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夫,和離吧
不一會兒,房中有了光亮,陳媽媽與採月一行人從外面進來,沐景滿臉驚慌道:“房裡好像有老鼠,剛纔都爬到我被子上去了。”
“老鼠?怎麼會有老鼠?”陳媽媽大吃一驚,立刻往屋裡去看,沐景忙向採曦使眼色,採曦愣了愣,知道沐景的意思,仰了頭脫口而出:“啊,老鼠?”
所有人和她一齊仰起頭,採曦指着某根橫樑道:“剛剛我看見一隻老鼠從那裡爬過去了。”
陳媽媽有些爲難,“這……這可怎麼……”
“它跑了,是不是不會再來了?別的我都不怕,最怕的就是老鼠了。”沐景緊張地問。
“應該,不會吧……”採曦在一旁幫腔。
採月看着頭屋頂,回道:“要不,夫人今晚先睡着,到了明天去外面買點老鼠藥放在屋裡,毒死了就好了。”
沐景假裝遲疑了一下,隨後外面又一陣驚雷,將一羣人嚇了一跳,沐景也一顫,這才說道:“也只能這樣了,外面雨大,你們都回去睡吧,我晚上把燈燃着,老鼠大概就不怎麼敢過來了。”
下人一齊點頭,又關照兩聲,這才退下。沐景忙讓採曦關了門往屋內而去。
沐景看着空蕩蕩的臥房四周,小聲喊道:“十一?”
牀底下傳來一陣細碎的動作,不一會兒,趙晟就從裡面爬了出來。沐景看着他的樣子,心裡忍不住就泛起心疼來。
剛纔若不是屋裡黑她只能看見身形輪廓,說不定還不能立刻確定他是趙晟,因爲他此時的模樣,實在是沒有一點當初的樣子。
髒亂不堪的頭髮因雨水的衝涮而搭在頭上,襤褸的衣服,赤着腳,褲腳掉在腿腕上,完全是一副比乞丐還悽零的模樣。此時站着,身上雨水一點點滴到房中的紅色地衣上,將地衣都要浸溼。
“我九哥呢?”他略略擡頭問了一聲,然後又低下頭去。
沐景回道:“他去軍營了,這些日子他都在軍營留宿,沒回來。”
趙晟低頭沉默了一下,然後突然往掛着簾子的門口跑去,沐景忙上前拉住他,“都來了你還跑什麼?我明天去軍營叫你九哥回來就好了?你腿上有傷是不是,外面又下着雨,這個樣子你怎麼出去?”
與他離近了些,此時她才察覺到他身上竟然有一絲極難聞的惡臭,似曾經在什麼動物的腐屍旁邊待過一樣,讓人忍不住掩鼻。
趙晟停了腳步,將胳膊從她手中掙出來,“那……萬一你去報官了呢?”
沐景回道:“我爲什麼要報官?報官是有一百貫還是一千貫,我嫁了你九哥還稀罕這點錢麼?你九哥天天擔心你,我要是報了官,他不是要氣得休了我?還有你爹孃,我要是報了官,不是連着也將他們得罪了?”
趙晟低着頭,好久才道:“九哥……真的擔心我麼?”
“你是他弟弟,他自然擔心你,而且他還說,他與王府其他堂兄弟都很生疏,只和你關係不錯是不是?”
趙晟將頭低得更低,依然不回話。
沐景看將他身上看了看,說道:“你先在這裡過一夜,洗一洗,清理一下傷口,到明天了我就讓人去叫你九哥回來,讓他來見你怎麼樣?”
趙晟輕輕點頭。
沐景轉頭去看採曦,“屋裡有水麼?先弄些水讓十一郎洗洗吧。”都頭吧從。
採曦想了想,立刻道:“那我去廚房燒些水提過來。”說着就要去,沐景忙將她攔住:“算了,我從來沒在半夜用過熱水,剛剛那樣鬧了一陣,現在又去弄熱水,肯定要引人懷疑的,人多口雜,到時候若有貪財的人知道去報了官就壞了。”
“那……”採曦往四處看了看,又往淨房看了看,回來低頭道:“屋裡除了茶水就沒多的水了,只有……只有夫人晚上沐浴的水還在浴桶裡沒倒……”
這個……沐景看着趙晟有些爲難,他的樣子真的是不洗不行,不說別的,就說身上那股臭味讓人聞着都忍不住要吐,她受不了,採曦更是不自禁頻頻皺眉,趙晟自己恐怕更難受了,但是要讓他洗自己洗過的水……這是不是太不成體統了?
“我不用洗,有……有吃的麼?”在她們商量了半天后趙晟終於開口。
沐景這纔想起來,對於流亡之人來說髒亂什麼的都不是大事,甚至連身上傷口都不是大事,最重要的只是食物而已。她竟然忘了?
“有,採曦,快把房裡的糕點拿過來?”
