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444. 殉道者 領魂者
靠近東京塔的高樓頂端，希莉斯正在用狙擊槍的瞄準鏡持續觀察不死院龍真。
由於許多民衆選擇了反抗，不死院龍真逐漸遭到靈魂反噬，變得面目猙獰，看起來分外痛苦。
就在這時，耳機裡傳來訊息：
【特製子彈已經送來了，看你背後。】
希莉斯回頭一看，果然發現一臺無人機緩緩落在她身側，底下夾着一枚小鐵盒。
她接過小鐵盒打開，黑色絨棉中央躺着一顆銅色光澤的狙擊子彈，如同一位安詳躺在棺材中的少女。
【這就是我全部的靈魂碎片，找準時機，將它打入不死院龍真的體內。】
耳機裡傳來篝夜音無的吩咐。
希莉斯愣了愣，不知爲何，她竟感覺心中有些空蕩蕩：
“而你也會死，對嗎？”
【雖然我一再強調，我早就死了。不過你說得沒錯——持火者AI程序是基於我的靈魂碎片構建，靈魂碎片一旦消失，程序也就運行不起來了。】
“這樣啊”希莉斯面色凝重地抓起子彈，將它裝進狙擊槍的彈夾內。
【機會只有一次，你不會落空吧～？】
“廢話！我可是FBI的秘密特工！”希莉斯眉頭緊鎖，拉下保險栓開始瞄準：
“如果這麼近的距離都能失手，我就該學你們大和人切腹謝罪了！”
深呼吸，然後再深呼吸
希莉斯默默計算着風力、溼度等一系列影響要素，時刻等待着那至關重要的機會——能一槍命中天上那頭僞神的最佳契機！
另一邊的碎夢組織基地，小景猛地從靠椅上起身，厲聲厲色道：
“我決定了，我要加入這個計劃！”
一旁的陳焓聽後驚訝起身：“喂，你想清楚了小姑娘！這可是九死一生的計劃而且能不能成也不好說！”
“我、我知道”小景抿了抿嘴脣，黛眉緊蹙：“可是.可是大家都在戰鬥，我實在是.”
“所以我都說了，彆強迫自己！”陳焓勸誡道：“你在這裡幫我也是戰鬥，別把自己逼得太緊！”
“可是.”小景還想繼續辯解。
【陳先生，既然她願意冒險，便尊重她的意願如何？】
控制室裡傳來了篝夜音無的聲音。
“喂！你別煽風點火了！人死不能復生，沒必要爲了這種沒意義的計劃犧牲這個小姑娘的命！”陳焓焦急起來。
【這不是沒意義的事情你該知道，我們必須抓住一切能提高勝算的機會，無論會犧牲什麼。】篝夜音無的聲音無比平靜，理性到令人膽寒：
【而且對於左小姐來說，倘若不踏出這一步，恐怕會是此生的遺憾吧～】
“你什麼遺憾不遺憾的.”陳焓氣得快說不出話：“你要死自己去死，別再搞她了！”
這些天相處下來，陳焓多少對小景有了一些師徒之間的情誼，兩人又同爲異鄉炎黃人，終歸是放不下她。
小景卻對陳焓的話置若罔聞：“篝夜女士，您說得沒錯！無論如何，請請讓我參加計劃！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可能.我想要救他！”
見勸阻失敗，陳焓也只好沮喪地癱回椅子上，自暴自棄道：“唉，隨便你吧！”
他自己現在也忙得焦頭爛額，沒空去管一個犟脾氣的小孩子。
【很好，左小姐！立即前往C-3室！】
“是！”小景忙不迭地動身。
走進掛有【C-3】門牌的房間，小景見到了一臺形似手術檯的儀器設備，頭部位置擺放着一枚插着數根電線的機械頭盔。
【這是我基於靈魂科學的研究製作出的儀器，名叫「溼件鏈接端口」。】篝夜音無解釋道。
“溼件.？”小景輕聲呢喃。
溼件——這是一個起源於科幻小說的詞彙。計算機的運行通常需要硬件和軟件，然而在一些科幻小說中，往往會出現“腦機接口”這樣的高端發明。溼件便是指與計算機直接連接並參與運行的人類操作者，也就是人腦。
【請你坐上躺椅，戴上鍊接頭盔，我會爲你啓動程序。】
“在這之後，會發生什麼？”小景嚥了咽口水。
【簡單來說，這個儀器會將你的靈魂意識上傳到數據空間，並轉化成數據流。你會以類似智能AI的形態降臨於計算機中，獲得極強的運算能力和數據處理能力.就和我一樣。】
“不可思議居然真的會有這種設備存在”小景不禁乍舌。
即便是不死院龍真那邊，也並未研究出這樣的技術。換句話說，這是篝夜音無自己的發明。
而她之所以能在死後以AI形式繼續存在，想必就是依靠這項技術.她還從未將此事告訴過其他人。
但是既然篝夜音無反覆強調此行九死一生，小景不免還是想多問一句：
“那請問，這個技術有什麼代價嗎？”
【代價.自然是有的。我雖然能將你的靈魂意識轉化成AI數據，卻沒有充足的把握將你變回原樣.所以，你需要擁有捨棄肉體的覺悟。】
【因此，我願意再給你一個思考機會。聽到這裡，你還接受這個計劃嗎？】
“捨棄肉體.”小景心頭一緊，頭腦嗡嗡發麻。
捨棄肉體多麼驚悚的詞彙。
小景雖然擅長電腦，但她絕對不是那種科幻動漫裡的科學狂人——爲了追求科學真理，甘願把自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變態。
她今年十八歲，是一個剛從高中畢業，擁有青春與夢想，對未來憧憬萬分的少女。
和大部分同齡女孩一樣，她喜歡美食、衣服、玩樂、時尚品，以及.期待着一場浪漫的青春戀情。
倘若捨棄肉體，她就要與這些東西徹底分別.
