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進已經通知了李孝文。
但從縣城到馬場鎮,需要快倆小時,再從馬場鎮過來,又得大半個小時。
六點出頭,具體幾點,段東強記不清楚了。
姑且就算六點。
6點42分,郭進接到電話。
中間間隔了四十分鐘。
同一時間,郭進通知了李孝文。
七點不到,公安局可能還沒上班。
刑偵有值班的,但技偵呢,得通知他們。
七點能出發就算是快的了。
趕到白家哨怎麼着也得兩個半小時,那就是九點半到。
而現在是7點41分。
李孝文一行人過來還早着呢。
沈新抓緊時間,走訪現場的人。
比如昨天晚上,李興平和張開勇吵架的事情。
一個穿着短袖,膚色黝黑的中年人就在現場,他往上一指,道:“昨天他們在浩民家打麻將,我也在,晚上十點多的時候,興平帶着他閨女來了。”
“一開始他跟開勇說好話,商量嘛,還讓他閨女跪下了,給開勇磕頭,說讓開勇想想辦法,沒醫保,他們家活不下去。”
“開勇昨天晚上手風不好,輸了不少,就沒說什麼好話,倆人就這麼吵起來了。”
“最後興平氣得不行,還要動手打開勇,嚷嚷着開勇要逼死他們一家,說回頭上開勇家門口上吊,就死在他家。”
“開勇氣得要打他,被我們勸住了,興平就走了。”
“我看到十一點,就回家了,他們打到幾點,我不知道。”
沈新又問了幾人,還把一起打牌的有誰,全部問清楚。
如果照這麼說,李興平的嫌疑的確很大。
剛吵了架,情緒激動,有可能做出過激的行爲。
因爲兇器是一塊紅磚,就掉在現場。
使用這種兇器,那一般都是激情作案,現場找的武器。
沈新看見了之前到村口時,上來攔車的年輕人。
他好像是村委會的人。
找他一問,果然是,是村裡的會計,叫吳慶全。
沈新問了他這個醫保的事情,到底是什麼情況,過錯在誰。
是不是張開勇真給忘記交了,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吳慶全抿抿嘴,搖頭道:“那說不好,反正這事兒是張主任最後統計的名字,可能就是統計漏了。”
正問着,郭進那邊帶着天魁返回。
看到現場拉上警戒線,纔算是鬆口氣。
可依舊是一臉難掩的鬱悶。
問了才知道,是張開勇父親,提出要把屍體拉回去。
然後他妻子譚桂枝找人,把屍體弄回了家。
現在孫永傑在那邊盯着,不讓人再動屍體。
沈新道:“郭所,李隊他們過來還要一段時間,我覺得咱們也不能閒着。”
“現在李興平的情況還沒有弄清楚,但是他有很大的嫌疑。”
最根本的一個道理,跟他沒關係,人怎麼跑了。
沈新繼續道:“我的想法是,抓緊時間,讓天魁去追蹤一下李興平。他很重要,就算要調查,也少不了他。”
不能幹等着,先把能幹的事情幹起來。
“可以。”
郭進點頭,他知道沈新是正兒八經的刑警,還是破過大案的。
當下留着董波看現場,和沈新又往山上去。
見他累的直喘粗氣,沈新索性讓他在山下等,再聯繫小陳,問一下李堯那邊的情況。
重要是問李興平什麼時候走的,有沒有說什麼。
郭進給小陳打了個電話,人還在路上,李堯一直在哭,整個人已經嚇壞了,話說不利索,也不知道李興平幾點走的。
反正早上起來就沒看見李興平。
估計老太太知道,但人還昏着呢,沒法兒問。
沈新帶着天魁上山。
這天悶熱的厲害,感覺要下雨,不動都是一身汗。
