

話說當初燕丹跟着陰陽家的東君一同離開咸陽,沒少遭受秦軍的追殺。在一次次死裡逃生中,原本互相利用的二人竟然互相看上了眼。回到燕國後,二人大婚,而陰陽家的東君也成了太子妃。

雖然燕丹在秦國受辱併發誓要報仇,但回了燕國後燕丹復仇的心思卻沒有那麼重了。一則手中無權,二來常年在他國爲質的燕丹分外享受此刻的自由。婚後燕丹和東君焱妃過了一段美好的二人生活,兩人更是誕下一女,起名高月。

然而好景不長,隨着趙國的覆滅,燕國上下都感受到了秦國近在咫尺的威脅。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驟然大權在握的燕丹也不例外。

這第一把火,燕丹燒到了當初投奔到燕國但被太傅鞠武送到匈奴頭曼那裡躲避秦軍追殺的秦將樊於期身上。燕丹親自出面將他給接了回來,並在易永河東幫他蓋了一棟豪華的公館,當地百姓稱其爲樊館。燕丹此舉也是效仿當面燕昭王高築黃金臺以招賢納士,企圖招到像樂毅一樣能拯救燕國於水火之勢的名人志士。然而慕名前來的都是一些不出名的俠士,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真正有興國之才的人並不看好岌岌可危的燕國。

聽聞這個消息後,太傅鞠武認爲燕丹在玩火,就前來勸說燕丹低調行事,苟住發育,“秦國的土地遍天下。它的北面有甘泉、谷口等堅固險要的地勢,南面有涇河、渭水流域肥沃的土地,居中佔有富饒的巴郡、漢中地區,右邊有隴、蜀崇山峻嶺爲屏障,左邊有餚山、函谷關做要塞,人口衆多而士兵訓練有素,武器裝備更是鋒利難擋。虎狼之秦侵吞天下的野心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之前秦將樊於期來投,我唯恐給燕國招來禍患,便打發他去頭曼那裡了。眼下燕國尚不能自保,殿下又何必將其大張旗鼓的接回來去招惹秦王呢?如今魏、楚、燕、齊四國都是秦國下一步進攻的目標。太子此舉無異於給了秦軍伐燕的理由,還望太子能早日將樊於期送回匈奴頭曼那裡!”

但燕丹可不是燕王喜,再次感受到秦國的威脅後,燕丹原本枯萎的復仇之心再次盛開。面對鞠武的勸說,燕丹斷然拒絕,“太傅的計劃施行起來曠日持久。如今秦軍的威脅就在眼前,我現在心中就如同焚炙一樣,一刻也平靜不下來。如今龜縮已經再無意義,我意圖效仿先祖設黃金臺招賢納士,樊於期就是我燕丹的黃金臺,怎可輕易毀傷!”

雖然自己的提議被拒絕,但鞠武也是真的一心爲燕國着想。既然自己沒有辦法,那就爲燕丹引薦別的能人異士。

“以弱小的燕國來抵抗強大的秦國,如同將毛扔進爐子裡,沒有不燒焦的。我才智淺薄,難爲太子想出更好的辦法。但燕趙多義士,我認識一個田光先生,此人智謀深遠,勇猛沉着,在燕趙一帶素有俠名,他認識不少江湖豪俠。太子既有抗秦之心,何不問計於此人!”

太子燕丹聞言拱手道:“我不認識田光先生,請太傅幫忙引薦。”

“故所願也,不敢請爾!”說罷,鞠武離去。

不過燕丹並沒有把希望全部寄託在鞠武身上。當世顯學之一的墨家大本營機關城就建在北燕的深山幽谷中,而且墨家秉承“天下皆白,唯我獨黑。非攻墨門,兼愛衆生”的教義。佔據地利人和的燕丹自然不會放過這股助力。

大方而又親民的燕丹很符合墨家想要結交之人的標準,所以當燕丹透露出自己想要加入墨家的意思,墨家的高層就很快同意了他的加入。在燕丹的支持下,墨家在燕地廣收門徒,得到了快速的發展。而燕丹在墨家的地位也因此水漲船高,除了墨家鉅子六隻黑俠外,燕丹就成了第二話事人。

隔天,太傅鞠武帶着田光來到燕丹的太子府。

太子丹見田光來了,非常高興,恭恭敬敬地把他請入宮中。將左右屏退後,燕丹推心置腹地對田光說道:“燕秦勢不兩立,先生是知道的。聽太傅說你有勇有謀,先生有何辦法拯救危在旦夕的燕國呢?”

