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通風報信

(二合一)馬斌帶着一臉的焦急匆匆而來,林覺起身拱手笑道:“馬大人鼻子可真靈,知道我在家中設宴款待朋友,居然便嗅到了味道了。快快快,來入席喝酒,正好和我的這幾位朋友認識認識。”

馬斌咂嘴道:“哎呀,林兄弟啊,你還真是有閒情逸致啊,還有心思喝酒麼?這酒怕是沒法喝了,我找你有要事,咱們單獨談。”

林覺愕然道:“什麼事啊?這麼嚴重?說來聽聽。”

馬斌看了看樑七等幾人,樑七微笑拱手行禮,馬斌淡淡的還了一禮,低聲在林覺耳邊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林覺道:“這一位是樑七兄弟,我的生死兄弟。馬大人不必忌諱。那幾位也是我的好兄弟,有什麼直說便是,不妨事的。”

馬斌皺眉猶豫道:“那麼……好吧。”

樑七倒是見機,拱手躬身道:“公子和馬大人說話,我等且迴避。”說罷擺擺手,帶着幾名兄弟出了花廳。

馬斌一屁股坐下,抓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咕咚一口喝光,砸了砸嘴。林覺苦笑,說好的沒心思喝酒呢?你倒是喝上了。林覺拿過酒壺給馬斌再斟酒,馬斌卻覆住了酒杯。

“一會還要去當值,滿身酒氣的不好。一幫雜碎最近喜歡找茬子,免得被他們找到把柄。”馬斌道。

林覺笑道:“馬大人最近過的不如意啊,這都是我的罪過。倘若不是因爲我……”

馬斌擺手道:“自家兄弟,老說這些作甚?我不愛聽。我這條命都是你救的呢,還有什麼好說的?不說我了,說正事吧。”

林覺笑道:“到底什麼事啊,我都被你搞糊塗了。”

馬斌不答,伸手探入腰間囊中,抓出一把物事來往桌上一隻空碗裡一放,頓時叮叮噹噹一陣脆響。

“幹什麼,玩骰子麼?你這……”林覺本還在開玩笑,卻突然間話語戛然而止,雙目怔怔的看着那碗中之物。

“林兄弟,這東西你看着眼熟吧。倘若是旁人,自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可林兄弟必是知道的。而我也是知道的。”馬斌沉聲道。

林覺心中一沉,輕聲道:“這是從哪裡來的?”

馬斌道:“還能從哪裡來?自然是從死人身上摳出來的了。京北三十里莊官道左近的一幢破廟裡發生了命案,雖然殺人者焚屍滅跡,但可惜沒燒的乾淨。廟宇牆壁和佛像倒塌,把火給壓滅了。死屍沒有燒成焦炭,只是一個個成了半熟的烤豬。被人發現後報了官,審刑院責成開封府查辦此特大殺人案。查勘傷口之時,發現有人死狀可疑。這些鐵彈子,便是從傷口中摳出來的。林兄弟,莫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此事。這世上誰都可能不知道這鐵彈子的來處,但林兄弟是一定知曉的。”

林覺心中大驚,暗自懊悔。破廟之中的屍首居然沒有燒成焦炭。廟宇牆壁倒塌熄滅了大火,一切都被人給發現了。二十多具屍首被發現,這必然是轟動的大案,有司固然不會袖手了。

“林兄弟,是不是你乾的。”馬斌瞪着林覺問道。

林覺呵呵一笑,喝了一口酒坐下了:“馬大哥不是在禁軍步軍侍衛司當值麼?鎮守京城西水門,怎麼查起案子來了?”

馬斌跺腳道:“倘若我不是臨時被調往開封府幫忙查案,豈會知道此事?那便要出大事了。你知道麼?這案子已經開始全城搜查,線索證明,殺人者就在京城,有司派出了大量人手查勘此案。到底是不是你?到底怎麼回事?”

林覺皺眉道:“這案子居然鬧得這麼大?那是爲何?兇殺案京城裡也多的很,又有什麼了不起?”