跑上山,李興平家門口圍的還有人。
沈新正好詢問他們有沒有誰看見李興平什麼時候離開。
沒人注意。
沈新進門,院子裡亂七八糟的,屋內也是。
在衆人趕到之前,張開勝應該已經帶人搜過了。
裡屋的牀應該是李興平睡的,上面散落着成年男性的衣服。
沈新讓天魁聞,確認嗅源。
“氣味最濃的,人應該走沒多久。”
沈新跟天魁唸叨。
【明白】
天魁叫了一聲,立刻躥出了房子。
一通聞,然後出了門。
沈新上回來沒看見家裡有電瓶車,摩托車之類的交通工具,估計是家裡收入低,沒有。
要不然李石也不能那麼寶貝一輛破自行車。
所以沈新推測,李興平可能是步行離開。
而剛纔上山之前,沈新已經詢問過,村子去鎮上有小巴車。
沒有正經公交站,隨叫隨停,村裡的人一般是在外面的公路等車。
但是這個班車最早的一班是在六點半,李興平走的早,應該趕不上這趟車。
還有一點,他患有股骨頭壞死,走路不便,步行的話,速度有限。
天魁鎖定嗅源,已經躥了出去。
沈新左右問誰家有電瓶車,能不能借自己騎一騎。
這光跑,太費勁了。
村民冷漠的看着自己,倒是人羣中一個年輕女人開口說她有。
原來是學校的老師。
跟着她回學校,今天是週五,還有課,學生已經來了不少。
她推了一輛踏板電瓶車出來,猶豫一下,道:“警察同志,其實昨天晚上一點多的時候,我起夜上廁所,從學校門口,看見李興平慌里慌張的跑過去。”
“哦?”
凌晨一點多,案發時間嗎?
看來李興平的嫌疑更大了。
問了老師名字,叫劉沙沙。
“劉老師,回頭我再來問你。”沈新騎上電瓶車,先去追天魁。
先把人找到纔是正經。
這個學校之所以建在山上,是方便對面那個村子的孩子過來上學。
等於山對面,還有一條上山的盤山公路,通往山腳下的牛家窪村。
而天魁現在就追上了這條路。
在沈新的預料之中。
李興平如果行兇殺人,肯定不會再走白家哨這邊,往牛家窪去,可以避開人。他如果要搭乘小巴,牛家窪那邊也可以坐車。
天魁在前面跑,沈新騎着電瓶車追,從山上向下望去,山川村莊一目瞭然。
山腳下不遠,兩山之間的低窪處就是村莊。
從鎮上過來的公路繞過腳下這座山,蜿蜒而去。
從牛家窪過去,大概一兩公里的位置,還有一個村莊。
然後一山連一山,令人窒息般的望不到盡頭。
沈新暗道李興平可別藏山上去。
他如果往外跑,那就一條路,很好找。
可要是藏山上,這山川連綿,可有的找了。
就這一條路,李興平沿着盤山水泥路向下,到了山腳下,沿着路斜穿過村子,走出村的路,往公路去。
沈新跟着天魁一直到路口。
到這裡,天魁停下了腳步,有些茫然。
“別急,好好找,人應該坐車離開了,他身上可能沾的有血,聞一聞血腥氣。”
沈新主動引導。
尋常的警犬,釘死一個氣味悶頭追。
而天魁因爲自己的天賦,足夠聰明,他可以理解更復雜的事情,會思考,然後解決問題。
路口還有三個等候的村民,好奇的看着沈新和天魁。
尤其是天魁還戴着智能頭盔,更吸引人眼球。
沈新詢問了他們,有沒有看見一個走路不太方便的男人。
並沒有。
沈新估計李興平走的比較早,夜裡走的,這樣能避開人。
但那個時候沒有小巴車,他能怎麼辦,總不能走到馬場鎮上,二十多公里呢。
而如果不去馬場鎮,往另一個方向去,也就是沿着眼前這條公路往北去,那更遠。
要走快三十公里,才能抵達秀河鎮。
這時,天魁叫了一聲提醒,就往北面去了。
這條公路過車少,干擾要小一些。
