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欽州大營日復一日的『操』練訓練中終於進入到明歷四年,元月二十日,剛剛過了一個熱鬧的日本僱傭兵全部整齊地站立在大營的空地上,不同往日的光膀子,今天他們穿得可謂是衣甲鮮明。
上身是太平兵工廠制的板甲,邊上包着紅『色』布條,與白光閃閃的鐵甲相應成輝,下垂着兩片甲布擋到了大腿上,腕甲、綁腿、軍鞋無一不齊,他們頭上戴着的頭盔與明軍樣式有些不同,更有日本風格,最顯眼的是他們身後『插』着兩面靠旗,無數的紅『色』小旗彙集在一起,成了紅『色』海洋。
他們腰間掛着太平兵工廠打造的腰刀,與他們此前在日本佩戴的武士刀樣式差不多,只是更簡樸大衆一些。他們有的手持長槍,有的手持盾牌,有的身背硬弓強弩,分別站成一個個方陣。
做爲這支軍隊的主副將,藍玉和湯和也是收拾齊整,一身鎧甲顯得英武無比,正站在隊列的前面。
今日是這支僱傭軍團正式成立的日子,也是他們出征越陳的日子。在藍玉和湯和另一邊,則站着一溜的文官武將,他們分別是廣西布政使阮弘道、參政、都指揮使、欽州知府、守備等地方官員,中間爲首站着一位人,雖然他長相有些難看,但是他身上衣着卻着實神氣,只見他身穿散答花無枝葉緋袍,頭戴金銀花烏紗帽,與阮弘道相仿。此人正是奉命前來授旗的陸軍部侍郎朱元璋。
朱元璋歸江南之後,劉浩然一時頭痛如何使用他。經過幾次深談,劉浩然發現朱元璋很有戰略天分,而且對於治軍領將頗有一套。但是劉浩然卻不敢把他放出去帶兵,幾經猶豫,在其南京陸軍學堂畢業後便安排進樞密院參軍署,參與過一段時間戰略推演和制定,去年便將其調至陸軍部出任侍郎。
朱元璋滿臉紅光,眼角在肅穆中藏着一絲笑容。看着神采奕奕、無比無際的紅『色』海洋,朱元璋不僅心情激動,心底更有一絲惆悵和不甘。他一直想獨領一軍,封疆一方,好好體會一下手握生殺大權的滋味。可是他這個願意卻一直實現不了。他的摯友徐達、湯和被放出去單獨領兵,甚至連李文忠、唐勝宗、陸仲亨也出去分別在傅友德、常遇春、鄧友德手下效命,唯獨他一直被留在南京。
樞密院參軍署聽上去不得了,可那只是一個參謀機構,只是負責對戰事戰略的推演和制定,指揮作戰的命令卻要聯合軍令司下達。而且他出身卑微,根本沒有讀過什麼書,底子太薄,儘管十幾年一直在努力,可是成效不佳,陸軍學堂高級班都是勉強啃下來的,所以和參軍署那幫“科班”出身的參軍不是很融洽。加上知樞密院事馮國用兼任總參軍,雖然看在同鄉的份上對朱元璋不薄,可是有這座大神在上面坐着,朱元璋總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出頭之日。於是尋機到另一位同鄉李善長那裡走動了幾次,還跑到劉基那裡虛心請教了幾回,朱元璋便被調到了陸軍部任侍郎。可朱元璋知道,陸軍部除了尚書劉基,還有其他四位侍郎,各自負責一攤,其中權職最重是負責軍籍、武選的侍郎劉存忠,他的頭上還掛了直學士之名,反觀朱元璋,負責武庫,即軍械裝備管理,在其中是不上不下。而且人家劉存忠是童子營出來的,算是劉浩然的義子,曾經做過侍衛長,最是信賴親近之人,連劉基都知道,劉存忠是劉浩然控制軍隊的一枚重要棋子,與他爭,怕是不討好。
有時候朱元璋都在嘆息,什麼時候纔是自己脫離這種繁瑣而又無聊的職位,走出去建立一番不世之功。曾經幾次與劉浩然深談之時,朱元璋都想說出自己的想法,向劉浩然請命。可是看到這位主上深邃的目光,朱元璋都膽怯了,最後不了了之。心思深沉、非常敏感的朱元璋已經隱隱察覺到這位主上對自己的顧慮和猜忌,或許爲君者對下屬都有一定的疑心吧。朱元璋可不願意在沒有『摸』清情況下貿然出言,誰知道這位深沉似海的主上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次朱元璋領命前來爲日本僱傭軍團授旗,宣讀敕書,心裡着實激動了一番。當他在崇明港坐上海軍南下的巡洋艦,看着海上穿梭如魚的戰艦和商船,朱元璋的震撼更是無與倫比,他曾經在深心內處做過比較,如果自己坐上劉浩然這個位置,決計發展不出如此強大的一支海上力量。曾經在樞密院和陸軍部任過職的朱元璋知道這支海軍的犀利,它不僅控制了整個大明的海疆,還輻『射』着高麗、日本和南海,讓大明源源不斷地從這些地方攝取了巨大的財富。可以說,沒有這支海軍就不可能有今日大明之強盛。