“尋常殺人案自然多的很,可這死的人當中有人身份特殊。其中一人查明身份是叫侯永年的,你知道他是什麼人麼?他是殿前司都頭候長青的伯父,也是鼎鼎大名的江湖上白河幫的幫主。侯長青以前也是江湖人物,後來在相府當了護院。被呂中天舉薦參與朝廷武舉,是錦繡十九年的武狀元。前段時間,他大伯侯永年上京來,便是住在他府上的,結果突然不明不白的死在三十里莊的破廟裡,你說能不死命的追查麼?”馬斌快速說道。

林覺恍然大悟,沒想到那個侯永年居然還有個侄兒在禁軍中當軍官,而且還是呂中天舉薦的。呂中天將自己的護院舉薦參與武舉,而且在禁軍之中當了都頭,這怕是要在軍中也配置自己的勢力的舉動吧。不過眼下似乎不該考慮這些事情纔是。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馬大哥,這案子是我做的。你其實知道是我,我否認也是無用。我的火器殺人的痕跡只有你知道。”林覺沉聲道。

“哎呀,我就說一定是你,除了你還有誰?哎,這是怎麼回事?你怎地跟江湖人物攪到了一起,現在有目擊者已經作證,說是兇手正在京城。那侯長青說他大伯是爲了追查一名殺人如麻的女魔頭來到的京城。這又是怎麼回事?據說現在這案子已經動用了皇城司的人手。你沒我清楚皇城司的能耐,只要皇城司想查出來,必是會查出來的,他們有很多種手段查出蹤跡來。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馬斌顯然是真的着急了,連聲的嘆息說道。

林覺知道無需再隱瞞,馬斌他還是信得過的,這個人最講義氣,對自己也很夠朋友。就拿今日來說,他知道這些鐵彈子的是自己的火器上所用的,他若想對自己不利,根本無需來質問,這鐵彈子便可作爲證據。他來此,可不是要查案的,而是來詢問真相,通風報信的。

當下林覺毫無隱瞞,將魔音門和江湖人物的恩怨,自己和白冰之間以及去救白冰,最終殺了那幫人滅口的事情全部告訴了馬斌。馬斌聽的都傻了,一張黑魆魆的臉上呆滯無比。

“你……爲了救那個白姑娘,便宰了這麼多人?那白姑娘定然美若天仙。”馬斌呆呆道。

林覺咂嘴道:“跟美貌無關,這羣正派人士用了下三濫手段,本來我也是看不下去的,於是便出來救了。沒想到……居然留下了痕跡。”

馬斌皺眉道:“林兄弟啊,不是我說你,你怎麼攪合到這些事情裡邊去了?魔音門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我在皇城司當差的時候,也沒少跟江湖人物打交道。魔音門四十年前被滅門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但咱們這些人可管不着這些江湖上的事情,我們管他什麼正派邪派,只要不跟朝廷作對,不給我們添亂,而且能給我們面子,需要的時候能幫個忙,我們倒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幫人都是吃飽了撐的,有些武功就喜歡打打殺殺爭強鬥勝。有點實力的便要替天行道,看着不順眼的便上門去滅了人家。只要不鬧得民怨沸騰,我們可不管他們的破事。”

林覺雖然聽着無語,但卻也深以爲然。江湖上的風風雨雨,朝廷確實犯不着管着。他們自己打打殺殺,或許還是朝廷所樂見的。這夥人越是分裂,越是自己內部打殺,對朝廷便越是有利。只要他們之間的恩怨不解,便沒精力跟官府作對。這其實也是一種平衡之術。朝廷的立場雖然似乎是不作爲,但這不作爲正是一種作爲。

“我跟你林兄弟說,朝廷裡可是有不少江湖人物在的。莫以爲那些人都是一些沒後臺的莽夫。很多人背靠的都是朝廷中的勢力,才得以在武林中作威作福。沒辦法,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廷和江湖之間其實也不是毫無聯繫的。你比如說我適才說的,侯長青就是白河幫出身,相府衛士很多都是江湖中的門派高手。很多人現在在各衙門裡,禁軍裡都混出了頭,但他們的出身便來自江湖門派之中。京中各大王府,宰相府,樞密使府邸之中的貼身護衛,絕大多數都是江湖門派中的好手。這世道,誰敢掉以輕心?身邊必是要有高手護衛着的。朝廷上的官員們相互之間參奏彈劾,看上去都很規矩,暗地裡手都黑着呢。但凡一不小心,便可能丟了性命。我在京城皇城司任職多年,我手裡經辦的無頭的官員死亡的案子便有幾十起之多。大夥兒心知肚明,都是怎麼死的,清楚的很。”

