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夏自得知腹中有了孩子,肉眼可見地恢復了往日神采。
她嘴裡寡淡,卻也強撐着吃了些膳食下肚。就覺得她不吃,孩子也要吃啊,如今可由不得她隨着自個兒性子。
時安夏又急着去報國寺還個願,因爲早前在佛祖面前許了願的,祈求今生能得一孩兒。
那時她想得還挺多,跟佛祖交心,說不求孩兒上進,只求孩兒健康,能平安順遂過一世就好。
可時安夏暫時去不得報國寺,光是行那九十九梯,孟娘子就不允。
時安夏便歇了心思,惦記着待胎象穩妥了再去還願。
孟娘子笑着應了,說到時願意陪着去。
孟娘子搬來了少主府,一應湯藥膳食安排下去。她不止管着時安夏,還管着旁邊侯府的魏採菱。
好在離得近,兩頭跑也不累,走幾步就到了。
侯府那頭也是將之奉爲上賓,出手闊綽,直喜得孟娘子走路都在飄。
孟娘子以前接觸權貴極少,都是給窮人看病接生,掙的都是碎銀。
加之她心善,有時候看人家窮,不止不收銀子,還得往裡搭點。
就是忽然有一日,公主找上了她。她也不知道公主是怎麼知道她的,反正自從與公主搭上線後,她手裡就寬裕起來。
孟娘子早年喪夫,家裡還有個瘸腿的兒子叫常貴。
常貴小時候被人打殘了,也是苦命,在外做不了什麼活計營生。
孟娘子張羅着給兒子娶了房媳婦,是京郊外的,姓王。
她雖多年未曾沾手市易,但出身商賈之家,自小便耳濡目染,對這些事情並不陌生。
唐楚君第一個贊成。她太清楚一個女子若是有了正事做,會變得多麼自信。
就拿她自己來說,自從成了楚笙先生,就算熬夜受累,也是神采奕奕。
哪怕面上偶顯憔悴,可她精神上十分富足。方知前院與後宅的區別。
時安夏原是不想讓姚笙勞累的,可細細一想,有點事做日子纔有樂趣,就欣然同意了。
姚笙得了鼓勵,先熟悉了一應庶務,摸清營生條目,又去侯府那邊與魏採菱說了說話,瞭解市易行情。
她每日端坐於暖閣之中,翻閱賬冊,覈對數目,安排開春的各項事宜。
姚笙行事幹練,條理分明,不過幾日,便將堆積如山的賬冊理得清清楚楚。婆子管事們見狀,皆心生佩服,肅然起敬。
“賬目倒是清晰,只是幾處開銷有些多餘浪費。”姚笙喚來管事,細細詢問。
她語氣溫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管事不敢怠慢,一一作答。
姚笙問明瞭銀子的出處去向,擡手劃掉了,在旁邊另取一數,“按這數目去賬房支銀。”
也不解釋緣由,管事卻抹了抹汗,應聲下去了。
時安夏得知了前因後果,找姚笙說,“阿孃,您若要換人也可自行換,不必顧忌我。”
姚笙搖頭,“不用,換誰都有可能吃點邊角餘料。只要不是太貪心,把事兒辦好了,其他都是小事。我是要讓人知道,我心裡清楚市價行情,不可隨意糊弄。”
時安夏笑,“阿孃在行商一途上,比我厲害多了。”
她單看賬冊,是看不出什麼行情市價來的。
姚笙倒也不謙虛,“所以夏兒不必憂心,我現在常出門,對許多行市都有數的。”
她自己承了葉家產業,早前雖是全交給岑鳶打理,但這一兩年走南闖北,卻也讓她重新燃起了對於行商的興趣。
平日便多有留心行市,此刻就派上了用場。真就是沒有一點心思是白費的。
姚笙知女兒最厲害之處並非行商,而是在於權謀官場。能把生意鋪得這麼大而不亂,全賴用人得當。
所以姚笙暫時不準備動原先時安夏招攬的人,只敲打幾番再作觀察。
畢竟總有些人是懷了僥倖的心思,一年不動兩年不動,不代表三四五年都不伸手拿自己不該拿的。
敲打後,清醒的人自會引以爲戒。至於糊塗的人,終是做不長久。
唐楚君見姚笙的手指在算盤上飛快撥動更是歎服,“我一看到這些數字,就覺得腦仁疼。還是你厲害。”
姚笙卻笑,“我一想到你寫出來那麼多美妙文字,也覺得不可思議呢。”
兩個女子相視大笑,互吹得十分愉快。
時安夏眉眼彎了起來,就陪在一旁當看客,小口吃着東西。
姚笙忽然嘆口氣說,“夏兒,你父親別的不論,運氣倒是一等一的好。”
時安夏微挑了一下眉,“此話怎講?”
姚笙將一本賬冊輕輕推到時安夏面前,溫聲道:“你粗略瞄幾眼,我與你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