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一句話,叫棲靜院上房的整間堂屋裡醞釀着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彷彿雷暴隨時都會抵臨。
蕭大王他是盛怒拳拳,之前他早就想要將風靜玥二殿下與紅菱軍師治罪的,只是忍着沒有發作而已。
在一旁吞嚥紅棗糕和紅豆沙包的小五弟慕容玉璽囫圇吞嚥了幾下,也顧不上擦拭嘴脣上的豆沙渣滓,趁着沒人想要先走一步。
“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沒有人會離開這裡,本王可以保證!”
蕭子都伸開偌大的袖袍,大如團蓋的袖袍阻擋小慕容玉璽五少爺的去路,雙眸有意無意得輕瞥了慕容玉璽一下,旋兒將眸光鎖定在風靜玥二殿下那傲然挺立的鼻樑上。
“沒有想到堂堂西疆大王也喜欺辱童稚小兒?呵呵,世人皆說西疆蠻夷有待教化,如今看來,不僅僅是有待於教化,連西疆牧民之主堂而皇之的深山野人行徑,本殿下以前是太過高估了蕭大王的人品!”
他風靜玥明明知道蕭子都此舉表面上是不讓慕容玉璽離開,暗地裡是想要表達的意思是,不讓風靜玥和紅菱離開這裡,不過風靜玥仍然是不買他的賬,還直接說蕭子都是深山野人,西疆蠻夷有待於教化。
被說的人,脾氣可不要太好,要不然非給氣得吐幾倆血呢。
“來人,與我綁了!”蕭子都不願意與風靜玥繼續廢話,就眉眼一掃,示意下面的曹木將軍和年羹強副將叫來蘭陵衛士強綁了他。
當下,紅菱也在強綁的行列之中。
五弟慕容玉璽舔了舔嘴邊的紅豆沙渣,眸光一瞬一瞬得看着坐在軟榻上閒情悠然的雲嵐王妃二姐,好像是在說,王妃姐姐你爲什麼不去勸阻一下,蕭大王姐夫要把會做紅豆沙包和棗泥糕的紅菱姐姐綁起來呢。
對於五弟飄射過來的目光,慕容雲嵐沒有立即給予回憶,相反的,慕容雲嵐愈發悠閒得接受白霜丫頭給她遞上的血燕熬製的清茶,悠悠哉哉得喝着,好像這裡所發生的一切,跟她沒有半點的關係。
蕭子都揮一揮手,三三倆倆的蘭陵衛兵就押着他們下去了。
此間紅菱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風靜玥二殿下他脣瓣浮現一抹倨傲的弧度,彷彿他是高高在上的王,比蕭子都的氣勢還要高些,就愈發惹怒了蕭子都。
緊接着,他將在場所有人清退出去,蕭子都自己兀自坐在座位上,眸光很是複雜,無非是憤怒,躁動等各種情緒交匯而成。
慕容雲嵐靜靜得看着牆角,不一會兒又把後面挪了挪身,想要以更爲舒適得角度側臥。
輕輕的一下,就把座位上的蕭子都驚動起來了,他緩緩走到雲嵐的身側,替雲嵐擺正後背的軟靠枕,溫言道,“愛妃,你在怪我嗎?”
“大王這話怎麼說?”慕容雲嵐就着子都給自己扶正的背枕往後靠了靠,微微搖着螓首道,“臣妾還還真不知道要怪大王什麼?希望大王能給臣妾指點迷津一番。”
好一個揣着明白裝糊塗,愛妃可真有手段!
知道愛妃現在懷着身孕呢,蕭子都撫了撫雲嵐的肚子,平順得說道,“愛妃,如果有不痛快的話,趕緊說出來,你若說出來,本王可以立馬釋放風靜玥與紅菱二人。”
大王你若是想要放了他們,自然就會放了他們,如果你不會,恐怕我雲嵐再三央求也是沒有用的……慕容雲嵐微微含笑,“一切只管大王的喜好去做。大王是西疆之主,更是日後大陵皇朝的國君陛下,說一便是一,說二便是二,臣妾哪敢說半個不字?”
