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默默注視着胡月琴的反應。
她應該是看見了黃偉立的普拉多周圍圍滿了警車,又拉着警戒線。
她駐足,被圍觀的人擋在外面。
臉上的表情有變化,先是意外,然後皺眉,流露出思索的表情。
停頓了幾秒鐘,才擠過人羣,表明身份。
從她走過來,到現在的反應,挺正常的。
她並不知道丈夫已死,只知道警察聯繫自己,告知丈夫出了事。
所以下車的時候,腳步匆匆。
然後看見了眼前拉着警戒線的大陣仗,流露出意外,疑惑的表情,猶豫一下,才上前表明身份。
如果她是殺害黃偉立的兇手,那這個時候,可能會故作鎮定,不會有這樣的心態變化。
但這個也說不準的。
沈新看過一個影視劇,可以通過人的微表情,推測一個人是不是兇手。
很神。
可真正辦了這麼多案子,接觸了這麼多人,沈新只能說這東西不一定準確。
人心難測,真不是一句空話。
人太複雜了,有的人就是善於僞裝,而有的人,謊話說了一百遍,連自己都信了。
所以還得看證據。
鐵一樣的證據甩在你臉上,再狡辯也無用。
在劉寶青的示意下,鍾宇上前,把胡月琴帶到一邊,進行詢問。
而劉寶青則站在旁邊,默默觀察胡月琴的反應。
離得遠,聽不見在說什麼。
沈新有些後悔,不該過來的。
可轉念一想,我就過去了又能怎麼樣。
想到這兒,沈新掀開警戒線走了過去。
案子是人家的,自己聽聽還不行啊。
守警戒線的同事看了眼沈新,並未阻攔。
看到沈新動作,同樣好奇的李墨也學着沈新,一掀警戒線,想過去。
可剛掀,旁邊同事眼睛就望了過來,伸手阻攔。
李墨尷尬的道:“我也是警察。”
同事點頭:“我知道。”
李墨秒懂,站了回來,警察和警察不一樣唄。
沈新站在了劉寶青身邊。
劉寶青眼角瞥了一眼,沒反應。
鍾宇正在問胡月琴昨天夜裡的情況。
“那你去哪兒了,你老公不回家你都不知道嗎?”鍾宇反問。
胡月琴一直皺着眉毛,猶豫一下道:“這是我私事兒,我不想說。倒是你們把我叫過來幹嘛,黃偉立呢,他到底怎麼了?”
她語氣中有些不耐煩。
鍾宇語氣也嚴肅了一些,警告她這不是小事兒,要認真回答。
不過胡月琴並沒有被嚇住,語氣挺衝的道:“我都說了,跟你們沒關係,我不想說。黃偉立呢,你把他叫出來,有什麼事,我跟他說。”
鍾宇看了眼劉寶青,見劉寶青沒反應,改口問她幾點來的水庫,又是幾點離開的。
胡月琴彷彿已經失去了耐心,煩躁的問黃偉立到底在哪兒。
這時,劉寶青突然道:“胡女士,你丈夫黃偉立死了,我們讓你過來,是爲了配合調查。”
一句話,讓胡月琴一下子愣住。
她表情錯愕,足足愣了好幾秒,瞪大眼睛道:“操,你他媽開玩笑呢吧,他死啦,怎麼死的?”
“不對!”
她眼珠子極快一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急忙問道:“你們確定他真的死了?”
劉寶青微微皺眉,然後點頭。
胡月琴後退一步,抱着胳膊,沒再說話。
鍾宇還要再問,胡月琴一擺手制止他:“你等等,我先給我律師打個電話。”
說着,掏出手機就準備打電話。
鍾宇想說找律師沒用,被劉寶青攔下。
這邊胡月琴電話已經打通了,立馬問道:“陳律師,現在有個突發情況啊,就是我老公死了,那這種情況下,我是不是就不用跟他打官司分財產了,可以直接繼承了是吧。”
鍾宇瞪大了眼睛,沒想到胡月琴給律師打電話竟然問這個。
劉寶青眉頭皺的更緊了一些。
沈新一樣皺起了眉毛。
胡月琴這個反應很不對,如果說是演的,那演技也太好了。
可她要不是兇手,那這案子就又複雜了。
這時,走開一些的胡月琴還扭頭問道:“對了,我老公怎麼死的,是意外還是怎麼回事,你們調查不影響開死亡證明吧。”
嚯!
沈新暗自搖頭,這都操心起開死亡證明了。
急着繼承遺產啊。
雖然有些冷血,但這個反應的話,那她殺害黃偉立的嫌疑正在快速下降。
劉寶青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上前制止了胡月琴,表情嚴肅的詢問她,昨天晚上到底去哪兒了。
也不知道是她律師提醒了,還是胡月琴自己反應了過來,也不犟了,立馬道:“凱悅酒店,1126號房間,不是我開的房啊,但你們可以去查,他們走廊有監控的。”
“對了,我老公幾點死的?”
