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眨巴眨巴眼回過神來，“是嗎……那……那咱們以後就不是張家的下人了？是太夫人用的下人了？”
第一個婢女眸光閃動，“不，以後咱們是侯府的下人才對。”
雖然還是做下人，但是這幾天還沉浸在侯府兩個金光閃閃的光暈裡，兩人都不覺得一直做着下人有什麼區別了。“好吧，那咱們還是忘了三爺吧……”
這些事情交給了陸英，陸英自管去跟素荷商量，周朦朧卻是就再沒往心裡去過了。就是開顏週歲當天，在侯府裡她遠遠瞧着廚房裡上糕點的有兩個熟悉的身影，周朦朧心裡也是無半點波瀾。
人的命運雖然是不一樣的，但是三六九等也有三六九等的活法。一開始心術就不正，早就失去了跟命運較勁兒的先機了。在她眼裡，這麼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面孔，實在是不值得多關注一分的。
吃飯的時候，嚴氏指着面前的金玉糕讚道，“這金玉糕不錯，朦朧丫頭就這些本事了，盡張羅着給我吃的了，你們也嚐嚐來。”
嚴氏明着是招唿齊氏和馬老太太及阿榮，也是在側面褒獎她這孫媳婦的孝順了。
馬老太太商量的嚐了一口，磨難並沒有讓這個兩鬢斑白的老太太被打趴下，反而是眼神裡更添睿智了，“嗯，這糕不錯，不是太糯，好消化，但是軟，我們這樣牙口不好的吃着纔好。”
阿榮笑嘻嘻的給馬老太太又夾了一塊，轉身問身後的婢女，“看看孩子們那裡這糕點有沒有？小孩子家吃着也好。”
周朦朧眼皮子微動，衝齊氏笑道，“我光想着給兩位老人家吃了，阿榮說的極是，孩子們那桌還真沒有呢。齊姐姐，不如你把這盤遞過去一下，你那裡最近，轉個身就是了。”
小孩子的一桌就在齊氏身後的方向。不過這樣遞一盤子糕點的事情，通常都是婢女做的，周朦朧這樣笑吟吟的伸手端了一盤子朝齊氏遞過去，齊氏只得硬着頭皮接了。那後頭孩子的一桌上，雖然有她家銘哥兒，可是還有小歡顏姐弟倆，齊氏就是不想端給自家兒子，但是也得顧及着人家的孩子，何況今天開顏還是小壽星翁。
齊氏笑眯眯把盤子放下，衝坐着的幾個小孩說道，“好好吃飯，都乖乖的啊。”她餘光抗拒的不去單獨看銘哥兒。
小歡顏眼珠子轉轉，率先指了指糕點對一旁有些拘謹的銘哥兒說道，“哇！銘哥兒，你孃親給你送好吃的來嘍，肯定很好吃呢。你先吃第一個，我再吃第二個！”
齊氏剛站起身來，還沒轉身，正好看到銘哥兒臉上激動的紅暈，那眼珠子彷彿是等待人給他順順毛的小野獸一樣，充滿了期待和忐忑。
在這樣純真得沒有絲毫掩飾的眼神下，齊氏終是硬不起心腸，她有些慌亂的扯扯嘴角，“吃吧，是很好吃。”然後不敢再多做停留，飛速的轉身回了自己的位子。
周朦朧和嚴氏不動聲色的將剛纔的情景收入眼底。也都注意到了齊氏回到座位，捧着紅豆盅連喝了兩碗，都還有些心神不寧。
飯後兩位老太太坐一起說體己話，阿榮留了下來給她們煮消失的山楂茶。周朦朧就說帶孩子們去園子裡走走去。無論是孩子還是大人，飯後立馬就睡都是不好的。
周朦朧沒有喊齊氏，但是齊氏也只有沒法的跟着。馬家才遭大難，兩位老太太自是有不少私房話要說，她留在那裡算怎麼回事。
到了園子裡，小歡顏就和銘哥兒你追我跑的鬧着玩兒，開顏被吳氏架着胳膊學走路。
周朦朧遠遠的看着，只覺得這樣的畫面美好得讓人收不住嘴角。她感覺到齊氏站在身後，低聲問道，“你知道我回尚京的時候，在路上遇到了誰麼？”
“誰？”齊氏下意識的問道。她沒想到周朦朧突然跟她說起了毫不相干的話題。
“柳雙。”周朦朧微微的笑，“以前我不喜歡她，但是這次看到她，雖然只是短短小半個時辰，我覺得她實在是個不錯的女子。”
“爲何突然說起這個？”齊氏皺皺眉頭。她也沒有喜歡過柳雙，甚至一直都不如周朦朧的面子功夫做得足，直到今天，都不覺得柳雙有什麼值得周朦朧跟她說道的。
“我覺得，若是當時柳雙和小侯爺能經得起彼此的猜忌，或許也是一對很不錯的夫妻。”周朦朧認真的說道。“反過來也一樣，再好的夫妻，都是經不住猜忌的。”
齊氏不語。
“有時候想想，換作是我，讓我爲了廷嶽，完全放棄自我，去努力塑造出一個陌生的我來，真是一件讓人很缺乏勇氣的事情。”周朦朧搖搖頭，“我覺得，這點上，其實你我比不上柳雙。她其實當初做的很好，只是她的心，被多疑和猜忌矇蔽了，才讓當時的她，那樣的不入你我的眼。她那時候放棄小侯爺，其實是在放棄當時那個被矇蔽了初心的自己。”
“你若是要一直做這樣冷漠絕情的母親，銘哥兒終有一天，再不會拿這樣單純炙熱的眼神看你的。他會像你待他一樣，冷漠絕情的看待你。”
“這是你唯一的兒子。你確定要養出一個對你冷漠絕情的兒子麼？”
“錦哥兒已經沒有了。銘哥兒是第二個錦哥兒，你難道忍心這樣對錦哥兒？”
周朦朧看着跑來跑去笑作一團的孩子，聲音驟然緊逼。
這時候，正被銘哥兒一直追着跑的小歡顏，突然轉身回頭，跟一直在身後跟着跑的銘哥兒猝不及防的撞到了一起。這一碰一撞的力度不小，小歡顏大一些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哇哇哭起來，銘哥兒個子小，更是整個人仰倒了，更是嚎啕大哭不止。
周朦朧和齊氏連忙提着裙襬趕了過去，焦急的從各自的婢女手裡抓了孩子過來看。小歡顏不待周朦朧問，就滿臉淚水的朝周朦朧舉起小手，兩隻嫩白的小手掌上都擦破了皮，混着泥土滲着血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