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希文原本嚴肅的臉上已經快忍不住笑成了一朵花。
喬喻這種人最大的本事大概就是能夠把所有的問題簡單化。
這麼解釋的確也簡單多了，而且也的確是實情。對面這氣生的，的確就很莫名其妙。
喬喻的確本來就打算合作的，而且也的確跟谷歌快談好了。
這些都是有據可查的。
如果對面還是二十年前那麼武力充沛，有着強悍到足以無視藍星任何力量的實力，當然可以繼續行霸道之事。
但很可惜，現在已經不是二十年前了。其實很多時候許多人沒有察覺的是，在很多外交場合，對面已經越來越傾向於跟華夏講點道理了，即便不多。
雖然這只是一個微小的改變。但對人性稍有了解就會知道，當一個原本不講道理的人開始講那麼一點道理，在他沒道理的時候，往往就沒那麼理直氣壯了。
喬喻的回覆以光速傳遞到了大洋彼岸，鑽進了秘密會議室裡還沒睡覺依然在等消息的資本大佬耳中。
這些大佬有些是在晚宴上被叫來的，也有正在聽歌劇、音樂會被突然叫來的，甚至還有很私密的事情正做到一半急匆匆趕來的……
被緊急叫來參加這次會議，中斷了許多愛好跟享受也不冤，畢竟他們是真看到了、聽到了赤果果的威脅。而且是數字化時代對大家財富的威脅。
就在剛剛，他們甚至一致認爲爲了保障自身財富的安全，可以不惜使用任何手段。
結果現在人家告訴他們，原本就打算合作的。甚至之前就已經快達成協議了。
之所以還沒有簽約完全是他們這邊的問題，根本不是喬喻的問題。甚至原本對面就沒打算搞這次大張旗鼓的測試。
雖然對面的答覆語氣很不友好，頗有“你要戰，那便戰”的意思，但還是讓這些大佬們飛快的冷靜了下來。
這事過於抽象了一些，抽象到一衆大佬腦子裡只覺得微軟的決策層腦子是不是集體進水了？
他們甚至無法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因爲很短時間裡谷歌負責跟喬喻談判的約翰·馬丁尼斯就被請上線了。
這位谷歌的談判代表不但證實了華夏的說法是真實的，甚至還提供了兩人談判過程的所有錄像，以及已經準備好的合同範本。
而且只看合同內容，還真不能說人家沒誠意。要的錢也不是很多，但可以跟諸多公司一起合作研究新一代的量子模擬技術。
甚至願意幫這些科技公司培養一批理論人才，讓大家走不同的技術路線，來實現未來的量子網絡時代。
顯然微軟覺得這樣還不夠，所以他們通過許多途徑暫緩了這份合同簽約，然後在一個不恰當的時候以近乎挑釁的姿態發佈了自家的量子芯片。
至於爲什麼是挑釁……
如果不是挑釁，哪家科技公司會凌晨五點突然宣佈發佈第二天十點就要發佈新產品的？
其實不是所有參會的大佬都對這件事一無所知。甚至之前他們還幫着微軟打過一、兩個電話。對於整個事件的發展脈絡都很清楚。
但現在他們肯定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甚至此時罵起微軟的管理層比其他人更狠！
當然，即便其他人中有人瞭解一點什麼，此時也不會說出來。這是上流社會的規則。
話語權在於實力，而不在於最近是否犯了蠢病。到了這個層級，道德已經跟大衆理解的不太一樣了，是有着彈性標準的。
在這裡實力即真理。因爲能受邀參加這次會議的人，都有着錯誤可消解性。
百年間建立的錯誤防火牆不是開玩笑的。這些大人物所間接控制的媒體矩陣，完全可以在錯誤發生後重塑敘事。
一個洋蔥式的信息圈層就此形成。真正的核心圈起碼能知曉百分之九十的真相，執行者只需要瞭解百分之五。
到了公衆層面，能接收到百分之十真實信息的普通人，已經是天生聰慧了。
畢竟在這片神奇的國土上，富人跟窮人甚至能在一個城市裡被物理隔離，卻沒人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這種情況下，普通人能接觸到的所有信息大都是經過層層修飾，自然就能理解了。