採曦立刻去拿,不一會兒就端了好大一盤糕點過來,沐景親自動手移了凳子和几案過來將糕點放下,然後讓趙晟過來吃。
趙晟略作遲疑,隨後就是一陣狼吞虎嚥,哪怕頻頻被噎着也依然放不慢吃的速度。
沐景怕他餓太久吃這些東西不舒服,想弄些熱的湯或是粥過來,卻擔心讓人起疑而不敢,想讓他吃慢一些,卻心疼着說不出口,只好拿了自己的杯子倒杯水過去讓他一邊吃一邊喝。
在他吃的時候,沐景也去淨房看了看,果然是除了自己洗過的水就只剩一壺剛纔給他倒過的茶水了。
待趙晟吃完了糕點,沐景便輕聲道:“先就吃這些吧,一下子吃太多會不舒服的,到天亮我讓廚房做別的給你吃。”
趙晟輕輕點頭。
沐景又說道:“半夜裡沒有辦法,你先用淨房裡的水洗一洗怎麼樣?我讓採曦放了盆在外面接雨水了,那是乾淨的,等你洗完再用接來的水衝一衝,好不好?”
趙晟低着頭不作聲。
沐景想着他連身上髒成這樣都不介意,也不會介意用別人洗過的水洗了,雖然這種事有些曖昧,但總不能讓他就這樣髒髒的坐一夜吧。想着便從他面前起身:“採曦,領十一郎進去吧,這一身臭味在屋裡薰久了明天採月她們一進來就聞到了。”vgiu。
趙晟擡頭看看她,這才起身隨採曦進裡面去。
沒想到才一進去,採曦就捂着嘴驚慌地跑了出來,“夫人……”
沐景正在房中找着跌打損傷的藥,聽了聲音奇怪地看向她。
採曦滿臉驚恐,幾乎不敢相信道:“十一郎他……他腿上有蛆……”說着,她就再次捂了嘴,急匆匆往外跑去,似乎見了什麼特別噁心的場面忍不住要吐了。
聽到這話,沐景心中也大驚:活人身上怎麼會有蛆?
淨房裡面悄無聲音,沐景緩步進去,只見趙晟站在浴桶邊,上身的一件短打已經褪去,下身那條掉着的褲子還穿着,沐景走近了一些,果然在他褲子上看見一條白色蟲子從慢慢往上爬着,再仔細看,便可以看見那褲子的小腿處隱隱滲着血色,腐臭之味似乎正是從那裡散發出來。原來他不是在髒地方待過,而是自己身上傷處的肉腐爛了。
趙晟站在浴桶旁受着她的注視,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說。
沐景說道:“採曦年紀小,膽子也小,這屋裡也沒有別的丫頭了,你就自己洗吧,洗了出來把傷口清理一下。”說着將只盒子拿到浴桶邊,“這裡面是澡豆,不能煮洗髮的水,你就用澡豆洗洗吧。我再給你拿件你九哥的衣服過來。”
趙晟仍是低着頭不出聲,沐景看看他,轉身出淨房。
胃中早已有些翻滾,卻忍着沒表現出來。一個多月的逃亡,他到底吃着怎樣的苦?曾經那樣一個爲我獨尊的小太歲,如今竟然成了這般模樣。
好在看見這些的是她,若是趙曄,或是王府裡的二夫人,只怕會更難受吧。
在外面喘了幾口氣,沐景纔拿了趙曄的衣服放進去後再出來。
不一會兒,裡面傳來水響,採曦也從外面進來。
“夫人,對不起,我……我還進去麼?”
沐景搖搖頭,“算了吧,你進去更讓他難受。”
採曦低着頭,語中帶着慚愧:“看見得太突然,我沒想到……沒想到十一郎身上會……”
“算了,不怪你。等會看時間差不多了,把外面的接的水端一盆進去就好。”沐景說着,又問:“房裡都有什麼藥?爛了的傷口你知道要怎麼弄麼?”
採曦搖搖頭,“房裡有白藥,也有藥酒。”
“灑些白藥再包紮一下應該不會錯吧。”沐景自語着,隨後看向採曦道:“明天你找人去軍營給九爺帶個話,讓他回來一趟,別說十一郎的事,就說是有事。”
“嗯,好。”採曦暗中想,這樣,是不是可以趁機把九爺請回來?
不一會兒,趙晟從淨房出來,身上的臭味好了許多,採曦忙拿了手巾要去給他擦頭髮,趙晟卻往後退了兩步。
“我來吧。”沐景從採曦手上接過手巾走到趙晟身旁,趙晟看了她一眼,終是站在原地沒動。
站近了替他擦頭,卻聞見他頭上依然存留着一股臭味,翻過白色手巾一看,竟還染了些污跡。他大概是從沒自己洗過頭,不會吧。沐景輕輕嘆了口氣,推他入淨房:“過來,我替再洗洗。”一邊說着一邊朝外吩咐:“採曦,外面還有水麼,再端一盆進來吧。”
趙晟不言不語,任她扶了他在小凳子上坐下,然後拿了澡豆在手上揉搓之後塗上他的溼發。
“是碰上了什麼事麼?怎麼突然來找你九哥了?”一邊洗着,沐景一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