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好似刮過耳畔的風更加的透心涼。周朦朧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這還叫沒出什麼大事。一個通房有了身孕，想必是隻要生出來，就要擡姨娘的。新的通房也都上任了。說來說去，也就戚廷嵐這昱親王府內院的正主子閒着沒事兒幹了。
都不用打聽這些通房的顏色如何，周朦朧心裡都已經給她們帶上了阿阮的印跡。
戚廷嵐非要留下阿阮的孩子，可那孩子，現如今還不大懂事，就已經把你弄死了我娘你還想弄死我掛在嘴邊，假以時日，等到阿福再成長些年，豈不是更會離心。
“大奶奶別擔心，”素荷見周朦朧靜默不語，出言相勸，“大姑奶奶在侯府沒出閣的時候就是嬌慣壞了，興許是世子姑爺這一樁樁事，惹得大姑奶奶心裡氣不順，就想着回來走走散散心的。沒出大事就好，過些天太夫人消了氣，也就沒事了。”
周朦朧苦笑一下，叮囑素荷要好生注意着嚴氏的身子，她隔兩天再過來，才鑽進了馬車回去了。
其實今天還是被嚇了一下。嚴氏叫戚廷嵐滾的時候，氣得說不出多話來，臉色漲紅，當時周朦朧心裡就惶惶然害怕的很。她看到戚義安父子三人在一旁關切的守着，突然在那一刻就對戚廷嶽生出了一股子怨念來。
以往跟戚家另外兩個兄弟比起來，哪怕是跟戚義安這個做父親的比起來，周朦朧都覺得沒有哪一處不爲戚廷嶽驕傲。他哪一方面不比戚家老少幾個男人出色。
她好害怕嚴氏會被氣倒，好害怕嚴氏若是被氣出個好歹來，戚廷嶽卻山高水遠鞭長莫及。
連她生小歡顏的時候，戚廷嶽不在身邊，她那時兇險得差點一屍兩命她都沒有今天那麼害怕，那麼張惶。
說是隔兩天再來，周朦朧第二天就忍不住把家裡事情交待給包媽媽和陸英，帶着兩個孩子一早又來廣玉山房伴着嚴氏。
嚴氏還沒起身，半躺在牀上很沒精神的樣子，見到她來，責怪的道，“怎生又跑來了？這大正月的，還不趕緊帶着孩子們串串門子好好玩玩兒，盡守着我這老太婆多沒意思……”
周朦朧笑呵呵的，“這不是昨兒個纔剛發現，孩子們在您身邊能多受些教誨的麼，這麼大的好處我可不撒手……”
小歡顏和小開顏撲到牀邊兒一頓撒嬌，嚴氏臉上有了笑色，慢慢屋子裡死氣沉沉的氣氛就散去了。
接連幾天，周朦朧都帶着孩子在廣玉山房和玉扁衚衕之間早出晚歸。她生怕支撐嚴氏心裡的那點兒精氣神消散了。還好她在尚京來往的人家並不多，過年迎來送往的，就都交給了包媽媽和陸英，遇到像齊氏和大公主府來人送拜年禮時，就直接說嚴氏身子不好，她過去侍疾去了。好在都是相熟的，多幾句關切，並無什麼責怪。
到初八，終於有了個好消息，讓嚴氏一大早就起牀了，周朦朧帶着孩子們到的時候，嚴氏就已經在院子裡讓素荷扶着慢慢走着散步。
尚京的冬天又冷又長，但是開春朝廷最重要的事，就是聖人親耕了。什麼都沒有糧食重要，爲求穀物豐登，風調雨順，每年春耕，朝廷都有重要的儀式，聖人要在文武百官買年前親自下地，以示對莊稼的敬仰重視。
今年的春耕，朝廷已經開始準備了。不過已經有了消息流露出來，聖人欽點了太子殿下代他主持春耕儀式。
天下之主，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指了人來代替的。何況太子殿下本就是國之儲君。聖人此舉，無疑是給太子殿下加持一分保證。
如戚家這樣，在太子殿下麾下奔走的臣屬們，自是比吃仙丹還要身心舒暢了。
嚴氏跟周朦朧說了好些悄悄話，才笑着拍拍她的手，“你且看着，春耕一過，馬上就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這年前年後，你們孃兒仨天天圍着我這老婆子轉，也太無趣了。開春了若是誰家有宴會，就帶着孩子們去走走。”
周朦朧微微笑着點頭應了。當時她們在瀝州，嚴氏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們不要隨意回尚京給二皇子殿下當靶子，現在卻開始下令解禁，讓她多出門去走動了。尚京城的老人果真是不一般。
春耕這樣的事情，周朦朧她們自然是無法親眼所見的。只是隨着春耕給尚京刮來的春風，卻是家家都感受得到的。
首當其衝就是馬家的境況。要知道哪家都少不得女人，主持中匱，延綿子嗣。
太子殿下一如既往的內斂溫和，但是二皇子殿下卻是無法再一如既往的囂張了。人一旦離想要的東西很近過，等失去機會時才更加的扼腕痛惜。
二皇子殿下消沉下去，無數看他眼色行事的人一看風向變了，立馬就有了汲汲營營的心思了。
而想去馬家求醫的人，也就少了很多顧忌。馬家又開始門庭若市了起來。
嚴氏在戚廷嶼過來請安的時候，就多跟他說了幾句話，“你看，一家子平平順順多麼不容易。若不是咱們在馬家失勢的時候相幫兩把，如今人家站起身來，咱們再去求馬家姑娘來給你做媳婦，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十一娘往後嫁了來，我也不知道我能看着你們過幾年日子的。只是你記着我的話，往後無論馬家遇到什麼事，不求你出頭給人抱不平，那落井下石的事可千萬要不得……”
戚廷嶼臉紅紅的應聲下去。嚴氏一是告誡他，日後繼承了侯府也不要多生事端，需保得一家子平安。而是警告他日後要善待馬氏和馬家。
戚廷嶼在家中最小，從小是見了誰，都要多聽幾句教誨的。哪怕是現在自己日子過得一塌糊塗的戚廷嵐和戚廷嶠，都沒少說教過他。
只是一想到初二那天嚴氏被戚廷嵐氣得發抖，接連多日都沒有好轉，戚廷嶼再聽嚴氏語重心長的囑咐，羞赧之餘，更多的是不忍心和自責。
除了出門在外的大哥，好似侯府上下，都少不了讓祖母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