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箏一言不發領着東哥兒轉身去茶水房了,饒是她的好性子,這時候心裡也是火大的很。要知道對於陳家來說,今天待客最重要的莫過於這一桌子飯菜了,這一桌飯菜,比他們一家四口的年飯還要豐盛,周翠鈺幾乎是使出渾身解數,把拿手的菜都做了,更別提平日裡精打細算都捨不得花的銀錢了。
小孩子一出去,劉悅然也明白了周翠鈺這樣和氣的目的,一是搞清楚那東哥兒到底動了幾個菜,也算是撤下去由着他禍害去,省得留在桌面上膈應客人。二是,孩子到底是不懂事的,就算生氣也犯不着跟這個小孩子生氣。
所以劉悅然溜下桌子來,少有的有些底氣不足的叫了聲,“姨媽……”
她每次來周家,那都是高高昂着小下巴來的。以劉悅然看來,陳家那是處處不如她了。她沒出嫁的時候陳家就過得沒自家寬裕,看看現在成什麼樣子了,好好兩進房子弄得一家子窩得跟個豬窩一樣,更別提她都嫁了秀才了,陳箏姐妹倆都拖這麼大了還無人問津的。
周翠鈺犯不着跟東哥兒一個小孩子計較,也犯不着跟劉悅然計較,在她面前,劉悅然各樣心思都是一目瞭然的,但是總歸也是個不懂事的晚輩。
周翠鈺衝劉悅然招招手,“你是來給你婆婆拿醬菜的吧?讓箏兒去給你拿吧。那大的罈子都是街頭酒樓裡要的,過幾天就要送去了,小罈子你自己搬兩罈子去吧。今兒你就自個兒搬吧,我這去門口看看,一會兒再炒幾個菜湊湊,彬哥兒剛剛領你大表姐夫去前頭買酒去了,估計也快回來了……”
周翠鈺一句留劉悅然吃飯的話都沒有,什麼大表姐夫什麼買酒,自然是隨便扯的,意思就是讓劉悅然曉得,家裡不光是有客,一會兒還有男客,你留下來也不方便,跑主桌正賓席上去坐着更是不像樣子了。
劉悅然眼角忍不住瞟了下一直連眼皮子都沒擡的周朦朧,她一家三口來作客,自己怎麼就讓人碰着這麼失禮的時候呢。劉悅然鼓着腮幫子走到陳蕭身邊。若不是空着手回去不好跟婆婆交差,劉悅然恨不得現在拔腿就走。
對了,還有個小吃貨跟着她呢,想起被陳箏領走的東哥兒劉悅然更是滿頭惱火。她婆婆非要把大孫子塞給她讓她帶過來,說她還沒孩子就多帶帶孩子,還不就是看是來作客,好讓小孩子跟着吃點喝點,誰知道她婆婆在家怎麼教東哥兒的呢,一來聞着飯菜香抱着桌子腿兒拽都拽不動……
周翠鈺往門口走了,裝模作樣去望人去了。陳蕭沉着臉頭也不回的往院子裡走,“你是要幾罈子啊?”
劉悅然抿着嘴不說話,剛剛周翠鈺都說了給兩罈子了,還非要問,陳蕭這死丫頭是故意要她難堪。“姑母說兩罈子就兩罈子吧。咱們親戚裡道的,我給錢姑母總不好意思要,那就下回再給吧。”
陳蕭鼻子裡一哼,什麼時候說過給錢了?睜眼說瞎話也不紅臉,她一氣,見母親不在,板着臉道,“放醬菜的地方你也是知道的,反正你每個月都來,你自己去搬去吧,我這兒還要招呼表姐呢。”
周朦朧一聽這話,就明白了,感情劉悅然這跑來拿醬菜,是打秋風來了啊。呵呵,不是就喜歡讀書人家,最看不慣跟前打交道的生意人麼,連醬菜都要來蹭了。她勾脣一笑,“然姐兒婆婆也喜歡吃醬菜啊,我也覺得好吃呢。不過然姐兒說的真對,姑母總不好意思跟我們要錢,我也一樣,老白吃姑母的我這心裡可過意不去了,今兒特意半扇豬肉來。”
看着劉悅然臉色刷白,周朦朧不待她說話,又呵呵一笑,似是體貼的遞個臺階過去,“不過想必然姐兒你拖半扇豬肉是拖不動的了,該不會是想着箏表妹年底出嫁,要給箏表妹攢個大份的添妝禮吧……”
劉悅然向來就不是嘴皮子利索的,也不精於這些人情來往,被周朦朧笑眯眯的堵得她啞口無言,既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是來打秋風的壓根兒沒打算給錢,又不敢接口到時候送個大添妝禮,臉上紅紅白白的,眼看着就要急出眼淚來了。
陳蕭卻是眼一翻,她最討厭劉悅然這副樣子了,從小劉悅然就好似跟白蓮花一樣看誰都是染着污泥的斜眼樣子,就是現在月月來要兩罈子小菜兒也還是一副誰欠她八百兩的死模樣,她見劉悅然不支聲,倒是拖長了嗓音馬上接了口,“那可不敢要噢……回頭不知道的倒要說我們家愛佔人便宜了,不就是一年到頭月月來拿兩罈子小菜兒的麼,怎擔得起然表姐送個大禮的,這名聲咱可擔不起……”
劉悅然這下子眼淚幾乎是奪眶而出了,“你……你們什麼意思……你們都欺負我是不是?”
“喲……”周朦朧輕嗤一聲,拉了拉陳蕭,“快別說了,讓人去拿菜罈子去吧。我說你們家也真是不容易,姑母全靠這些手藝養家了,緊巴巴的摳點出來送人,還落個欺負人的名頭。”
說着周朦朧就拉了陳蕭往門口去,“然姐兒你自己拿去吧,你左右是熟門熟路的,也不怕再認錯門兒。走,咱去看看你姐夫是不是回來了,回頭半扇豬肉姑母不好剁,叫你姐夫幫忙剁成塊兒……”
劉悅然一口牙險些咬碎。什麼叫再認錯門兒?還在提醒她剛剛不該帶着東哥兒去吃飯的廂房的事兒呢。可惜她嘴皮子不如人厲害,除了冒眼淚珠子,嘴脣直哆嗦也不知道怎麼回擊。
可是她就算氣得要撅倒當場,還得忍着去後罩房搬菜罈子去,不然回去可不好跟婆母交差。她還得手腳快點兒,不然若是被周朦朧的丈夫看到她一個文弱女子搬菜罈子的粗野樣子,回頭周朦朧不得跟她丈夫取笑她纔怪。
特別是今天陳家兩個死丫頭都不來幫她,兩罈子都得自己搬,那鹹菜罈子別看個頭不大,裡面又是菜又是水,可着實不輕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