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兩個人喝得太高興了,似乎並未察覺這樣的異狀,依然暢快的喝着壇中的酒。
“噫。這酒勁兒不小啊,都有些暈了,想不到這些普通的士兵竟也能喝到這樣濃醇的美酒。哈哈哈哈,來滿上,滿上。”
郭曖把酒罈倒過來,倒光了裡面最後一滴酒。隨手又開了一罈,給獨孤歡滿上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郭兄弟是個有意思人,值得一醉。”
“哈哈哈哈,等這次大事了了,小弟甘當陪獨孤兄喝它三天三夜。”
“呀,都忘了正事,不過這酒真的好香醇,現在人還沒來,怕是要晚上了吧。”
“先喝,先喝,我們在這裡老老實實等就是了。”
郭曖和獨孤歡一邊讚歎着美酒香醇醉人,一邊痛飲着。新開的酒罈方飲到一半,二人便東倒西歪不省人事了。
二人醉倒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微微閃光的細線收了回去,一根小指粗細的紅色繩子緩緩垂了下來。
紅繩兒蕩在郭曖和獨孤歡的臉上,癢癢的,二人抓撓了幾下,翻個身又繼續酣睡。隔一會兒,又故技重施。如此反覆了三次。
確定二人的確昏睡過去。這才見繩索一陣抖動,輕飄飄垂下一個人來。
WWW☢ ttka n☢ ¢O
一襲粉色的束身衣褲,粉色兜帽,蒙着面。看曼妙的身姿,確信是個妙齡的女子。
來人手輕輕一抖,紅色的繩索順勢落進了腰間的皮囊裡。隨即做了幾聲口技,好似喜鵲叫喚一般。
又過了一會兒,外邊衝進五個人來。
一位白髮的長者,渾身管家打扮,也是一副老管家的起勢。身後跟着幾個年輕人,穿戴的十分緊趁利落,看樣子也是練幾年功夫的。
“嘿嘿,姑娘辦事還是那麼穩妥,老朽站在街外等了這半天,老骨頭都要凍散架了。”
“越凍自然是越緊湊,怎麼會散架呢。”
見老管家打趣兒她,黑衣女子頭一偏,回敬了一句。
“嘁,不跟你貧嘴,”老漢說着,擺手指揮幾個少年上前擡起了郭曖和獨孤歡。
擡手擡腳的擺弄了一陣,給二人換上了和他們一樣的衣服帽子。
黑衣女子見他們收拾妥當了,幾步走到院裡,飄身形,消失了蹤影。
老管家帶路,幾個少年架着郭曖和獨孤歡,神神秘秘的走了出去。
密室裡,一位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美婦人,正仔細端詳着被捆在椅子上的郭曖和獨孤歡。
一旁站立的正是方纔的黑衣女子和老管家。此外再無他人。
黑衣女子此刻已摘去了兜帽和麪罩,標緻的臉上流露着幾分冷豔。
“你們確定這就是長安派來的人麼?"
美婦人輕啓朱脣,問起這諾大的事情來,聲音都十分的溫柔甜美。
“不會錯了。他們是按着約定的暗記一路找到那破宅子裡的。腰牌和官牒也驗明瞭,不會有假,是大理寺少卿獨孤歡,應該就是信成公主和駙馬獨孤明的兒子,能派他來,朝廷也算是很有誠意了。”
老管家謹慎的說着,指了指二人面前的桌案。
獨孤歡的腰牌和官牒、兩儀刀,郭曖的百寶囊,還有一些隨身的雜物,都在桌上,擺放的很整齊。
桌案旁還放了一個銅盆,盆裡的水浸滿了油花,幾條帕子也擦滿了油膏。
“這是?”
“夫人,這二人是易容來的,爲了驗明身份,給他們洗乾淨了。”
"這——”
被稱作夫人的美婦人臉上頓時現出一絲驚懼。
“不怕,夫人。皇上曾命畫師描繪過李唐皇族以及百官的樣貌,去了易容查驗,獨孤歡正是本人。另外那個麼——”
黑衣女子口裡的皇上,自然是指大燕皇帝安祿山。
“另外那個怎麼了?”
“他身上並無能表明身份的信物,也不記得百官畫譜裡有這樣的人物。其間我一直偷聽二人說話,獨孤歡稱呼他郭兄弟,我猜可能是郭子儀留在長安的小兒子,郭曖。”
聽到這裡,郭曖心裡又是驚奇,又是佩服。這女子不僅猜到了自己的身份,而且當時竟一直在偷聽自己說話,若非那道細線垂下來時偶然瞥見,自己是不會發現她的存在的。
看來是一名身手不凡的刺客,竟能完全隱去自己的氣息和殺意,躲過了自己元識的感知。
“既然獨孤歡的身份確定了,不如給他們灌下解藥,醒來再盤問一遍。”
老管家說罷又上前緊緊了綁住二人的繩索。
夫人點了點頭,退後了幾步。
黑衣女子掏出一個葫蘆,往一盞裝滿清水的大海碗裡,倒出些許黑綠色的濃汁。
一股惡臭頓時撲進了郭曖的鼻子裡。
“好啦。好啦。我們睡醒了,不用勞煩各位。”
郭曖吵嚷着,獨孤歡也跟着睜開了眼睛。
老管家嚇得連連後退。
黑衣女子本能的抽出一把匕首,和一把造型奇特的鉤子,逼近過來。
幾步開外一位風姿綽約的美婦人,嚇得睜大了眼睛,險些叫出聲來。
那美婦人體態略顯豐腴,由是格外的妖嬈可人,花容失色之下,更加惹人愛憐。
郭曖避過了黑衣女子的目光,直看向後面的美婦人,“想必這位正是傳說中傾城傾國的海棠夫人了。”
郭曖嬉笑着,臉上露出十二分的殷勤。
美婦人並未答話,黛眉微挑,疑問道:“你們兩個,不是中了迷藥麼?”