劉寶青暗罵一聲,擺手示意鍾宇繼續問胡月琴。
然後他立馬叫人,一連做了好幾條指示。
比如周圍的監控繼續找。
走訪的人繼續擴大範圍,一定不能有遺漏。
案發現場的搜查也擴大範圍。
再安排人去找這個趙存勇,錄口供。
然後安排人去查黃偉立的社會關係。
本來這些事情已經在做了,但現在嘛,他要催了。
佈置完,劉寶青一擡頭看見了旁邊的沈新,臉上不免閃過一抹尷尬。
想想之前自己還跟沈新打賭,賭兇手是黃偉立老婆。
還說這案子條件不錯,應該很快就能破掉。
現在嘛,完全打臉了啊。
他尷尬,沈新也尷尬。腦子裡回想之前在岸邊自己那一通分析,還說什麼身邊人激情殺人。
果然,說話還是得留餘地。
可要不是胡月琴,那會是誰?
沈新覺得自己的分析也沒有問題啊。
知道黃偉立有夜釣的習慣,那隻能是身邊人。
而從表面證據看,搶劫殺人沒太大可能。
預謀仇殺的話,也不至於把現場處理的這麼潦草。
所以在當時那個條件下,又得知胡月琴跑過來和黃偉立大吵大鬧,那推測胡月琴是兇手,一點兒毛病都沒有。
就她那大體格子,都有作案的條件。
沈新扭頭看了眼胡月琴。
難道全是演的?
領導不小心推測錯誤,沈新識趣的沒有再往劉寶青身邊湊。
見他在打電話安排任務,便離開了現場。
李嘉慧等人迎了上來,急切的詢問什麼情況。
一個個臉上寫滿了八卦倆字。
“想知道?”沈新反問。
衆人點頭。
大門口的八卦,誰能不好奇。
沈新笑道:“不告訴你們。”
“且!”
陳果猛翻白眼。
李嘉慧氣的要捶沈新。
沈新招呼衆人離開:“行啦,跟咱們沒關係,話說你們都不用上班嗎,一會兒主任該生氣了。”
李銀江目光依舊是戀戀不捨,道:“主任今天去市局開會了,上午不來。”
那就可以偷懶啦?
沈新拽上自己的二人組,回去幹活兒。
雖然推測錯誤,但沈新覺得大方向不會錯,圍繞黃偉立的社會關係查,肯定能查到線索。
還有監控呢。
水庫附近沒有監控,但山腳下有啊。
比如警犬基地大門外就有,隔壁的絲網加工廠門口也有。
再外圍,全是道路監控。
雖說上山的道路很多,但雁過留痕,總能找到線索的。
現代社會嘛,就這點兒好,監控多。
來到犬舍,已經是叫聲沖天。
尤其是天魁,叫的最響亮,彷彿在說都幾點了,怎麼還不開門。
李墨還在長吁短嘆,說昨天還是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還說話呢。
結果今天就沒了。
說着,又拽着沈新,打聽具體情況。
這傢伙當初的夢想也是當刑警,誰知道混到了警保。
還在調查的案子,沈新當然不會透露情況,招呼他幹活。
把天魁他們都放出來。
該喂喂,該打掃衛生就打掃衛生。
然後沈新這邊還是帶着一衆警犬培養好感。
水庫那邊封了,也不能過去釣魚了。
不過沈新立馬想到了一個辦法。
還是利用這些狗的虛榮心。
沈新要求他們並排站。
然後就挑好感度最高的,讓他出來,自己跟他一起玩兒。
當着其他狗的面。
一樣的有效果。
正弄着,身後有人喊自己。
回頭一看是劉寶青。
馬春新應該過來支援了,劉寶青帶着趙通來的。
趙通第一次來警犬基地,好奇的四處張望。
劉寶青則是快步來到沈新面前。
他沒有過多客套,道:“小沈,我現在有一個想法,你幫我想想能不能實現。”
他的想法是,讓警犬出動,在案發現場,看看警犬能不能分辨出現場留下的氣味,然後進行追蹤。
就算兇手有交通工具,那至少可以通過警犬追蹤的路線,對沿途進行搜查,從而發現線索。
現在九點,距離案發時間十個小時左右,他覺得應該還有追蹤的條件。
沈新叫來李嘉慧,問她能不能實現。
李嘉慧思索一番,道:“我覺得比較困難,十個小時不到,是可以進行追蹤。”
“唯一的問題是,沒有準確的嗅源,你看現場是個開放環境,這兩天沒有下雨,但風吹日曬的,氣味會消散的很快。”
“而且這個地方經常有人來釣魚,人來人往,留下的氣味很雜。”
“從而引出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那就是警犬或許可以分辨這些氣味,但它無法理解我們要讓它追蹤哪一個氣味。”
“所以我覺得希望不大。”
她最後說了聲抱歉。
劉寶青微微皺眉,表示理解。
他也是看到了警犬基地大門,靈機一動,纔想到了這個辦法。
可他又深知,那是一個黃金釣點,天天有人在那邊釣魚,人來人往的,警犬又不是人,怎麼知道要去追蹤哪一個。
他又說了聲感謝,準備離開。
“劉隊,等一下。”
沈新出聲叫住了他。
“劉隊,要不試一試呢。”
雖然是開放的環境,但十個小時不到,有追蹤的條件。
關鍵就是李嘉慧所說的,警犬無法準確的理解,知道要去追蹤誰。
但這個事情,自己說不定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