“比爾到底想做什麼？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讓微軟再次偉大嗎？”
“貪婪！太貪婪了！很明顯微軟不想跟所有人共享量子技術。他們想獨自掌控未來。”
“也許這就是比爾沒有來參加這次會議的原因！各位，我從不計較別人的貪婪的，但前提是不能侵犯到我們的利益。
但毫無疑問的是，微軟的貪婪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我們所有人的利益！我們不能放任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了。”
很快許多人就開始情緒激昂的發表意見。
毫無疑問，微軟這次的“挑釁”行爲犯了衆怒。
當然也有人會持有不同的觀點。
“各位，大家請冷靜。目前我們沒人知道華夏是不是真的願意跟我們共享這項技術！請大家仔細想想，他們所構建的美好藍圖真的會發生嗎？
尤其是在我們競爭愈發激烈的當下！幫助我們培養量子模擬理論人才？你們不會真的相信了吧？也許這只是緩兵之計！他們開出的條件並不對等！”
這番話讓會議室裡安靜了片刻，隨後有人問道：“證據，弗朗西斯先生！請給出證據！如果沒有證據，總不能真因爲你的臆測就真的跟華夏真刀真槍的碰撞吧？”
弗朗西斯怔了怔……
他有個錘子的證據。
華夏那邊把喬喻保護的不知道多嚴密，想要跟喬喻見上一面都要經過層層審覈。難道他還能隔空把喬喻腦子打開看看他是怎麼想的？
更別提兩邊高層通話現在都非常困難。對面動不動就不接電話。不過這似乎正好說明了對面也不對合作抱有期待。
於是他飛快的說道：“這還不明顯嗎？由我們發起的量子技術世界交流大會，對面直接拒絕參加！不，不止是量子交流大會，其他任何邀請他都拒絕了。
這其中甚至包括了美國科學院打算授予他NAS獎章，也被他拒絕了。在費城舉辦的世界數學家大會，他只呆了兩天就匆匆離開！這些不都說明了他沒有把我們當成朋友！”
這番話讓參會所有人臉上都露出古怪的神色。
或許普通人不知道，但他們太清楚量子技術世界交流大會爲什麼要邀請喬喻了。以及很多人爲什麼想要喬喻再次踏上美國的國土了。
但這些都是秘而不宣的事情，突然被這麼說出來，即便大家在爭取利益時，都可以不那麼要臉也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
於是很快有人反問道：“那麼，弗朗西斯先生，在你說出那些言論之後，如果華夏現在突然邀請你去華夏參加某次金融會議，你會選擇馬上啓程嗎？”
弗朗西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向出言反問他的那個目光短淺的老傢伙，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不該給出肯定的回答。
毫無疑問，現實真發生這種情況，他當然是不會去的。
畢竟他早已經被華夏列入了不受歡迎的名單。即便沒有被列入，他也不會把自己置於險境之中。
所以這讓他怎麼回答？
如果他毫不猶豫的給出違心的回答，這些人說不定真會在近期設計他一次，給他一個不得不去華夏的理由。
團結？不存在的！
現在這個國家一部分已經走上了一個想要割自家人的肉，來餵飽另一部分的路子！
所以這一刻，他猶豫了！
捨生取義這種事情，他幹不出來。他相信這間會議室裡任何一個人都幹不出來。
恰好相反，這些人爲了多活幾年，每年在生命科學領域的投入都是天文數字。當然，他也一樣！
任何一個掌握了鉅額財富的人，都希望能活得更久一點。起碼在他們真正感覺活膩味了之前，都不想跟這個世界做正式告別。
弗朗西斯很清楚，這幫人口中的所謂“人人平等”想要表達的意思是，他們平等的歧視每一個人。
如此清楚這些人所思所想，以及能幹出什麼事情，當然因爲他也是這其中一員。