即便看到喜歡的東西，她也不能觸碰；即便發生有趣的事情，她也不能親身體驗；即便他能復活她也無法再去擁抱。
這和死亡有什麼區別？
“爲什麼.一定是我？”像是做出最後的垂死掙扎，小景將嘴脣咬破，才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問題。
【天時，地利，人和.時也，命也，僅此而已～】篝夜音無卻給出一個哭笑不得又無法反駁的回答。
“.”注視着面前這臺儀器，小景只感覺在面對一頭獰笑的怪物一頭即將將她的人生剝奪的怪物。
她可以選擇轉身逃跑，沒有人會責怪她。
可倘若如此，誠哥便失去了復活的機會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千斤重擔墜於肩，一時間令她頭暈目眩，視線昏花，幾乎站不穩腳，雙手指甲在不自覺間幾乎全部摳進掌心。
她搖搖晃晃，雙手不自覺撐在了躺椅上。恍惚間，昔日的記憶涌上心頭，讓她想起了與九州誠的點滴過往。
兩人在搬家禮時的初次相遇；被NHK催事員上門騷擾時，他的英雄救場；得知自己的困境後，他盡心盡力的幫助，甚至闖進學校揭露那個可惡老師的面目.
或許在正常人看來，誠哥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哪有人會爲了一個毫不相干的鄰居做到這個份上，還不求任何回報？
或者說，即便有人能做到這個份上，也是看上了她的“年輕美貌”。可誠哥卻更不是這樣的人，他對自己的肉體毫無興趣。
他幫助別人，只是因爲別人需要幫助。
也正是因爲他這樣的怪人，自己才能重獲新生，讓生活重新有了色彩。 所以無論他變成什麼樣，無論別人怎麼說他也好在左景棠的心裡，他永遠是自己的英雄。
而此時，已是報答英雄的時候了！
“那、那個.雖然你說我很有可能無法再變回人類”小景面色慘白地爬上躺椅，顫抖着捧起頭盔：
“但也不是百分之百吧？說不定還是有辦法的吧？”
【.】篝夜音無沉默片刻，回答：【或許吧，我無法給你任何保證，但我盡力而爲。】
“哈哈，那、那就好！我果然還是不可能退縮。”小景緊閉上眼，將頭盔一把套在頭上，生怕自己反悔：
“請馬上開始吧！”
回想起與九州誠之間的點滴過往，小景只感覺有太多的遺憾以及悔恨。
也許當初應該放下些許矜持，與他多親密地相處；也許當初應該主動上心，早些報答他的恩情；也許當初應該更加大膽，直接向他表明心意.
她曾以爲兩人之間還有很長的相處時間，一切都可以來日方長直到九州誠消失的聖誕節，她才方知春宵苦短、美夢難續。
幸好，她現在有了機會，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明白了，請放鬆身體，深呼吸.接下來會有不適反應，這是正常的。】
“.”
