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南林原以爲秀儀進府之後這件事就算是了了,誰知道王氏還是不肯消停下來,叫囂着不肯讓秀儀進府,最後還是蔣南林暫時妥協,將秀儀安排在了外書房。 ()原本上次王氏大鬧一番後他就不再回正房,這下子一來,連給自己母親請安時都會避着王氏,幾乎是再不見面。
王氏鬧過之後也有些後悔,想着畢竟蔣南林還是自己的丈夫,於是便想着同蔣南林和解。誰知這一次蔣南林是真的生了氣,每每王氏前來求見都是絕對不見。
他氣得並不是王氏阻攔自己納妾,畢竟王氏身後的王家還是自己從政的助力之一。他氣的是王氏不顧一切的鬧讓自己在朝堂上丟了大面子。連皇上都似有似無的問起這件事,堂堂丞相居然這麼鬧了一出,誰能受得了。
王氏去見蔣南林不成,心中的憤懣可想而知,只可惜現在二房不同以往,不是過去任她糟踐的二房了,她也沒處找人撒氣。正好此時她的長女蔣碧婕陪着夫君進京述職,正好回孃家住上幾日。
這下子王氏可有了傾訴的人選,將這段時間心中的苦悶統統向女兒發泄了出來。蔣碧婕是她和蔣南林的長女,自小是由劉氏撫養長大,自然沒有蔣碧佳蔣碧嬌的刁蠻,反而是沉穩的性子,對於母親的抱怨只是靜靜聽着,偶爾細細柔柔的說上兩句話。
“你說說,你爹他爲了一個娼妓,居然將爲娘這個正妻拋之腦後,我該不該生氣,該不該傷心?”王氏說到最後,眼圈都已經紅了。
蔣碧婕貼心的遞上手帕,“娘,女兒是要說你一句。你不喜歡那個女子,叫人去了平康坊要打要罵都隨便,可您總得想好善後的措施呀。那個京兆尹楚不留的名聲可不是白來的。爹好歹是丞相,這點面子還是要的。您就讓他好好消消氣,過段時間就好了。”
“你說的輕巧,你爹現在連看都不願意看我。現在二房那個蔣曦薇欺壓着咱們,也欺壓着碧嬌,我這個日子真不知道該如何過下去了。”
蔣碧婕早年就已嫁出去,一心撲到了夫君身上,對孃家的事情瞭解不多,只知道妹妹入宮之後不得志。至於蔣曦薇,在她的記憶裡是二房裡一個有些不愛說話的女孩子罷了。
“娘也別擔心太多。這次我回京,我公公特意讓我帶了些東西來呈給皇上和皇后。過兩日我就要進宮,到時候我跟皇后娘娘說幾句得了。到時候娘不如快點讓我見見二弟的媳婦。”蔣碧婕隨便找了件事跳過了這段話題。
等到蔣碧婕入宮拜見蔣曦薇的時候卻着實震驚了一把,記憶中那個不聲不響的小姑娘還有幾年前的沉靜模樣已經不見了。蔣曦薇一襲米白色提花軟綢中衣配上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再加上大紅色的褙子,莫名就讓蔣碧婕趕到了一股子壓力。
蔣碧婕可以算是長房對二房最友好的一個人,蔣曦薇也記得她對自己的好,特意將她請到了椒房殿內殿。宮女僕婦端上來的也是宮裡的好東西。
“臣婦這次進宮,一來是送上家公的貢禮,二來也是看看皇后娘娘。”
“本宮一向甚好,就不勞大姐多費心、倒是伯母這段時間恐怕心緒不佳,大姐難得回京一次,正該好好安慰一下伯母。”
蔣碧婕聽了這話就知道蔣曦薇已經變了一番模樣,說話也就更斟酌分寸起來,“娘娘說的是,母親她這次的確是莽撞了。”
“伯母是有誥封在身的,行事說話都得想想蔣家的名聲。這次若非是太后出手,恐怕皇上還沒這麼容易消氣。”言下之意就是王氏在太后的庇護下逃過一劫,日後說話做事就更要小心了。
“大姐嫁的也是權貴之家,相比家中姨娘妾侍不少,皇上身邊也是鶯鶯燕燕無數。大姐回去也勸伯母一句,伯父年歲大了,是該有些貼心的人來照顧了。”
蔣碧婕自然聽得出她對自己母親的嘲諷,可她也只能頷首答應。她有些想問自家小妹的事情,但這種情況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到底是蔣曦薇打破了沉默,“這次大姐進宮,恐怕是想問問碧嬌的近況吧?”
見蔣曦薇這話說的直白,蔣碧婕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反而蔣曦薇笑吟吟對她說道,“過了新年碧嬌就該回宮了,她這番陪着太后去通明寺是大孝心,皇上十分看重。她回來之後也是一宮主位,又生了皇子,自然是尊貴體面了。不知道伯母和大姐在擔心什麼?”