林覺緩緩點頭,他一點也不驚訝。上次那個早劇院門口跟着呂天賜搗亂的左氏兄弟不就是江湖人物麼?這足以說明,很多富貴之家,高官之家中都會請這些武林高手來護院保衛,這也不足爲奇。不請這些厲害人物,難道指望那些只會三招兩式的軍中挑選的士兵保護?那可不成。

“如此說來,我這次是捅了馬蜂窩了?他們查到了什麼?”林覺皺眉道。

“我只能告訴你,以皇城司的手段,很快便會順藤摸瓜。據我所知,這兩日皇城司已經開始着手盤查全城藥房和郎中,因爲他們已經查出了當晚作案者有人受傷。在橋頭集上,有人看到你們僱了大車運了傷勢嚴重的病人回京是麼?”馬斌皺眉道。

林覺心中一驚,果然皇城司的切入角度非同尋常。查出有人受傷,只需在城中查訪藥方郎中,便可查明最近有無人家醫治重傷病人。順藤摸瓜,遲早是能摸到自己頭上的。自己可是請了京城不少名醫來診治的,這已經很危險了。

“厲害,着實厲害的緊。人說皇城司爲朝廷鷹目,果然無縫不入,手段高超,竟能從此處着手,倒是讓我沒有料到。”林覺皺眉道。

“你可不要告訴我,你現在還將那受傷的魔音門的女子留在府裡,一旦查出,那可就人證物證俱在了。你不會這麼糊塗吧。”馬斌道。

林覺咂嘴道:“實不相瞞,白前輩正在我宅中養傷。”

“糊塗,糊塗,趕緊送走。沒了人證一切好說。”馬斌跺腳道:“既然如此,要先下手爲強,你請了哪些郎中來醫治,名單要給我。這些人一定不能被查問到,否則立刻會被問出來跟你有關。你這裡,那老婦必須送走,要麼乾脆一刀宰了毀屍滅跡。這人跟你也沒什麼瓜葛,你無非是喜歡她那徒弟罷了。留下她徒弟便是,她又不會惹出麻煩來。聽我的,事不宜遲,這事兒的趕緊辦。不然到時候恐怕要出大簍子。一旦被查出是你是兇手,那就什麼都完了。到時候沒人能救你。”馬斌神色嚴峻的道。

林覺自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事情敗露,那可真的沒了活路了。林覺自己也萬萬沒想到,一個疏忽,居然惹火燒身,弄出這副局面來。也不能說是疏忽吧,那破廟倒塌,壓滅了大火 ,自己能有什麼辦法。當時急着要趕路,也不可能在那等着大火熄滅。總之,現在留下了這麼嚴重的後遺症,落下這麼個爛攤子。

林覺皺眉想了想,很快冷靜了下來。事情並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否則馬斌也不會來。正如馬斌所言,事情還有餘地,只是要搶時間。

“現在城門口盤查的嚴麼?”林覺問道。

馬斌道:“從我西水門乘船出去,歸我查勘,自然無礙。這你不用擔心。”

林覺點頭道:“那就好。這樣,馬大哥,你給我安排一下。兩個時辰後,我用船送人出城。麻煩你給通融放行。郎中的事我自己去辦。”

“還是我去幫你辦,兩邊準備,也快速些。”馬斌道。

林覺道:“我去辦,馬大哥打算如何處置這些郎中呢?”

馬斌沉聲道:“那還能如何?統統的……”馬斌歪了歪嘴巴,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續道:“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我知道他們無辜,但也沒法子,我得救你。”

林覺搖頭道:“所以我纔去辦,殺了這些郎中,我心中難安。我要留他們性命,將他們和白前輩一船送出城去。”

“那怎麼成?他們活着,遲早會被皇城司查出來的。你不知道皇城司的手段……”

林覺擺手道:“你放心,他們去的地方,皇城司是不會知道的,他們也不會再有機會回來,但他們會活着。適才你看到的樑七兄弟他們會帶着他們去往一個皇城司也無法觸及的地方。”

馬斌吸了口涼氣,愣愣的看着林覺,忽然低聲道:“你不要告訴我,這樑七他們……都是些……”

“江湖上的朋友,跟你馬大哥一樣,生死義氣的過命交情。這件事以後再聊,我會跟你解釋的。現在,我得立刻去辦事事了。”林覺舉杯道。

馬斌端起酒杯,一口乾了,拱了拱手,一言不發轉身便走。林覺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馬大哥,你這麼幫我,便不怕……遭到牽連?”