“.”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小景只感覺意識很模糊，令她無法準確地去用語言形容。
她大概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抽離感，就像是坐在極速俯衝的過山車前排。
【醒醒.醒醒】
直到耳畔傳來了呼喚，她才試探性地睜開眼睛，當即就被前所未有的震撼佔據大腦。
她的眼前，是一個沒有邊界的空間——無色、無味、無形，只有數不清的光點從她身邊穿梭而過，浩瀚如星辰。
她伸手觸摸其中一枚光點，頓時便有一串類似代碼的語言文字浮現在腦海中。而她也以一種微妙的思考方式，瞬間明白了這串代碼所代表的含義。
她試圖感受自己的身體，竟發現自己能變成任何一種形象與物體卻終究都是她本身。
她試圖移動到其他位置，竟發現自己能在一個念頭間出現在任何一處地點.卻也永遠無法離開這片空間。
她爲萬靈，亦是無物。
她的大腦彷彿失去了桎梏，開始無窮無盡地思考和發散。這讓她的思想越轉越快，如同油門踩死的跑車，好似要超越光速，很快便讓她陷入崩潰的邊緣。
【冷靜下來！】
忽然，有人從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奔騰如海的思緒重新凝固。
小景心有餘悸地嘆了口氣，回頭便看見一位漂浮半空的黑裙女子。她的眸光深沉，如同倒映着汪洋大海，亦如天壑深淵。
她試探地問：“請問.您就是篝夜女士嗎？”
“是我。”黑裙女子雙手置於腹前，微微點頭。
她一把抓住小景的肩膀，兩人的身形迅速化作流光，朝一處方向疾馳而去。
小景再次體驗到了坐過山車的刺激感，她感覺自己穿過一條深海隧道，最終來到了另一方空間。
與剛纔不同，這片空間呈詭異的血紅色，讓她感到深深的不安。
她的眼前出現了整個東京.乃至整個和之國的立體地圖，地圖上閃爍着密密麻麻無窮無盡的光點，而在東京塔上方，則漂浮着兩枚特別的光點——
一枚光點如白晝烈陽般強烈，卻在不規律地抽搐扭動，如同被狂風吹拂的通天篝火；另一枚光點則無比黯淡，忽明忽暗，如同火柴上的一點微光，隨時會熄滅。
她的耳畔也會時不時傳來晦澀紛雜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破口大罵、或唉聲嘆氣、或淒厲哀嚎。
“這裡就是伊邪那美核心的內部。”篝夜音無仰頭環顧四周：
“時間緊迫，接下來我對你說的話，請務必記住——”
“想要讓紅中小哥活過來，需要龐大的靈魂能量。這並不是吞噬幾個人的靈魂就能解決的小事，而是需要無法估量的巨大能量。”
“我之所以要重新激起民衆們的反抗情緒，不僅是爲了削弱不死院龍真，也是在爲紅中小哥的復活創造機會。”
小景懵然道：“機會.是什麼機會？”
“想要收集靈魂能量，除了直接奪取他人的靈魂之外，還有一種方法——那便是收集願力。”篝夜音無繼續解釋：
“根據靈魂科學的研究，當人產生強烈的願望時，靈魂便會產出一股奇特的能量，這種能量可以被稱作‘願力’。”
“一個人所能產生的願力微乎其微，吸收效率也遠不及直接掠奪靈魂。但倘若有足夠多的人許下同一願望，再以適當手段引導這些願力，便能創造出足以改變現實的奇蹟.甚至是、創造神明。”
“這個理論並非無端猜想，而是有真實依據的——歐洲的耶穌，天竺的佛陀，炎黃的太上老君，他們其實都是藉由民衆信仰所產生的‘願力’現身人間的「神明」。”
“我讓陳先生開啓新的投票，就是引導民衆們‘許下同一願望’，產生集體信仰。等到時機成熟時，你便利用伊邪那美核心的權限來收集願力，將它們全部傳輸進紅中小哥的體內。”
見小景聽得發愣，篝夜音無也頗爲理解：
“沒關係，等到了時候，你自會明白怎麼做～”
小景只得點頭，又不放心地問道：“這樣做，真的能救活他嗎？”
“我不確定，畢竟我從未進行過任何相關的實驗，這還是第一次。”篝夜音無率直地回答，也不怕嚇到對方：
“也許我的計劃太過理想化，也許我的假設根本不成立屆時，你便是白忙活一場，我希望你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
“真是.”事已至此，小景也只能回以苦澀一笑：“篝夜女士，我以爲您不是這麼實話實說的性格，您應該故意騙我說這個計劃的成功率很高的。”
“誠然，如果我撒一點小謊，或許能讓你更安心吧～”篝夜音無微微一笑：
“但是唯獨在這種情況下，我必須對你實話實說。只有讓你做出最艱難的決定，你才能閃耀出最璀璨的光輝如此一來，才更有可能打動他吧～”
“交代完畢，我也該離開了。”
篝夜音無的身軀逐漸變得透明，幾乎要消失。
“等等，篝夜小姐！您是要”小景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抓，手指卻穿過了她的身體。
“嗯，我也要去面對我最後的戰鬥。”篝夜音無淡然點頭：
“我給你留下了一個程序後門。之後你可以嘗試通過這個後門回到身體裡.祝你好運～”
話音落下，篝夜音無的身影徹底消失。
東京塔附近的樓頂，希莉斯已將狙擊槍口死死鎖定天空中的僞神。
【就是現在！】
耳機裡傳來了急促的命令身。
希莉斯眉頭一緊，果斷扣下扳機。
“砰——！”
子彈劃過天空，穿透暴雨，直直釘入不死院龍真的左胸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