慕容雲嵐這話說得不輕不重的,本來想要趁機發作的蕭子都,卻無從發起脾氣來,只能甕聲甕氣道,“希望愛妃還是不要怪本王,本王也是迫於無奈,風靜玥那小子氣焰太過張狂,在衆目睽睽之下頂撞本王,本王這是要滅一滅他的氣焰!”
雲嵐心裡早就知道子都只不過是看不過風靜玥頂撞於他,強綁風靜玥和紅菱二人送進牢房,是給他自己一個臺階下罷了,要不然一介西疆霸主的威信該如何施展下去?
所以慕容雲嵐一開始就緘口不言,當做什麼事兒都沒有,她相信大王氣消了,擇日就會把他們二人給釋放出來。
就由着蕭大王發泄他胸臆中的不快之感,她身爲人家的內子,也儘量在外人面前挺他,維持他的臉面纔是。
過了三日,風靜玥和紅菱還真給放出來了。
這不,紅菱自己薰了艾草,去除了黴氣,就來給雲嵐叩首問安來着,大有要感謝大王和王妃娘娘的不殺之恩之意。
慕容雲嵐見紅菱如此,輕輕揚了揚了手,“平身吧,無須多禮,日後你可是永樂侯爺夫人呢。”
之前雲嵐早就許偌紅菱、白霜二人,倘若蕭子都登基爲大陵皇朝的國君,那麼他們二人的夫君就加封爲永樂侯爺,長樂侯爺。
“王妃娘娘…”紅菱心中哽咽着千語萬言,她眼眶也只是溼潤,她心智機敏,也猜測到是風靜玥二殿下惹惱了蕭大王,所以纔會被蕭大王軟禁在相府的地下黑牢三日,不過那三日當真是過得挺滋潤的,白霜妹妹也給他們二人送點好的吃食,這吃食斷然不是明目張膽的,只是白霜悄悄得在送飯的西疆衛兵的飯盒裡邊的白米飯塞了雞腿回鍋肉等物,這可是下飯的好材料。
慕容雲嵐叫紅菱起身,她也是中規中矩得起來,眸子凝重得望着雲嵐,“王妃娘娘,這幾日您的身子還好嗎?”紅菱在地下黑牢的時候,還是挺記掛王妃的肚子,到底是懷有身孕的人了,得好好注意一二。
總算她還記掛着自己,慕容雲嵐點點頭,心中頗感安慰,“倒也還好。怎麼是你一人前來,風靜玥二殿下呢?”雲嵐想着,如果風靜玥二殿下第一時間被釋放出來,肯定是要來自己這裡的。
“風靜玥二殿下被蕭大王拉去水榭內閣商議大事去了,紅菱等會也去,只不過是紅菱央求大王,紅菱先要給王妃娘娘您請安,再去。”紅菱知道,蕭大王還是挺信任風靜玥和自己的,所謂的大事自然還是尋求攻破豐州壩之法。
如果這一次要不是莫雪的背叛,恐怕把匕首架在風靜玥的脖子上,風靜玥也不可能和蕭子都站在統一戰線,對抗遠在豐州壩的玥溟初!
