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盤山公路過車沒問題,但是個陡坡,郭進的破皮卡開到半路,竟然還熄火了。
狠踹油門,排氣管嘟嘟嘟的噴着黑煙,就是打不着。
急的郭進直拍方向盤,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連忙下車往山上跑。
沈新等人跟着,氣喘吁吁的跑上山。
繞過學校,遠遠的就聽見李興平家傳出孩子的哭聲。
門口還有人探頭探腦的看熱鬧,然後隱隱的有叫罵聲傳出。
看到郭進一行人,門口看熱鬧的人連忙讓開道路。
沈新跟着衝進院子一看,就見兩方人正在對峙。
一方七八個,都拎着趁手的農具。
當先那人個頭不高,穿着西褲,藏青色的POLO衫,插在褲子裡,一個具象化的小老闆打扮。
可就屬他最兇,手裡抓着一把柴刀,叫道:“姓付的,這他媽的沒你事兒,你再攔着,我他媽連你也弄!”
那眼前這個幾乎差不多打扮,偏分頭的中年人應該就是村支書付亮輝。
他也帶了一個人,張開胳膊護在李堯和她奶奶身前。
老人家跌坐在門口的石板臺階上,一頭銀髮亂糟糟的,穿的布鞋也掉了一隻。
李堯在她懷裡嗷嗷大哭,被嚇壞了。
院子裡一片狼藉,醃酸菜的缸,堆積的柴火,胡亂碼放的雜物,全部被掀了個遍。
一見郭進,付亮輝如見了救兵,急忙招呼。
郭進立刻一聲大喊:“張開勝,你想幹嘛,把刀給我放下!”
張開勝柴刀反而指向了郭進,嚷道:“郭進,你他媽來的正好,李興平打死我哥,這事兒你怎麼說。”
郭進立刻反問他怎麼知道是李興平打死的張開勇。
張開勝道:“我他媽問了,昨天晚上,那麼多人看見了,他李興平跟我哥吵架,說我哥要把他逼死,一回頭我哥就被人打死了,那不是他還能是誰。”
“還有,他李興平要是心裡沒鬼,他別跑啊,他媽的,敢殺我哥,我非剁了他不可!”
“郭進,你別他媽說我不給你面子,你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把李興平給我抓回來,我他媽就把他老孃還有他閨女弄死,給我哥陪葬。”
“操,媽的,還弄到我們張家人頭上。”
郭進年齡大了,氣喘吁吁跑上山,這個時候血往腦袋涌,情緒激動的眼前發黑,說不出話來。
孫永傑立刻呵斥道:“張開勝,你想幹嘛,還弄死人閨女和老孃,我就站在這兒,我看你敢!”
張開勝一瞪眼,直接就頂到了孫永傑面前,瞪着眼睛道:“姓孫的,我哥死了,你他媽別惹我!”
他身後一幫人也壓了上來。
這一刻,簡直就是劍拔弩張。
沈新默默攥緊天魁的牽引繩,盤算着事情真鬧大了怎麼辦。
付亮輝急忙插進來攔着,嚷道:“張開勝,你別鬧了行不行,警察都來了,總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張開勝退開兩步,道:“好,交代,姓郭的,我還是那句話,你們要是不給我把李興平抓回來,這事兒沒完。”
“我他媽就在這兒等着,他李興平可以啊,老孃閨女都不要了是吧,那我幫他老孃收屍,你看我敢不敢!”
李堯的哭聲更大了。
李興平母親氣得臉色煞白,嘴脣哆嗦着,含糊不清的說了些什麼,話還沒說完,氣血上涌,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栽在了地上。
“老奶!”
李堯嗷的一嗓子,急切無助的晃着奶奶。
沈新等人嚇了一跳。
郭進急忙上前。
孫永傑在後面喊掐人中。
掐了,沒反應。
付亮輝急的直跺腳,衝張開勝吼道:“張開勝,你他媽別鬧了。”
張開勝也瞪眼:“關我屁事,我又沒碰她。”
郭進擺手道:“別喊了,小陳,趕緊把人背上,送鎮上衛生院。”
小陳揹着人往外走。
張開勝猛然攔過來,指着李堯道:“孩子不準走,他要是走了,我他媽找誰去。”
郭進青筋都暴了出來:“張開勝,你他媽給我讓開。”
這一刻,他宛若暴怒的雄獅。
天魁猛然衝上前,衝張開勝等人一通大叫。
他這是在護着郭進。
兇態畢露的天魁,嚇退了張開勝等人。
“走。”
郭進一擺手,小陳急忙離去。
又少了倆人,不過天魁站在郭進身邊,齜牙咧嘴,兇光令人膽寒。
他一個頂幾個。
郭進連忙安撫,看着張開勝,又只能壓着火氣勸說道:“張開勝,我知道你們哥倆關係好,你哥死了,這不是小事兒,你放心,我們會調查清楚,給你一個交代。”
“還有,你攔着人家姑娘幹什麼,想抓人質?你要是這樣,信不信我先把你抓了。”
“你不要以爲這麼鬧,沒人管得了你,興平媽要是出了事兒,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張開勝冷哼一聲:“嚇唬我啊。”
不過氣勢明顯弱了下來。
咬咬牙,張開勝道:“郭進,我今天給你面子,但我把話撂這兒,我哥不能白死,你們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這事兒不算完。”
