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看這些厚重的書,她便覺得越煩,恨恨的伸出還痛着的腿一陣亂踢,眼瞅着那本埋的深的《藥物精要》的一角,她怒氣止不住的翻涌,一手抓起那書,隨手恨恨的甩出,“砰”的一聲響,她本沒在意,卻忽地聽到有異樣的聲音響起,似是齒輪轉動,又像是其他,遲疑的轉頭去看,她眉一挑,愣愣的看着身側的那個書架底端處慢慢露出一個小如磚塊的方格,那裡,放着一個漆着暗紅色的錦盒,她訝異的揚揚眉,忍着痛,一瘸一拐的向着那個暗紅色的錦盒而去,心中忽地起了絲說不清的興奮,直要將她心中的煩鬱撇的淡了些。
她蹲下身去,顫着手從那裡摳出那個錦盒,一下子坐倒在那堆書上。慢慢打開了錦盒,掃眼一看,卻略略有些驚訝,原來這個錦盒之內,空空蕩蕩的只放了一封色澤已經變得草黃的信件,思慮了許久,她終是好奇,將那信展了開來,細細讀着,卻不料越看越是心驚,捏着信的雙手也止不住的微微輕顫起來。
“平生:近來可好,來送信之人是你我可信之人,來人懷中的孩子是婉鬱小妹千錦所出,吾恐蕭家因翌晨容妃惹上滅族之禍,然孩子終究是無辜,婉鬱懇請平生代爲撫養這個孩子,讓她可以幸福快活的長大……婉鬱書……”
“婉鬱……”信紙從杜荷手中緩緩飄落,她怔怔的看着落在自己腳側的信紙,訥訥的說不出話來,婉鬱,她所能想到的便是當今的太后,鄭太后的閨名便是婉鬱,素聞虞家與蕭家鄭家走的都近,難道?她不可思議的將那信紙重又拾了起來,想起虞水心冒虞平生長女進宮,太后對她多有照拂,竟是後宮女子從未有過的恩澤,難不成,虞妗她不是虞平生親生,而應是姓蕭之人?
蕩鬼使神差般,她小心的將這封信藏於袖中,起身拾起那本姐姐想要的書,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不一時,她已是來到虞府的門口,卻對着三個方向踟躕着不能做決定,霍地她看了眼手中的書,牙輕輕一咬,轉身上了馬車,小聲道,“進宮。”
“是。”車伕沒有遲疑,跳上車,向着宮門方向而去。
“書。”杜荷臉色複雜的將書放入杜若手中,一時間,似是有些心虛,她將自己的袖口又小心的攏了攏,便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
杷“荷兒……”杜若雙眼微微泛紅,心知她必是去央了父親纔去的虞府,不由得心中一酸,就要流下淚來,杜荷最瞧不得見她的眼淚,哭得如梨花帶雨,徒惹人憐惜,不由微微別轉開臉,“哭哭啼啼的算什麼,我先走了。”她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處置藏在袖中的那一封迷信,只覺得此信一出,便免不了一場不小的風波。
杜若心中感動,知道這個妹妹是刀子嘴豆腐心,也明白她定是還當自己是姐姐,才能對自己那般的直,瞥見還被自己捧在手裡的書,她不禁微微一笑,側身看向在一旁伺候着的鈴兒,道,“把這個送去給湛南……”她輕笑着吩咐,卻見鈴兒歡笑着接過,卻對自己頻頻笑着,不由忍不住摸摸臉,奇道,“怎麼了?是不是本宮臉上有什麼髒了?”
“不是不是。”鈴兒忙着揮舞手中的書,笑道,“娘娘和簡樂師都一樣,笑起來這般好看,以後可要多笑笑。”說着,躬身行了禮,她便向着殿外走去。
杜若恍惚一笑,這句話說的有多好,自己和湛南,都是笑起來好看,可是,自己笑不笑她無所謂,她只知道若是能永遠瞧見那個叫做簡湛南的女子脣邊的笑,能總是與她相知相守,她便已是很知足的了,或許,那樣就叫做幸福。
一個人在偌大的芳菲殿中閒逛,竟然發覺鈴兒一走,這裡就再也沒人能陪自己散散心,說說話,她在殿中只憑着感覺而走,熟料,走着走着,竟向着後院而來,想起當初就是在這個後院,自己將翠容送出去後,她便再沒回來,如今想來,已是懊悔莫及。
手指觸到門上,將那扇阻隔着兩個世界的門稍稍拉開少許,她便看見兩個穿着粉色宮裝的宮娥從後院的門前走過,她們兩人聊的正歡,根本是未發覺那扇幾乎是虛掩的門後,還站着一個人。
“誒,剛纔枕容邀你去容華殿,你怎麼不去,去過容華殿的人回來都說,水心夫人很是和藹溫柔,不會對着我們這下宮娥太監擺臉色,還時不時能得到些賞賜……”
“哼,我纔不去,容華殿?指不定是什麼催魂地呢。”
“你怎麼這麼說,小心枕容聽到不高興了。”
“這裡只有我們兩個,誰會聽到,我跟你說啊……聽說芳菲殿的翠容了嗎,當初就是在這兒呢,就是因爲跟着枕容去了容華殿,一去就再沒回來,不久之後,就被人發現死在了浣衣局的衣池裡呢……”
“哎呀,是真的嗎?這麼可怕?”
“當然是真的,這種事情能有什麼好編造的……我好幾次看過去,都覺得容華殿裡怨氣重的……沒準你哪天進了容華殿,也莫名其妙失蹤了也說不定,呵呵。”
“我的天哪,我可是死也不要去了,呵呵……”
門外,是兩個小聲議論着宮中事端的女子,而一門之隔的一方,卻是一個捂着嘴慢慢靠在牆上癱坐下去的杜若,她緊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雖後宮之事,更多的是趨於謠傳,但那二人說的話卻如罌粟的汁液,慢慢的滲入人心,“容華殿……虞水心……”她緊緊的用手捂住自己的頭,翠容,她活着最後出現的地方,是虞水心的容華殿,爲什麼會這樣,究竟翠容是誰殺害的,若是虞水心所爲,她必不會管她是不是湛南的妹妹,如今在她心中的亦只有簡湛南,她不會愛屋及烏,所以,更不會對害了華兒的人心慈手軟。
扶着門慢慢的直起身來,她臉上慢慢閃過一絲冷冽的笑容,竟讓人一見會不自覺的心跳,刺目驚心的美,癡恨的怨,在她的臉上,竟是說不得的悽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