今日再看到經過數月嚴格訓練,已經成軍的三萬日本僱傭兵,朱元璋的心又燃燒了起來,要是這支軍隊歸自己統領該多好,自己一定能夠爲大明打下大大的一片疆土。想到這裡,他甚至有點嫉妒起自己多年的好友,這支軍隊的副將-湯和。
只聽到三聲炮響,全體肅立,齊聲高唱大明國歌,目視着大明的五『色』龍鳳旗在樂聲和歌聲中冉冉升起。
禮畢之後,朱元璋站了出來,從旁邊一名隨從託着的盒子裡拿出敕書,走到正前方,然後展開不大的文本大聲念道:“奉上意,諭樞密院、內閣兩樞施令,有日本國勇士,願效力皇命,襄助大明武事,驅暴除惡,以大明軍令爲首,王旗指向爲導,敕,建大明第一僱傭軍團,軍制照大明皇家陸軍例,分十團,欽授軍旗,着行。”
這是典型的劉氏風格敕書,按照大明律法規定,大明的軍政事務分由內閣和樞密院處理,它們下達的命令稱爲諭,內閣的稱爲閣諭,樞密院稱爲軍諭,內閣和樞密院聯合下發的則稱爲合諭,最是鄭重的一種。一般諭文開頭都是奉上意,表示內閣和樞密院只是替劉浩然這位皇帝在發號施令,所以諭也可以看做內閣和樞密院替劉浩然擬定、並經其同意而頌布的敕書。而制是劉浩然專門用來冊授從三品以上官職的文書,詔書則用在頌布律法和重大國策上。劉浩然喜歡簡單明瞭,恨不得一般百姓都能聽得懂,所以他頌布的敕、制和詔書都是通俗易懂,沒有什麼破題、承中等格式,最後也只是一句“着行”收尾。
朱元璋一念完,衆人齊呼萬歲,在這巨大的呼聲面前,朱元璋一張黑瘦的臉變得紅光流溢,眼睛開始睜得大大的,隨即又眯成了一條線。他雙手高高地舉起這道合諭,趁機將自己的臉隱藏在雙臂的後面。
歡呼完畢,朱元璋又舉起了一面旗幟,這是僱傭軍團的軍旗,紅『色』底,左上角是一個龍鳳徽章,中間是一個比較複雜的圖案,上面是兩把刀交叉,然後下面是波浪花紋,正中是一支長矛,周圍還有一些日本特『色』的修飾花紋,最後組成了這個僱傭軍團的徽章。
首任主官藍玉從朱元璋手裡接過這面旗幟,將其高高地舉起,並在空中舞動着。
接下來是僱傭軍團向大明國旗和皇家龍鳳徽章宣誓,與大明海陸軍宣誓不一樣,僱傭軍團這種宣誓只是一種形式,現在的僱傭軍團忠於的是僱傭他們的錢財,真要讓他們開始向大明和大明皇帝效忠,需要一段時間。
儀式完畢之後,藍玉、湯和先向朱元璋辭行,再謝過阮弘道等廣西地方官員,然後率領大軍從欽州出發。
三萬僱傭兵經過長墩、和昔、河州,沿着海岸線一路南下,最後越過明越交界的分茅嶺,殺進越陳界地。他們首先要對付的是明越安海城(今越南芒街)。
這座扼守北侖河口,靠海的城鎮沒有被大明海軍轟成廢墟,並不是大明海軍一時疏忽大意,而是安海城裡的守軍見機快,很快就打出了白旗。這種明越交界地區一般都是由地方豪強勢力把守,而且特別有眼力,在兩派勢力夾縫中左右逢源。
“遣人去告訴安海城裡,大明正式接管這裡了。”藍玉吩咐道。
不到兩個時辰,交涉的使者回來了,安海城願意奉獻白銀若干兩,糧食若干,美女若干,但是對於徹底拋棄越陳朝,歸附大明卻是隻字不提。
“他們還在心存幻想。”藍玉轉過頭對湯和說道,然後冷冷地下令道:“高橋、山友、水川、上田、相次,”
“屬下在!”五個僱傭軍團的團統領馬上聞聲站了出來,在帳中半跪着。
“你五人率部平了安海城,高橋、山友、水川各負責一門,上田協助高橋爲主攻,相次協助山友爲副攻,海軍會給予炮擊,你們要注意。”
“嗨!”五人恭聲應了一句,然後嘩嘩地跑了出去。
