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椒房殿裡是一片歡聲笑語,蔣南天夫婦攜了蔣孝威夫婦一同進宮,望月和佑弘也一起被抱了過來,佑弘話還說不利索,而望月卻是外祖母、舅舅的叫個不停,只叫的郗氏眉開眼笑,幾乎忘了望月並非蔣曦薇親生的事情。
郗氏這次進宮還將蔣書鶴以及襁褓之中的蔣書涵帶進了宮,也算是初次拜見自己的皇后姑姑,蔣曦薇也十分高興,連連讓秀奴她們從庫房裡找出不少小孩子的玩意送給兩個孩子以作見面禮。望月也很興奮,在宮裡佑盛比她大太多,佑洺又是男孩子,好容易有了個書鶴進宮陪自己玩耍
“大哥回遼東的日子確定了沒有?”等哄着望月跟書鶴跑出去玩了,蔣曦薇才得了空閒和蔣孝威說幾句話。
“準備後日就動身出發。行李物品也已經都收拾好了。”
蔣曦薇聽了這話點點頭,“百濟那邊已經諸事平定,軍務也不會那麼繁忙了。只是哥哥自己還是要小心,這次算是咱們蔣家搶了左家的軍功,左家那邊只怕會緊盯這邊。另外,百濟王室也不會忘記蔣家的。”
“娘娘說的話臣都明白。”在父母和妻子面前,蔣孝威恪守着臣子應盡的禮儀,“只是娘娘在宮中也要小心權妃,百濟皇室厭惡臣,她在宮中也未必不會對付娘娘。”
說到權妃,蔣曦薇就會想起昨夜她那般表現,心裡沒來由的泛上了一股子厭惡。柳清然覷着她的神色,知道她定然是有些煩躁了才露出這般表情,便尋思着找些什麼事讓蔣曦薇高興些。
“這次回幽州,臣婦想着將書鶴也帶到那邊去,畢竟母親身子不好,書鶴跟着我們走也利於母親休養。”
郗氏聽了這話忙說道,“這就不必了,我在府中長日裡無聊,若是沒了書鶴可真就不知道該怎麼過了。而且書鶴在我身邊也慣了,只怕到了那邊會哭鬧。”柳清然這兩個月時常去那邊照顧書鶴,不知爲何這孩子對自己總是冷冷的,想要親近一下也不能,若是就這麼帶去了遼東只怕相處起來也難,見婆婆如此也就不再多言。
“也好,父親現在事情多,華柔遠嫁,孝文日日都去國子監,書鶴留下也能給母親的生活添些樂趣。”蔣曦薇附和道。
幾人又找了些別的話題來說,正說得興致勃勃時,外間忽然傳來了孩子的哭鬧聲,蔣曦薇一轉頭,望月哭哭啼啼的從殿外跑了進來。
“母后,她打我。”望月跑進來,抱住蔣曦薇的腿哭道,“書鶴她打我!還抓我!”她哭的時候小腦袋伏在蔣曦薇膝上,而後隱約可以看見一道劃痕。望月身後還跟着幾名神色惶恐的僕婦。
“混賬!公主這是怎麼了?!”蔣曦薇怒喝道!
此時冬槐也拉着嘴嘟的老高的書鶴走了進來,見蔣曦薇面有怒色,連忙上前稟道,“回稟娘娘,原本公主和蔣小姐玩的好好地,也不知怎的就一言不合起來,蔣小姐就抓了公主一把。”
郗氏聽聞此事不由臉色慘白,雖說書鶴是蔣曦薇的親侄女,但公主卻是皇上的女兒,正兒八經的金枝玉葉,皇上若是追究此事,連女兒都逃不了干係。緩過來之後一把將書鶴拉到自己身邊,叱道,“好好地你抓公主做什麼?”
“她說她是我的母親!”書鶴有些倔強的回答道,手還頗不服氣的指着柳清然。片刻之後衆人方纔明白書鶴的意思,只是因爲望月說清然是書鶴的母親,這才讓書鶴伸手抓瞭望月。柳清然面上有難以掩飾的尷尬,蔣孝威見狀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太過在意。
此時蔣曦薇還顧不上這邊,好容易才哄得望月不哭,蔣曦薇又想辦法讓瑜楚去回稟郭舒炎,這事瞞不住遲早會被郭舒炎知道,還不如自己主動去說好些。所幸郭舒炎並未在意,只說是小孩子頑皮,好好教育了就是。
郗氏不意郭舒炎如此輕易放過,心中這塊大石頭這才落了地。讓書鶴這麼一鬧,衆人頓時也沒了心情,蔣曦薇也只好將家人送到宮門口這纔回來歇息。
望月頸上的劃痕已經用藥膏塗抹好了,書鶴力氣小劃得也不深,白太醫也說留不下什麼痕跡,蔣曦薇這才放下心來。望月倒是渾不在乎,在偏殿裡和佑弘玩的不亦樂乎。看着這一幕,又回想起剛纔書鶴對於柳清然的疏離,蔣曦薇不由暗自感嘆,若是自己沒有在望月襁褓之時就開始撫養她,只怕現在她們之間的關係也會是如此。
“母后。”望月轉頭看見了蔣曦薇,嬌聲喚着跑了過來,“母后,望月想吃昨日那個西瓜冰露。可是冬槐姑姑不讓。”
“冬槐姑姑是怕你壞肚子纔不讓你吃的,母后也不想讓你吃呢。”蔣曦薇笑着說道。
望月聞言嘟了嘟嘴巴,轉瞬又抱住蔣曦薇,“母后,望月不是自己想吃,望月是看母后夏日裡怕熱所以想要那個的,望月就吃一口,其餘的都給母后!”