“沒有…臣婦倒是不擔心小妹。只是小妹她性子嬌蠻,在宮裡恐怕會惹惱了娘娘。還希望娘娘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計較。”
蔣曦薇笑了一聲,讓蔣碧婕驀地身子一震,“碧嬌的性子想必大姐比本宮更瞭解,只要她好好收斂性子,在這宮裡自然可以平安終老。畢竟咱們是堂姐妹,咱們也都姓蔣。”
以前跟在祖母身邊的時候,蔣碧婕也會聽父母似有似無的說起過,說起自己姐妹三人一定要出一個皇后。誰知碧嬌進宮如今卻也不過是昭容,而皇后之位卻被眼前這個被父母輕視的旁支女子佔據着。
“皇上之所以能夠登基,伯父出力不小,這些皇上都記在心中。這兩年皇上也時不時會說伯父當年太過辛苦,該偷閒休養纔是。”蔣曦薇這話看似是在關心蔣南林,但是句句有所指摘,旨在告訴蔣南林,他是郭舒炎登基的功臣,但不代表着他一直都是功臣。而且郭舒炎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剛登基的毛頭小子,他的地位和手段都在日益成熟和穩固。
蔣碧婕的臉色變了一變,顯然是聽明白的蔣曦薇的話,蔣曦薇都已經說到了這個程度,她也不能再多說什麼了,又閒話了幾句後也就告退出宮了。
蔣碧婕剛一走,蔣曦薇的臉色就黑了下來。其實她現在不想見任何一個長房的人,自從她知道蔣碧嬌對佑平說的那一番話之後。雖然佑平的奶孃是父親安插進去的人,但是奈何現在佑平身邊其他的保姆僕婦都是蔣碧嬌的人,奶孃不敢也不能亂說什麼。更何況,佑平一直在蔣碧嬌身邊,奶孃說的話他未必會相信。
事到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等蔣碧嬌回來之後儘快將佑平接回到自己身邊來。
之後宮內的形勢果然如蔣曦薇以前和淑妃所分析的一樣,郭舒炎對德妃又開始關注起來,只是再也沒有五年前那般盛寵。而且這一次郭舒炎並沒有冷落皇后,對皇后的關心甚至超過了以往。
蔣曦薇自然知道這關注裡面有幾分真心和幾分利用,但是既然能被利用就總比冷落來得好。人前她總是那個手腕狠厲的皇后,人後卻是他身邊的小女人罷了。
六月裡雪柔的生辰自然是由麗妃來操辦的。麗妃如今是協理六宮之人,自然將雪柔的生辰辦的花團錦簇。就連刻薄的盧才人都不得不承認,麗妃待雪柔也真是好。不僅衣食樣樣精心,就連雪柔的喜好都已經摸了個清楚。
雪柔初到明光宮的時候還有些不適應,時間長了跟着佑祉他們玩到一起也就好了許多。況且如今麗妃隔三差五就會將她送到含章宮見一見莊妃,她似乎也就不那麼想念自己的母妃了。只是,含章宮裡,莊妃的病卻是越來越重了。
太醫是一日三次的來診脈,藥汁也是一碗一碗的再喝下去,可偏偏莊妃就是不見好,身子愈發羸弱了起來。
青霜看到自己主子的樣子,暗地裡偷偷掉了好幾次眼淚,心裡不由埋怨丁夫人,就是丁夫人非要主子想辦法畫出這宮裡的佈局來,主子天天揹着人這麼幹才讓自己的身子垮下來的。
這日早上青霜剛剛服侍着莊妃服了藥,就看見望月由冬槐陪着進來了。莊妃有些驚愕,望月對自己的厭惡是宮內人人皆知的。上次若非陪着雪柔,只怕她永遠都不會踏足這裡,這次怎麼就一個人過來了。
望月走到莊妃榻前行了禮,倒也不含糊的問道,“莊母妃,我的生母是什麼樣子?”
莊妃一愣,旋即陷入了思考。如今她的身子已經虛弱的很,自己的腦海中幾乎已經想不起長姐的模樣。過了片刻,莊妃開口說道,“你的眼睛,還有嘴巴,和長姐長得最像。”
望月聽了這話也是木木的站在那裡不說話,莊妃到底沒忍住問了一句爲什麼。望月想了想說道,“母后她不想讓我忘了自己的生母,不想讓我像佑平一樣,不知道自己的生母長什麼模樣。”
莊妃伸出手撫上望月的臉頰,這次望月並沒有躲閃。“蔣曦薇對你還真好。我這些年一直不信,如今纔算是信了三分。以後就別再提你的生母了,你的母親就是蔣曦薇。”
之後莊妃撐不住咳嗽了起來,青霜連忙扶着她躺下,望月立在旁邊說道,“您好好休息,以後我還會帶雪柔過來的。”說罷就轉身跑了出去。
莊妃蒼白的面色上是難得一見的笑容,她輕聲說了一句,“這倔強的性子,還真像長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