不一會,隨着幾聲日語的高叫,日本僱傭軍團響起了一片歡呼聲,很快,一陣喃喃地聲音傳了過來,這是整隊完畢的日本僱傭軍團齊聲唸誦佛經開始出征。
聽着這滿天繞瑩的佛音,藍玉和湯和帶着衆人走出了大帳,只見一隊隊身着紅『色』鎧甲靠旗的僱傭兵舉着長槍,揹着弓箭,神情肅穆,口中唸唸有詞,腳步堅定地向安海走去。
“這些兵,口唸慈悲佛經,卻幹着殺人放火的事情,真是……”知道自己屬下德『性』的湯和感嘆道。
“他們就是這個德『性』,殺人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一種功業。”藍玉嗤嗤冷笑一聲說道,“他們生『性』兇殘,從小到大學得就是殺人打仗,除了上戰場,他們沒有去處,除了死,他們沒有更好的歸宿。你是不知道這幫鳥人的德『性』,他們一邊感嘆生命的短暫和輕飄,一邊卻殺人不眨眼。自己的命和別人的命他們分得很清楚。”
很快,,五個團的僱傭兵將安海城三面圍住了,而聯絡官早早地向海上的兩艘巡洋艦、六艘護衛艦發出了信號,指示了位置和範圍。
經過半個時辰的炮擊之後,安海城已經破爛不堪。炮聲平息了下來,整個天地還在迴響着一種在耳邊縈繞的嘶嘶迴音。這時,長牛角號聲被吹響,剛纔一直蹲在那裡默不出聲地五團僱傭兵爆發出一陣奇怪的大叫聲,彷彿是山中野獸淒厲的長吼聲,然後是無邊無盡的紅『色』開始向安海城淹沒而去。
安海城地區由四家地方勢力把持,他們其中兩家是商人出身,另外兩家則是本地土著世家,他們手裡大約有六七千兵馬,經過一番炮擊之後,一下子潰散了兩三千人,剩下的人都退回到城中,堅守着各處。
僱傭兵一衝進去,首先遭到了迎頭痛擊,箭矢從狹窄的巷子裡飛出,一下子『射』倒了十幾人。僱傭兵都是訓練有素,富有經驗的人,看到這個情景,衆人連忙分開,然後拉出弓箭手開始對『射』,待到準備好了後,僱傭兵開始換上火箭,對着有反抗的位置就是一陣齊『射』。
這裡是越陳地界,明軍沒有什麼顧慮,僱傭兵就更沒有什麼顧慮。幾座房子一下子起火了,煙火在風中『亂』擺,將裡面數十名守軍趕了出來。僱傭兵趁着他們手忙腳『亂』的時候呼地一聲衝了上去。
看到僱傭兵抵近,守軍連忙一邊咳嗽着,一邊舉械投降。可是衝上來的日本僱傭兵卻個個陰沉如水,一言不答揮着軍刀就將守軍砍翻在地。守軍一邊躲閃着這些兇殘的士兵,一邊試圖重新組織反抗,可是在這近身情況下,這些守軍怎麼是這幫死人堆裡爬出的日本武士的對手,不一會就全部被砍翻。
安海城裡各處發生着這樣的事情,守軍開始意識到,“明軍”似乎下了決心,不想收留俘虜,看到滅頂之災即將到來,守軍開始殊死反抗,但是大勢已去,他們的反抗頂多只是激起幾朵血花而已。
“告訴他們,手腳麻利一點,然後一把火把安海給我燒了。”說到這裡,藍玉轉頭對湯和說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看看這越陳人把安海城修成什麼破玩意,還不如一把火燒了,咱們重新修。”
明歷四年二月,三萬僱傭兵一口氣攻陷了新安、淥水、湯州等地,『逼』近升龍府。三月初六,三萬僱傭兵突然調頭西進,攻陷了武峨州,在這裡堵住了從諒州、祿州、門州退下來的越陳軍隊。
這兩萬軍隊是駐守在那些明越邊界要地、防禦明軍殺入的,現在明軍已經突入到後方,『逼』近升龍府,他們的防禦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不如趕緊收縮,防禦升龍府。
兩軍在武峨州的朗商大戰一場,兩萬越陳軍不到兩個時辰便被念着佛經、勇不可擋的僱傭兵殺潰,最後全軍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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