雖然知道這是小孩子隨口的甜言蜜語,但蔣曦薇仍是笑的合不攏嘴,“望月這麼想着母后啊。”
“對啊,因爲我最喜歡母后!”望月有些驕傲的說道。
這邊已經有僕婦端來了西瓜冰露,蔣曦薇又吩咐着看着望月別吃太多,這才抽身回寢殿。今日家裡來人忙亂了一天,雖然殿裡早就放了冰塊來降溫,奈何自己孕中火氣大,衣衫仍舊是溼了一大片,黏糊糊的膩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香兒,給蘭妃父母的東西送過去了沒?”卸去妝飾的時候,蔣曦薇從鏡子中看見了侍立外簾外的香兒,隨口問道。
香兒應聲回道,“都送過去了,蘭妃娘娘還讓奴婢替她回來謝恩。對了,小姐,那蘭妃娘娘的母親可真是個大美人,算算也跟夫人差不多的年紀,竟比夫人看着還年輕十歲。”
正給蔣曦薇拆散發髻的瑜楚聽了這話也不由發笑,“若沒有漂亮的孃親,哪來的那麼漂亮的蘭妃娘娘。只可惜現在來了權妃娘娘,倒把蘭妃娘娘給比下去了。”
“可不是。對了,秀奴姐姐,你還記不記得,以前小姐帶着咱們在老爺書房裡看的那幅名妓圖?上面畫的那個美人,儼然就是年輕時的許夫人。”
“本宮對那副畫倒是有些印象,聽父親說,是他年輕時遊歷到岷州時買來的,是當時的一個才子爲自己心愛的名妓所畫。”
“岷州?那不就是麗嬪小主的家鄉嗎?麗嬪小主所說的擅長製作鳳梨酥的名妓難不成就是這位?”
等等,蔣曦薇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心裡好像忽然塞進了許多事情,讓她有些應接不暇,她定了定心神,問道,“蘭妃的父母是何方人士?”
在安排嬪妃父母入宮的時候,瑜楚曾經專門查閱過這些東西,以便和殿內省溝通安排宮中車駕,所以她略一思索便回答道,“回娘娘,是岷州人,不過後來中了舉人之後就搬了出來,再沒有回去過。”
“麗嬪說過,那個會做鳳梨酥的名妓和一個書生私奔了……本宮記得,畫上的名妓名叫虞素素。那一次本宮提起岷州,蘭妃的神情就不對。許虞雙……許虞雙,許虞二人雙宿雙飛。”蔣曦薇想的太投入,右手小指寸把長的指甲應聲而斷。
“小姐是說,許夫人其實是那個私奔的妓女!”秀奴仔細想了一下蔣曦薇剛纔說的話,神色也變得無比驚訝。蘭妃娘娘當初入選時說的是家中嫡女,可是聘則爲妻私奔爲妾,遑論虞素素還是一個未脫賤籍的妓女,論禮法她壓根沒有資格爲人正室。這件事情若是被挖出來,只怕會被壓上欺君之罪,這絕對是滅頂之災!就算皇上不在乎這些,那麼今後蘭妃娘娘在人前也無法擡頭了。
“衛連!衛連!”蔣曦薇忽然想起了什麼,揚聲喚道。
“奴才在!”
“你現在拿了未央宮的腰牌出宮,去鳳邸找我爹,告訴他將書房裡那幅美人圖拿下來,帶進宮來!快點,現在就去!”
衛連見蔣曦薇神色焦急,連忙打了個千就退了出去。
“瑜楚,去各宮傳旨,說本宮不舒服,明早的請安就免了。然後,明早悄悄的請蘭妃過來一趟!”此時蔣曦薇的心情是亂成一團,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自己一時半會想不出什麼好的解決辦法。但是她明白,這件事能不被人就不要被人發現!否則蘭妃今後將無法在這後宮立足。
當夜,那幅畫就被送進了宮。第二日,當蔣曦薇在蘭妃面前展開這幅畫時,蘭妃只是平靜的說了一句,“娘娘都知道了?”
“本宮現在想的是,若是有人翻出這件事,本宮該如何替你翻身。若是你母親是脫了賤籍的,這一切都好說,可偏偏還是私奔!這樣的身份,做人妾侍都難。”
蘭妃的表情是異乎尋常的平靜,“有一個方法可以解決這個困境,只是不知道娘娘肯不肯幫臣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