馬兵轉身回頭道:“林兄弟,你覺得我馬斌是怎樣的人?我馬斌是個粗人,沒怎麼讀過書,也不能算個好人。但我卻也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那年從龜山島上活着出來,我便告訴自己,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我知道林兄弟是讀書人,還是狀元郎,也許不屑跟我這種粗人結交。但我不管你怎麼想,我只做到自己問心無愧。你救我命,我便要報答你,就這麼簡單。”

林覺心中感動,確實,馬斌的話不是虛言。自己倒了京城之後,馬斌爲自己做了不少事,甚至得罪了呂衙內丟了皇城司的要職。但自己確實是對他有些不放心,或者說是有些輕視。但其實馬斌這種粗人比之那些滿腹詩書的讀書人更講道義,更加的真實。

“馬大哥,林覺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當真是我的運氣。倘若馬大哥願意的話,我想跟馬大哥結拜爲兄弟。不知馬大哥可否同意?”林覺微笑道。

馬斌驚愕半晌,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跟我?”

林覺笑道:“馬大哥不願意也沒事,我不強人所難,但我心裡卻將馬大哥當成是兄長了。結拜只是個形式……也不必……”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跟我結交,我馬斌不是高攀了麼?你是郡馬爺,又是狀元郎,智謀無雙,前途無量。我馬斌是什麼人?行伍出身,是個粗人,這怎麼能和你結交?”馬斌大聲道。

林覺搖頭道:“人貴於心,其他的都是虛的。論身份的話,以前你是皇城司副使,我只是個小小的商賈之子,那又怎麼說?所以這些是不能作數的。”

馬斌囁嚅道:“可是……可是……”

林覺笑道:“馬大哥既有顧慮,便當我沒說便是。”

馬斌擺手叫道:“不是不是,我當然是高興的,能和你林兄弟結拜爲兄弟,我開心還來不及呢。可是我跟沈曇已經結拜爲兄弟了,倘和你結拜,豈不是也讓沈曇也一起結拜了?沈曇是王府衛士統領,雖非僕役,但身份上似乎有些尷尬,我也不知道你對他的觀感,這似乎……”

林覺哈哈笑道:“你和統領已經結拜兄弟了?哈哈哈,這可真沒想到。難怪難怪。那可正好,我對沈統領的爲人也極爲欽佩。能和他結交爲兄弟也是我心中所願。既如此,我派人去請他來,我們一起結拜爲兄弟便是。”

馬斌心中歡喜之極,擺手道:“那也不用去叫他了,我是大哥,我做他的主,他還能不願跟你結拜兄弟不成?兄弟,咱們就在這裡,斟酒三杯,結交爲異姓兄弟如何?”

林覺笑道:“好,咱們結拜了,也由不得他不承認。”

當下林覺斟酒三杯,擺在花廳香案上,和馬斌攜手跪倒,旁邊放上一個蒲團代表沈曇。兩人磕頭三拜,發下生死誓言,飲下結拜酒,攜手大笑。

“兄弟,真沒想到,我馬斌一生孤苦,自小便沒了爹孃,混跡於世間無親無眷。朝堂上我的朋友其實也不多,那些人都是利益之交,從無交心。可現在,我馬斌居然多了兩位好兄弟,當真是……當真是……歡喜的緊。”馬斌真情流露,攥着林覺的手,眼眶都紅了。

林覺心中略有愧疚之意,這結拜,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種功利上的行爲,是此時此刻危機之時的一種公關。林覺希望能緊緊拉住馬斌,讓事情進展的順利。當然了,林覺對馬斌還是極爲信任的,但畢竟能有更加維繫這種信任關係的手段會更好。只是因爲動機不純,未免心中愧疚。

“大哥,今後你便將我當成你的親兄弟,兄弟有什麼不對的,你便責罰,千萬不要客氣。我們兄弟三人相互提攜幫助,共對世間之事,便沒什麼事能難倒我們。”林覺笑道。

“說的是。哈哈哈。我可不能光顧着高興了,我得趕緊去辦事去。兄弟,你也得抓緊些,時間緊急,決不能耽擱了。我今日很開心,哈哈哈。我走了。”馬斌大笑不停,拱手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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