沒等郭曖和獨孤歡回答,黑衣女子接過話去:“夫人,是下屬無能。看來是他們早已看出破綻,所以預先服了解藥。”
“噫。這位冰美人,真是冰雪聰明,就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捆了人家不說,還要喂人家喝那些臭烘烘的東西。”
“那是解藥。我猜得沒錯的話,你是在那第二壇酒裡放進了解藥,對吧?”
“沒錯兒。”
“你是郭曖?”
“是我。喏,現在可以放了我們了吧?”
“嘿嘿,不行。”
黑衣女子一聲冷笑,一拍手,一面牆壁退開,早先的四名少年橫衝進來,冷冰冰的刀鋒壓在了郭曖和獨孤歡的脖子上。
“你們?你不是海棠夫人?”
現在了換了郭曖和獨孤歡齊聲驚叫。郭曖有些驚訝的看着不遠處的美婦人,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嘿嘿,死到臨頭了,還不明白麼?”
“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們的陰謀詭計?”
“沒錯兒。未來的天下是屬於我大燕皇帝陛下的,李唐氣數已盡。你們自以爲有九路節度使聯軍圍城,我們就會投降你們?你們太天真了,哈哈哈哈。”
“……”
“費這麼大勁,就抓到我們兩個,你們這算盤也不怎麼樣麼,你們以爲抓了我們做人質,就可以迫使大唐退軍?”
一直沒說話的獨孤歡,冷冰冰的說道。
“怎麼,難道二位認爲自己不足以作爲同唐軍談判的籌碼麼?”
“姑娘,難道你以爲我們會甘當你的俘虜,做你的籌碼?”
郭曖嬉笑着說道。
“哼。知道二位乃是密宗和道門的高手,不過捆住你們的也不是尋常的繩索,刀架在脖子上,再大的本事量你們也使不出來。”
“哦?那你最好一刀把我們殺了。否則——”
“不用你提醒,郭公子,以二位的身手,稍有差池就會被你們反殺,這個我心裡自然清楚。”
“所以?”
“所以,我們計劃現在就殺了二位。”
“然後,再找人假扮成我們的樣子,去和唐軍談判?”
“哼,你也算聰明一回。”
黑衣女子冷豔的臉上現出幾分殺意。
郭曖心裡清楚,眼前的雖是個女人,死在她手裡的人恐怕卻不在少數。此刻她已動了殺心,自己和獨孤歡怕是真要葬身此處了。
本來對方改換接頭地點,暗中在酒裡下迷藥,如此種種,郭曖和獨孤歡只當對方是謹慎行事,爲了表明誠意,不但沒有拆穿對方的手段,還索性被他們捆了,只待對方打消顧慮再行正事。
想不到這一切竟真的只是一個圈套。
郭曖和獨孤歡互相看了一眼,苦澀的笑了笑。
雖然知道這次的任務非常危險,但是這樣的死法還是太出人意料了,兩人甚至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戰亂年代,人如草芥。死亡,總是比活着來得更容易。戰爭不僅摧毀人們的肉體,更消磨了人們心底的善念和良心。
想想那些普通百姓,恐怕連這樣爲自己爭辯的機會都沒有,便被鐵蹄踏滅了生機。
只是這麼多年來,憑着一身絕學護持,忽視了這一點而已。死亡,對於任何人都是公平的。
“想明白了?”
郭曖和獨孤歡沒應聲,緩緩閉上了眼。
黑衣女子眼眸裡逼射出駭人的光芒,隨即一聲沉喝“殺——”
只覺背後的人身形猛然一動,手起刀落。
郭曖和獨孤歡臉上豆大的汗珠滴了下來。
二人身子一鬆,捆着的繩索鬆懈開來,趕忙睜開眼睛,只見黑衣女子冷豔的臉上露出幾分戲謔的微笑。
“你們——”
獨孤歡哼了一聲,一把扯掉鬆開的繩索不屑的丟在了地上,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被人以性命相威脅來試探自己,的確是一件令人不悅的事。
倒是郭曖瞬間轉憂爲喜,“哎呦呦,小命兒還在哦,這位姑娘,看你生的漂漂亮亮的,怎麼竟是些捉弄人的手段,小心沒人敢娶你。”
“哼,沒人娶又怎麼樣。我又不是爲了哪個男人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