田光聽後,並沒有回答,反而拿出一塊玉佩問道:“太子可曾見過這塊玉佩?”

“這,這不是昌平君身上佩戴的那塊嗎?怎麼會在你手中?”燕丹驚呼道。

“太子莫非是以爲回到燕國就可以不遵守當初的承諾了嗎?”田光反問道。

燕丹聞言驚訝的站起身來:“你是他的人?他想要我做什麼?”

田光擺手示意燕丹坐下,“太子這幾日不是爲抗秦一事苦惱不已嗎,田光特來獻計!”

“昌平君如今官至右丞,怎會做如此自毀前程之事?先生莫不是在誆騙我?”

田光見燕丹一臉質疑,開口解釋道:“昌平君雖爲秦臣,但骨子裡還是楚人的血脈。原本大人也不會行此自毀前程之事,但秦公子嬴子戈屢出風頭,導致秦王嫡子扶蘇公子一直被嬴政冷落。如今扶蘇公子已是及冠之齡,然秦王卻一直沒有立扶蘇公子爲太子的意圖。故派我來行險事!”

“不知先生有何教我?”燕丹躬身問道。

田光緩緩道:“前有專諸刺王僚、聶政刺韓瑰、要離刺慶忌,太子何不效仿之!”

太子丹聽後十分興奮,便對田光說:“此乃妙計,需要什麼做餌,先生儘管言明。丹一定雙手奉上!刺秦一事便拜託先生了。”

田光擺擺手說:“鞠武引薦我也是因爲我當年在江湖上闖出的俠名,如今老了,擔不起刺秦的重任了。我雖有心可是力有不逮啊!“

聽完田光的話燕丹這才擡頭打量坐在自己身前的田光,是啊,田光雖然看起來頗有威勢,但垂垂老矣,又怎能承擔刺秦重任呢!建立樊館後,燕丹雖沒能招來經世之才,但有不少江湖俠客來投。

於是太子燕丹便招來了夏扶、宋意、秦舞陽三人與田光相見。田光一一相看,問過姓名,對太子丹說:“您的這些客人都沒有可任用的。夏扶是個血勇之人,一發怒則臉紅;宋意是個脈勇之人,一發怒臉色變青;秦舞陽是個骨勇之人,一發怒則臉色發白。怒形於面,容易讓人覺察,怎麼能完成大事!”

燕丹也是聰明人,既然田光挑三揀四,那麼他一定有合適的人選!於是燕丹主動問道:“那在您的朋友中有沒有可供驅使的壯士呢?”

果不其然,田光不假思索道:“我有一個人選,此人名叫叫荊軻。他當年曾拜在公孫羽門下,得了公孫羽劍術真傳。這些年他不斷挑戰各路高手,一身劍術已出神入化。此人神勇無比,喜怒不形於色,悲歡不溢於面。最重要的是此人與嬴政有奪妻殺師之仇,太子若能請此人出山,則刺秦之事定矣!”

燕丹聞言躬身道:“竟有如此義士,請先生爲我引薦此人!”

田光看了燕丹一眼,意味深長道:“如今太子在墨家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墨家在燕地門徒遍地,何愁找不到一個人?”

燕丹聽罷也知道田光這是在敲打自己,躬身說道,“先生說笑了,還請先生告訴丹荊軻的下落?”

“我只知道不久前他在趙地現過身,剩下的需要你自己去尋找。另外提醒你一下,如今秦國恰逢太后新喪,所以短期內秦國不會主動興兵。但喪期過後,秦王嬴政一定會再度興兵作戰。若是等秦軍攻下燕國,刺秦一事就與你無關了!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雖然你只是大人棋局裡微不足道的一顆棋子,但若是沒有什麼作爲就被清出局豈不顯得可惜!”說罷,田光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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