團結？求同存異？雙贏？不存在的！
這裡每個人都代表着一個大羣體的利益。以前蛋糕夠分還好說。現在蛋糕是真不夠分了，大家都想着如何能從對方身上啃一口下來，他總不能把自己搭進去。
於是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弗蘭西斯沉聲說道：“這是兩種情況，我並不是科學家！”
“是的，你不是科學家。你甚至沒有科學家那麼聰明。但你都知道如何趨利避害！所以這個證據簡直太可笑了！
這裡每一個人都很清楚這一點！你不能把除你之外的其他人都當成傻子！但剛剛我們所聽到的證據很明確。而你的分析很可笑！”
接連被懟已經讓弗朗西斯失去了耐性，怒斥道：“那麼如果這只是華夏人的緩兵之計又該怎麼辦？
各位你們打算眼睜睜看着兩、三年甚至一年之後我們的量子技術完全落後？！到時候我們將毫無還手之力。
全球金融市場都可能被華夏人威脅！先生們，醒醒吧，我們現在的任何軟弱都可能被華夏所趁！也許幾年之後，我們將失去一切！”
“夠了！弗朗西斯！我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不管是你說的一年、兩年甚至三年五年，我們的武器依然在那裡！
我們都知道只要維護得當，我們的武器不會因爲不去使用就突然消失，或者失去能力！我們現在可以因爲落後而發起反擊，未來同樣可以！
所以爲什麼不能嘗試着合作？除非你能拍着胸脯說有必勝的信心！弗朗西斯，你捫心自問，如果現在全面開戰，你覺得我們已經做好了完全準備嗎？你有必勝的信心嗎？
你能保證在初期不順利的時候，還能有一個穩定的局勢跟後方嗎？甚至你能百分之百保證我們所有的盟友還能一如既往的站在我們這一邊嗎？”
弗朗西斯啞口無言。
因爲這位美聯儲掌舵者需要他保證的所有問題，他一個都無法保證。
事實上這些東西但凡有人能保證兩條，根本不需要他說，美國早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衆所周知，政治是經濟的延續，而戰爭則是政治的延續。
在一個龐然大物欠下了四十萬億美元的鉅額外債，通過經濟手段還一直無法收割到足以讓經濟回暖的財富情況之下，這個世界還能保持總體的和平態勢，主要原因就是對面如今過於強大。
強大到他們面對這個同樣已經成長起來的龐然大物時，已經沒有了必勝的把握。哪怕最終能取得勝利，也只是慘勝。
簡單來說，就是近三十年在戰略層面上其實他們已經輸了，且輸的很慘。這個時候想改變這一切的確太難了。
於是這些軟弱的傢伙，選擇了先把刀抽向自己人……
這讓弗朗西斯感覺到很悲哀，於是他選擇了——妥協。
沒辦法，沒有人站在他這一邊。上帝面對這種情況都無可奈何。
他如果不妥協，這把刀說不定還會砍到他身上。這裡沒人會選擇捨生取義，他當然也不特殊。
衆人見弗朗西斯不說話了，便很快達成了決議。
“看來我們的意見已經統一了！我們應該促成這次合作。當然，同時我們不能放棄自己的發展路徑。
微軟的技術如果真的先進，就應該跟更多的友商共享，來保證我們在未來的量子優勢。這也是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
所以接下來我們要做的是讓華夏人儘快冷靜下來，讓所有事情重新回到正軌上，哪怕要爲此付出一些代價。大家還有其他意見嗎？”
說是詢問所有人，但其實主席的目光一直盯着弗朗西斯的那張老臉。
見這個頑固的傢伙沒有說話後，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吧。當然，我們也要尊重弗朗西斯的意見。集合所有科學家的力量，也許我們能夠從硬件層面後來居上！那一天，我們都要感謝今天微軟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