而且天魁有思考能力,比如李興平上車了,他的氣味和汽車尾氣混在一起。
不同的車,尾氣不一樣,那麼天魁可以理解,知道李興平上車了,自己追蹤這個尾氣,就相當於在追蹤李興平。
他能理解這個過程,而尋常警犬理解不了。
“是不是坐車走了?”沈新騎車跟上詢問。
【是】
天魁叫了聲。
沈新直接招呼他上電瓶車。
省的他四條腿去追,累,自己騎着電瓶車,沿着馬路去追,他迎風聞氣味兒,一個樣。
走一段距離,沈新就停下,讓天魁確認一下李興平的氣味。
這樣能確保李興平半道不會下車。
就這麼追了大概五六公里的樣子,天魁突然叫喚一聲。
【那邊】
他扭頭,望向了右手邊。
右邊是一條進村的岔路。
沈新立刻轉彎,可騎出沒多遠,天魁又叫,說不對。
沈新立刻反應過來,人下車了。
沈新推測李興平可能搭了一段過路車,到這兒人拐彎回家了。
又返回路口,天魁下車到處嗅,尋找李興平的氣味。
沈新記下這個村子,回頭可以安排人過來走訪,詢問李興平搭的是誰的車。
很快,天魁一聲叫喚,續上了。
沈新連忙招呼天魁上車,繼續往前追。
“他是步行還是坐車?”
沈新也及時的詢問天魁,剛纔一路過來,看見路上監控並不多。
【走路】
這是天魁的心聲。
那就是沒攔到車,沒辦法只能步行。
沈新精神振奮了一些。
李興平腿腳不便,步行的話,他走不快。
如此又騎出一公里多,前方出現了一個小村莊。
位於兩山之間。
遠遠的,沈新突然看見馬路上圍了不少人。
過路的車紛紛停下。
然後一臺4米2廂貨歪着停在路中間。
現場還停着警車。
出車禍了?
沈新途徑,瞄了一眼,的確是出車禍了。
剎車印很明顯,交警正在拉線,丈量現場。
然後地上有血。
一個司機模樣的年輕人正跟交警焦急的解釋着什麼。
圍觀的路人應該是前面村裡的人,指指點點。
受傷人員應該已經被救護車拉走,沈新掃了幾眼,惦記正事兒,剛要離開,天魁突然急促的叫喚了兩聲。
而後快步躥下車,衝到貨車旁邊掉落在地一個提包前,扭頭衝沈新不斷的叫。
沈新心頭悚然一驚。
“哪來的狗啊。”現場的交警急忙往外趕。
沈新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掏出證件:“同志,這是我的證件,他是警犬,我們正在追蹤嫌疑人。”
看到證件,交警一驚。
沈新掃了一眼地上的提包,急忙問交警被撞的是不是一箇中年男人,身上有沒有證件,叫什麼。
交警古怪的看了眼沈新和天魁,點頭說的確是一個男的被撞了,已經被救護車拉走了。
“他有身份證,還有手機,但手機摔壞了,我還正頭疼怎麼聯繫他家屬呢。對了,人叫李興平,你這是認識他嗎?”交警試探着問道。
沈新接過身份證。
看照片,可不就是李興平。
沈新默默嘆口氣,問人被撞的嚴不嚴重。
交警猶豫一下,道:“夠嗆,前輪從身上腿上碾過去了。”
旁邊司機立刻又嚷道:“警察同志,我都說了,真不怪我,他突然衝出來,我根本來不及剎車,他……他就是碰瓷兒的。”
交警反駁道:“你見過有這樣碰瓷的嗎?”
拿命去碰?
沈新看着車身下一攤鮮血,心情沉重。
本就家庭困難,這又出了車禍,就算救回來,估計也要落下殘疾。
又可能殺了人。
剩下一雙年幼的兒女,家破人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