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貴妃尚摸不清郭舒炎的意思,不敢多說什麼,只是低聲回答道,“一切都好,只是他現在心心念念着爲父皇做些什麼,整日在府裡讀書也是有些悶。 ||”
郭舒炎嗯了一聲,似是無意的說道,“佑洺今年也有十二了,等到佑洺成婚了,朕就將他們兄弟二人派到西南去輔佐舒雨。這幾年佑盛先在工部歷練歷練吧。”
左貴妃震了一震,工部可以說是朝中最辛苦的部門,而且工部尚書並非左家的人,佑盛去了只怕也得不到什麼歷練。而且皇上要讓他和佑洺去西南,似乎又有壓制雍王的意味,到時候這三人互相牽制,誰也不能威脅到皇上了。往深裡說,更不會威脅到太子了,皇上爲了讓太子順利即位,真是用心良苦。
“對了,佑盛娶妻也有段時間了吧,怎麼子嗣上一點消息也無?”郭舒炎見左貴妃陷入了沉思,就又問了一句。
左貴妃聽了這話也不由舌頭打結,自從佑盛成婚,崔氏房中的坐胎藥就從來沒斷過,而且那些藥都是她遣人去外面打聽來絕對好用的纔會選回來。佑盛現在也沒有側妃侍妾,可是不知爲何,崔氏一直都沒有動靜。
“今年太后病重朕不宜選妃,但是皇子們的卻不能耽誤,左不過是先定下來,等到望月下降的時候再進宮就是了。朕已經下旨讓各州府呈貢秀女冊子了,想必不日就會送進宮來,到時候皇后自然會替你用心擇選的。”
“皇后娘娘近來忙着準備長公主出降的事宜,這等小事還是由臣妾自己來就是了。”左貴妃不願自己做母妃的這一點權利都被剝奪,出言反對道。
郭舒炎擡眼看她,那眼神驀地讓左貴妃心頭一震,“這件事再小也該由皇后來做,不是你可以置喙的。尊卑禮法一向是宮中最重要的事情,你身爲妃妾自然是要時時記得。”
今日郭舒炎一進宮,左貴妃就已經感到了一股不同的意味,如今聽郭舒炎說的這一番冷心冷肺的話,更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屈膝行了一禮,“臣妾身爲妃妾之首,自然會謹記皇上所說的話。這些年臣妾的所作所爲皇上也是看在眼裡的,並無一絲越矩之處。”最後一句她多少有些辯白的意思,她總想着郭舒炎當年對她寵愛無比,這點情分還是有的。
只是郭舒炎的反應讓她再一次失望了。郭舒炎冷冷望着她,用嘲諷的語氣說道,“從來沒忘?那朕問你,皇后生太子早產,通明寺送給隨風的木瓜,還有你妹妹跟望月說的那些話。你做了這些事,還敢說一直牢記妾妃之德?!”
左貴妃不敢爭辯,順勢就跪在了地上,她知道郭舒炎既然這麼問了,那麼就一定有了十足的把握,她越爭辯郭舒炎就會越生氣。
“皇上恕罪,這些事均是臣妾一人作爲,與旁人無關。”
郭舒炎輕嗤,“你倒很會說話,把左家做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攬到你一個人身上了。那朕問你,百濟來使求親的事情,如果沒有左淼然的通風報信,你一個婦道人家又是如何知道的?朕若不顧念你是皇長子的生母,你這些罪過樣樣都能讓左家滿門抄斬。”
“皇上何須說的那麼嚴重。”左貴妃的神情已由剛纔的低眉順眼變成了有些悲憤的樣子,“臣妾的母家並無任何反叛之意,何至於滿門抄斬?皇上如今惱怒不過是因爲臣妾惹到了皇后娘娘罷了。”
“朕是惱你有干政之嫌,與其他人無關?”
左貴妃低頭嘿嘿一笑,“皇上可真會說笑話。臣妾這些年做了那麼多事,皇上都能一直隱忍不發,緣何現在回來責怪臣妾?皇后懷太子的時候您滅了曹小媛的三族,德妃兄長冒犯皇后你要德妃足足跪了一夜,還有蔣碧嬌,就因爲她奪走了皇后的兒子,所以您纔會允許皇后用那麼惡毒的方法來折磨她。皇上,您可從來沒這麼在乎妙靈啊。”
“臣妾記得,馮清揚病重之後你曾對臣妾說過,只要馮清揚一死,臣妾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后。可是馮清揚沒了之後呢?您娶回了現在的皇后,從此之後您就越來越在意她,再也不在乎臣妾了。臣妾一直都想問您,論家世我們不相伯仲;論樣貌各有千秋,憑什麼皇后她就能坐穩了這個位置,而臣妾卻不能期盼一下呢。”
郭舒炎驀然從椅子上站起,擡腳就向外走去,走至門口揹着身子對左貴妃說道,“她配得上跟朕一起打天下,而你只有一個做寵妃的資本。”
“她是太后培養出來的,自然更得皇上心意了。可皇上也別忘了,她手上沾的血不比臣妾少!”
