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新來的口氣還不小。”兩人中，一名瘦高個的青年聞言樂了，“咋地，你想要開除我啊？你以爲你是陳老闆嗎？”
眼見瘦高個笑了，站在他身旁的幾名同夥也一併笑了起來，一時間，工地上“哈哈哈”的笑聲不斷，那些與此事無關的人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向這邊張望。
他的對面，楊樹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戴着學生個人終端的左手橫在身前，顯示屏上有一塊秒錶正不斷地走動着，右上角還有一個錄像機的圖標。
6秒之後，笑聲漸止。
“笑夠了？”楊樹冷眼橫眉，質問道。
“還跟老子裝？你是皮癢了吧？”瘦高個見楊樹鎮定自若，反倒自己笑得像個弱智，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放下手中鐵鏟壓着指節，氣勢洶洶地走來。
“你敢打人？”楊樹後撤兩步，露出了一驚恐的表情，“白隊長就在門口守着，你打人可是會被開除的！”
“害怕？遲了！你見過有人開除自己的表弟嗎？”瘦高個臉上升起一抹惡笑，腳下步子陡然加快，從側面揮拳直奔楊樹的左臉而去。
圍觀的人羣中，沒有任何一人有見義勇爲的打算，絕大多數都抱胸叉腰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少有一兩人別過了頭不忍心細看。
“啪”的一脆響，肉體與肉體結結實實撞在了一起，隨後是一聲痛苦的悶哼。
倒在地上的當然不是楊樹。
他收起自己帶着一絲血跡的右拳，皺眉望了一眼倒在地上哼哼的瘦高個，緩緩轉頭望向了工廠大門的方向，深吸一口氣，放聲大吼道：“白貝芯，你給我過來！”
工地上，一片寂靜。
正坐在馬路牙子上抽着煙和工友吹牛打屁的白貝芯聽見這話，二話不說把香菸往地上一扔，連頭盔都來不及拿就往廢料倉庫跑去。
不一會。
一名半穿着蒸汽動力外骨骼裝甲的大漢進入了衆人的視野當中，速度奇快，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從百米開外來到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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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情況？”白貝芯看到眼前的情形，兩根粗粗的濃眉頓時皺在了一起，大聲發問道。
“你自己看吧。”楊樹說話間在學生個人終端上點了幾下，將之前錄的短視頻播放了出來。
一道活靈活現的AR藍光投影驟然出現在了白貝芯和楊樹之間，正是那名瘦高個的樣貌，錄製的內容從他開口嘲笑楊樹起，到被打倒在地爲止。
“嘶。”白貝芯看完錄像倒抽了一口冷氣，心中忐忑萬分，謹慎開口，“楊經理，您看這事怎麼處理？”
聽見楊經理這個稱呼，一衆工人們都大吃一驚。
誰能想到剛剛還站在自己身邊幹得汗如雨下的精神小夥會是公司的領導呢？
“他是你表弟，你說該怎麼辦。”楊樹不慌不忙地從倉庫一旁的值班室裡端來一把椅子，翹着二郎腿坐下，開口問道。
“寫一篇檢討，再扣一個月工資，您看怎麼樣？”
沒有回話。
白貝芯咬了咬牙，再度開口：“把他開除公司以儆效尤，如何？”
“重了，也輕了。”
“什麼意思？”
【虎軀一震】發動，楊樹站了起來，沉聲開口。
在場衆人恍聞平地之驚雷、山林之虎嘯、九天之龍吟，心中竟油然而生一股頂禮膜拜的衝動。
“既然進了公司，大家就是兄弟，俗話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因爲一些口角爭執就把兄弟掃地出門未免有些無情無義，此爲重。”
“至於輕，他是你的表弟，”楊樹轉頭望向了白貝芯，“在你的公司，你的手底下做事。現在出事了，你只罰他不罰自己，是不是輕了？”
咕咚一聲，白貝芯重重地嚥下一口口水，額角豆大的汗滴順着面頰滑落。
“楊經理，那……白曲和我都寫一份檢討、扣三個月工資……”他發覺自己說話的聲音顫抖不已。
“三個月，你們喝西北風過日子啊？”楊樹以玩笑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周身的威嚴氣場驟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如沐春風的親和力，“扣一周工資意思意思就得了，不過檢討得給我認真寫，至少三千字。”
“三千字？”白曲和白貝芯頓時瞪大了一對牛眼。
讓他們這種粗人寫三千字檢討，還不如多扣幾周工資呢。
“老白，我這不是想批評你。”楊樹上前兩步來到白貝芯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閒聊般說道，“人都有私心，任人唯親這種事情大家都懂，但你自己心裡要有數。”
“把公司的任務漂漂亮亮地完成了，誰也不能說你的閒話，大家只知道你是個能人，手底下有十幾條好小夥子，誰會在乎他們是不是你的親戚？
但你要是事沒做好，公司倒了，把大家的飯碗都砸了。別人就會指着你的鼻子罵，罵你培植親信、排擠同事，罵你任人唯親、吃裡扒外。”
“楊經理我沒有……”白貝芯連忙矢口否認。
“三人成虎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楊樹反問，接着開口，“活在世上不容易，既要做人又要做事，以後沒事的時候多想想，自己活在世上靠的是別人嘴裡的一句話，還是自己身上的一把力氣。”
“這句話，”他陡然提高了音量，“也同樣送給在場的諸位。公司要的是肯務實、肯幹事的人，溜鬚拍馬、鑽營取巧是沒用的，普通人的境遇大家心裡都明白，別人越是看不起我們，我們就越要靠自己的一身本事在社會上站住腳跟。努力不可恥，夢想也不可笑，只有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飯裡的肉纔會越來越多，家裡的房子纔會越來越大。”
言盡於此，衆人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楊樹收起了嗓門，揮舞着手臂說道：“大家散了散了，幹活去，話太多耽誤大家時間了不好意思啊。”
“楊經理。”一隻大手忽然拍在了楊樹肩上，一回頭，發覺是老白，“我明白了，我活在世上靠得是自己的一副氣力，不是別人嘴裡的幾句恭維，把活幹好纔是最踏實的事。”
“明白就好，我也幹活去了。”說完，楊樹戴上手套，再度投身進了勞動者的行列中。
“第一次思想建設訓話，嗯，給自己70分吧。”他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