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廷嶽用棉帕擦乾手上的水，坐下時不免有些好笑，“這點小事咱們周公子也會怕？”見周朦朧臉上略有不快，還挺認真的，戚廷嶽趕緊改口，“真沒有。他們都是祖母身邊兒得用多年的，我們親事早稟明過祖母的，若是有什麼不滿，哪裡等得到現在纔來指派的。”
周朦朧白了他一眼，這纔有心情扒飯。
“聽說今兒又去跟劉夫人學下廚了？”戚廷嶽見周朦朧還撅着嘴，逗她說話。
“是又怎樣。”周朦朧銀牙暗咬。
戚廷嶽看着她氣鼓鼓的腮幫子，感覺像個胖臉兒的金魚一樣可愛又有生氣，他故作納悶兒，“怎的？學了不是準備做給我吃的？”
“做了給小狗吃！”
“嗯，好。小狗做給我吃……”
兩個成年人竟然說這樣幼稚的話，還是自己先說起的，周朦朧又是氣惱又是羞怒，恨不得把一碗飯扣他頭上！
第二日一早，周朦朧用過早飯不久，包媽媽就來求見。頭天戚廷嶽透了底兒，周朦朧心裡舒坦了，也就不端什麼架子了，客客氣氣的請了進來坐着說話。
包媽媽依舊恭敬的磕頭行禮，寒暄幾句，就雙手遞上一張單子，“這是太夫人給大奶奶和大爺的年禮，昨兒個剛到沒收整好，大奶奶若是得空了，不妨清點一下。”
周朦朧接過細細看了一下，東西倒是不少。大概是顧及到瀝州冬天冷，單子上最值錢的就是七八張各種皮毛料子，雖然不似遊秀才腳上短靴那種純白無雜質的貂毛，但是品質也是上乘的。再有各種藥材，一些衣料，一些銀票，倒是面面俱到，並沒有只想着孫子忽視她未謀面的孫媳婦兒。
周朦朧看過就遞給了身邊的青黛，“拿去吧，待會兒跟包媽媽對一下，收了庫就行。”包媽媽是作爲下人的客氣恭謹，但是若是她這做主母的，爲了這些年禮就不顧身份的親自去清點，那未免就太心急不莊重了。
見了周朦朧這副做派，包媽媽暗自點頭，心想，看來太夫人不用那麼憂心了，大爺心裡還是明白的很，這大奶奶雖然家世不顯，做派和氣度還是不錯的，比之太夫人這幾年在尚京看好的那幾位，就目前看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由於知道戚廷岳父親和繼母跟他的關係並不融洽，周朦朧也不好提到這兩位，不然，有的不該問，有的怕是包媽媽坐下人的不好說，也就說了說包媽媽這一路旅途中的趣事兒，問問瀝州氣候和吃食跟尚京不一樣可還住的慣，本以爲說的差不多了，周朦朧就端了茶。
包媽媽一看，知道這是自己該退下了，卻又遲疑了一下，站起來卻是跪了下來，“大奶奶，老奴這還有一事要稟告。”
周朦朧有些愕然，包媽媽突然行大禮，必然不是小事。“你在祖母面前想必也是極爲得臉的人，還是起來說話吧。”
包媽媽一絲不苟磕完頭，才站起來，卻並不坐下，目不斜視低垂着頭說道，“來的時候，太夫人吩咐了一句。說是往年大爺沒成家，到過年老奴只去任上代太夫人看望看望大爺，以慰藉太夫人思念之情。今年卻是不同了，既然大爺有了家世，雖然離家遠，太夫人甚是欣慰，也更爲掛念。”說到這，包媽媽頓了頓，瞧瞧擡眼瞥了下週朦朧的神色。
“嗯，你們大爺雖然不在尚京，也頗爲掛念太夫人。只是，到底是身不由己，不能在跟前盡孝。若是太夫人有什麼吩咐，包媽媽儘管說來就是。”周朦朧臉上淡淡的，並沒什麼惱怒。
包媽媽聽了，吸了口氣，平息了一下。接着說道，“太夫人說，這回老奴來了瀝州，就不用回尚京去了。讓老奴在大奶奶身邊兒服侍着。”她頓了頓，捏着心臟又補上幾句，“大奶奶切莫多想，大爺向來最得太夫人的疼愛，太夫人這並不是要插手管大奶奶屋裡的事，只是畢竟離尚京遠着，大爺和大奶奶又年輕，有些事還未經，老奴這樣兒的，雖然沒什麼長才，伺候孕婦調理膳食卻是有些經驗的……”
也由不得包媽媽不緊張。太夫人跟這孫媳婦從未謀面，就插了人手在孫媳婦身邊，由不得年輕人生出什麼不好的想法了。她又是這太夫人派來的人，所以這中間話還真得斟酌着說，若是說的不得當，大奶奶得了怪，日後她穿小鞋的日子多着呢。
包媽媽的話是說完了，反正她是不敢再多添一句了。該傳達的意思她已經說的清楚明白了，怎麼樣只能聽天由命了，說的過多，那就越描越黑了。
周朦朧淡淡的，眼波慢慢的在包媽媽臉上打了個圈兒，卻並沒立即表態，而是端起手裡的茶盅，只拿着那薄胎青花白瓷蓋兒，一下下撥着茶湯上的葉片，那一下下刮動碰瓷兒的聲音，好似貓爪抓在包媽媽心尖兒上。
這跟人談價時，往往是誰心裡最淡定，誰才能掌握主動權。話說長者賜不可辭，這初次交鋒，除了這件事有點不太讓人舒服，其他的太夫人可是極爲給面子的。周朦朧知道，這是推辭不得的，起碼比送個小妾通房的來要好多了。其實，即便送個小妾通房，她頂多心裡不快，要拒絕也是要話費腦子的，而且一旦拒絕了，日後和太夫人之間就埋下了隱患。
所以，包媽媽她肯定是會收下的。況且劉夫人之前也提醒過她，她身邊沒有有經驗的嬤嬤到底是不夠妥帖，只是這心裡有舊主而且在侯府又極爲有體面的下人，周朦朧收用，也不如尋的新人好使喚。她倒不懼怕奴大欺主，只是這奴的勢大，主子使喚起來，總有些膈應人。
包媽媽額頭已經微微見汗，腳杆子站得更是筆直，頭垂得更加恭敬。周朦朧這才慢條斯理的說道，“多虧太夫人考慮的周到，說起來，這陣子我正想尋個有經驗又能忠心的嬤嬤，尋到的人倒是不少，只是還沒個合心意的，正好包媽媽您來了，我這也就省了不少事兒了。太夫人送了您來，大爺想必也是感激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