“那又如何?朕不在乎。朕的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從今往後你最好安分守己,朕不想在百年後拉人殉葬。”郭舒炎撂下這句話之後就離開了。
相似的情景曾經在德妃身上出現過,從那之後德妃心裡就憋了一股火,發誓有一日一定要將蔣曦薇踩在腳下。而左貴妃是徹底對郭舒炎死了心,扶持佑盛登基的想法也愈發強烈起來。
如今德妃在這宮裡的地位十分尷尬,原本要叫她母妃的長公主以後就是她的嫂子,這樣奇怪的關係讓後宮嬪妃沒少在背後議論她。不過德妃心中自有她的打算,就像蔣曦薇所說一樣,德妃就是想着用望月來牽制蔣曦薇,這樣郭舒炎顧忌女兒蔣孝威顧忌自己的外甥女,這樣纔不會對百濟痛下殺手。
不過她能想的也就這麼多了,她當然不會想到,因爲這件事郭舒炎便開始爲徹底踏平百濟做準備了。
一直臥病在牀的莊妃亦是聽說了這件事,現在的她自然是沒力氣跑去跟郭舒炎鬧了,她也沒心情跟郭舒炎鬧了。只是近來身子重,長姐的音容笑貌時時在自己腦海裡飄過,她實在忍不住,趁着雪柔來看自己的機會,告訴她下次來的時候務必將望月也一併帶過來。
雪柔倒是不負母妃期望,順利將望月給帶了過來。不過望月還是和以往一樣,對莊妃彆彆扭扭的。不過此時莊妃也並沒有在乎這個,掙扎着讓人取過了一方紫檀木雕花木盒,親手打開之後將一對藍寶石祥雲紋飾手鐲取了出來,也不待望月反應過來就直接將這對鐲子戴到了她的手腕上。
莊妃連連咳嗽,“這是你親孃的東西,是用你外祖母的陪嫁來改制的。當初姐姐懷着你的時候我進宮來看她,她就跟我說,如果生的是個女兒,以後下降的時候就用這個做妝奩。後來姐姐沒了,這東西也就被送回了馮家,我進宮之後又帶了進來,一直就想給你來着。沒想到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給你了。你才十二歲,蔣曦薇她怎麼就捨得讓你去那麼遠的地方!”
“是我自己甘願的,跟母后沒關係!”望月雖然心下不忍,但涉及到蔣曦薇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會替母后出言爭辯。
莊妃苦笑,“是啊,蔣曦薇那麼疼你,她怎麼會捨得?雖然她對你真的很好,但別忘了你的親孃,這東西就是給你唯一的念想了。”望月隨着莊妃的話低首打量那對鐲子,看得出莊妃是精心保存過的,那寶石依舊閃亮不已。
此時莊妃的身子已經不允許她再多說話了,望月也就沒在那裡多待。剛出了含章宮大門,她就將那鐲子摘下來遞到了冬槐手裡。
“公主,這鐲子您還是好好保存吧。”畢竟這是舊主的東西,冬槐也有些不忍。
“這鐲子我會留着的,等我走了之後再戴上也不遲。母后現在很傷心,我不想刺激到母后。”望月說完這句話就低着頭往前面走去。
未央宮裡宮女內監正引着幾個孩子放風箏,剛過了百歲的念宸也被抱出來了。幾個小孩子尚還不知道姐姐將要離去的事情,一點都沒察覺到姐姐心中的難過,反而是一見到她就拉着她放風箏。
望月知道自己和弟弟們的相處時間不多了,便也努力調整好心情陪着他們幾個玩了起來。過不多時,佑祉就和佑平一人扯着一個風箏玩了起來。
望月將念宸抱進懷裡,示意冬槐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小金環套在念宸的小腳上。這是望月小時候蔣曦薇親手給她戴上的,如今就給了念宸。望月心裡掌不住想到,來日念宸長大,還會認得自己這個姐姐嗎?
隔牆之外忽然傳來人聲,聽女官的聲音是茂嬪來了。如今的茂嬪已經榮升貴嬪之位,正式掌了華清宮主位。大半個月前周才人生下一女之後她也自然而然的成爲了這位小公主的養母。
同樣都是女兒,郭舒炎對念宸是百般寵愛,對那個新生的小妹妹卻幾乎是不聞不問,更別說會關心差點難產而亡的周才人了。
今日茂貴嬪來未央宮的目的很簡單,就是來向皇后請示一下,小公主的滿月禮該如何操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