說完,招呼一聲,帶着衆人出門。
一出門,他又立刻掏出手機,想要打電話,撥通了又掛掉。
拽過旁邊一人,從兜裡掏出車鑰匙遞給他,道:“德立,你趕緊去鎮上,找張喜,先別跟他說他爸沒了,然後去找李石,把那小子給我弄回來。”
“他李興平不要老孃和閨女了,我就不信他連兒子也不要。”
這人點點頭,急忙去了。
院內,郭進急切的問付亮輝李興平呢。“還有張開勝說那事兒,是真的嗎?”郭進眉頭緊鎖。
如果跟李興平沒關係,那人爲什麼跑。
付亮輝道:“不知道啊,我正勸桂枝呢,那邊不知道是誰說的,說李興平昨天跟開勇吵架了,那開勝一聽就急了,帶着人就上來了。”
說到這兒,付亮輝猛地一拍大腿,叫道:“壞了,你說要讓我保護現場的,桂枝嚷嚷着非要把人拉回去,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一聽這話,郭進氣血又往腦頂涌,急的拔腿就往外跑。
上山難,下山也不容易。
天氣悶熱,跑的急了,郭進腿下一軟,撲倒在地,疼的齜牙咧嘴。
天魁急忙湊上來,拽郭進袖子。
“天魁乖,我沒事兒。”
郭進被沈新攙扶起來,示意趕緊走。
匆匆趕到山下。
現場還是圍了很多人,但更多的人則是去了張開勇家。
一看現場,沈新就暗叫糟糕。
屍體已經沒了。
問了才知道,張開勇妻子譚桂枝已經把屍體拉回了家。
賀祥才他們去了張開勇家。
郭進氣得眼前直髮黑,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連忙留下一人維持現場,帶着孫永傑匆匆往張開勇家趕去。
沈新沒跟着去。
相比於被拖走的屍體,現場更重要。
而且沈新覺得在通知付亮輝保護現場之前,現場就已經被人動過。
這種情況下,更要第一時間從現場蒐集有用的信息。
屍體肯定能要回來,留下的信息好查,而現場再不查,有些線索可能就沒了。
留下的這人叫董波,很年輕,拉警戒帶的時候有點兒慌,掉落在地,滾出老遠。
沈新連忙上前,跟着他一起把人往外趕。
案發現場就在段東強院子外面,沈新指揮董波前後一攔,把這段路給封掉。
再把所有人都趕出來。
遇到命案,往往是派出所的人率先趕到現場。
而他們的職責並不是進行什麼調查,就是維持現場秩序,拉起警戒線,一個人都不要進。
因爲就算刑偵的人趕過來,也是技偵的人先進,他們偵查完現場,人才能進。
讓董波去西面那邊看着,不允許任何人進。
東面靠上山岔路這邊,沈新盯着。
圍觀的人都被趕到了這邊,一個個七嘴八舌的議論着。
“你就是段東強吧。”
沈新望向一個留着短髮,頭髮花白的中年人。
他剛纔嘟囔了一句這麼一弄,自己豈不是連家都回不去了。
“我是。”
他點點頭。
“大爺,您站這邊,等一下啊。”
沈新拉着他站在警戒線外一邊,又把圍觀人往外趕了幾米,然後才大聲問除了段東強,有誰是第一個過來的。
十幾號人對視一眼,一箇中年婦女回答說是她。
“大媽,那您也過來。”
沈新請她過來,問了才知道,是段東強家東面的鄰居。
沈新指了指西面,道:“等於說,段大爺往西面去找付支書的時候,您聽見了動靜,出門來看了。”
中年婦女叫黃慧芳,點點頭,捂着心口,心有餘悸的道:“我都嚇死了,就跑過來看,就看見張開勇擱地上趴着,一動不動的,腦袋旁邊全是血。”
他指了指不遠處。
段東強家也是老式的黑瓦木質民房,有低矮的院牆。
外面鋪的水泥路。
而現場就在他院門外東面的水泥路邊。
沈新招呼董波盯着這邊,不要讓人進去,趕忙去隔壁家,要了筆,還有個學生寫作業的本子。
返回來,拿筆簡單畫了一下現場。
然後仔細的問黃慧芳,還有段東強,張開勇的屍體是怎麼樣的一個情況。
趴着還是仰面,又往哪邊倒。
這些都是很重要的信息。
沈新又問段東強昨天晚上幾點休息的,休息之後,有沒有聽到動靜。
段東強點頭道:“聽見了嘛,我好像是九點多睡的,後來聽見好像是有人在吵架,但沒起來看,也不知道是幾點。”
“早上我五點多起來的,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人死了,我套好驢,準備出門呢,這纔看見開勇倒在門口。”
“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爲他喝醉了呢,上去一看,才發現滿腦袋都是血,這才趕忙去叫人。”
他比劃着現場情況。
“驢?”
沈新一愣,扭頭望去。
透過段東強家低矮的院牆,看見院子裡東南角搭的有棚。
這個位置就在案發地點圍牆裡面。
沈新看見了倆碩大的耳朵,可不就是一頭驢,此刻背對着自己,拴在驢棚的柱子上。
說起來,這麼近的距離,晚上驢要是沒拴着,它算不算一個目擊證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