雲嵐與紅菱她再絮叨一會兒,紅菱就折去水榭內閣。
雲嵐接過新提拔上來的丫頭薔薇托盤上的糖水燕窩,細細抿了幾口,燕窩甘甜入肺,沈廚娘說常吃血燕太過滋補不宜,就換了一普通的燕窩,不過這燕窩再普通的,也是尋常百姓家難以吃到的一品級。
“薔薇,可曾看到白霜?”慕容雲嵐知道幾天之前,白霜,曹木,年羹強在豐州壩打探那所謂玄怪的小石洞,至於進展如何,無從所知。
薔薇乖順得搖搖頭,“王妃娘娘,奴婢好幾天不曾見到白霜姐姐了,大王應該是派遣她一些去做,至於是何事奴婢不清楚。”
是啊,薔薇她一個小小的丫頭如何會知道呢,這算可問錯了人。
慕容雲嵐吃了小半碗就不太想吃了,叫薔薇把那些東西拿下去倒掉。
舊大華京都城外十五里處,枯敗草地隨着獨特的地勢蜿蜒起伏,以縱是懸崖峭壁,以橫是疊嶂密林,深秋時分,耳邊可以聽到秋蟲鳴叫不絕。
白霜,曹木,年羹強在一個小石洞口盤旋很久了。
“曹木,阿年,我們來這裡很久了,仍然一無所獲,我們這樣回去的,豈不是又要被大王責怪了?”
白霜臉上一片愁雲慘霧,這個小石洞內中盤桓複雜,深入其內,腳底下便是一望無底的萬丈深淵,叫人爲之膽寒。
別說下去了,就是在這個地方站得久了,也驟然覺得頭暈目眩!
“要不我們再試試吧!”年羹強看起來比木訥曹木大將軍的臉上多了一絲活潑靈動之態,“就按照大王所囑咐的那樣,我們可以試試用繩索探下去了。”
曹木一臉木訥道,“昨日我們不是都試過了嗎?就算我們可以依仗緊綁的藤索下去,這下面可是萬丈深淵,如何下得了,還沒有到了淵底,藤索就已經到了盡頭……”
曹木說的也不道理!
“要不然怎麼辦?”年羹強發起狠來,勁勁兒得盯着曹木大將軍,“身爲一個蘭陵衛士,做事不能畏首畏尾,如果你怕的話,就讓我跳下去,不過你們可幫着我拽着藤索,否則我跳下去,定要粉身碎骨了。”
直接跳下萬丈深淵,那該要多大的繩索呀?白霜愣了一下,這個年羹強爲了搶奪頭功不要命了,他這是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呢。
這個還是其次,他如此膽大敢於跟曹木大將軍叫板,擺明了是他這小子是要代替大曹木,成爲西疆第一勇士。
眼間年羹強副將咄咄逼人的情勢已經極爲明朗了,連白霜這個偏向與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物都看得清澈透明,曹木再木訥也還是能夠看得出來的。
“抓緊了!”曹木將軍頃刻之間,就將手中緊扣的藤索交予年羹強與白霜二人。
嗖的一聲,曹木就這麼下去了,他整個人包裹在萬丈深淵下的雲層迷霧之中,唯獨聽見曹木的聲音,“你們可抓緊了,下面雲霧太濃,我幾乎看不清楚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哪裡,不過我好像可以感覺到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塊凸起的大磐石。”
若不是年羹強和白霜二人性子靈敏一早抓緊了藤索,否則,曹木將軍他一聲不吭跳下去,非給墜落深淵底部,摔了個屍骨無存,他現在估計在深淵的中段部遊蕩着呢。
“阿年……年副將,你以後還是不要刺激曹大將軍了。如果你不刺激他的話,他剛纔也不會。”白霜還是有點汗津津的感覺,她的輕功算是不錯了,可輕功不錯在萬丈深淵的面前,那就是一個渣的存在。
年羹強後腦勺直冒冷汗,他剛纔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就想要曹木面前逞一下威風而已,畢竟他對於曹木的大將軍職銜還挺不爽的,這下子他一股腦兒得跳下去,年羹強發誓他以後絕不敢再刺激曹木將軍,如果曹木大將軍真有一個好歹,叫西疆蕭大王損失了一員大將軍,到時候自己到蕭大王跟前,恐怕也落不到一個好吧。
爲了不讓曹木將軍真的渾身碎骨,白霜與年羹強二人牢牢得抓住藤索,生怕曹木將軍會因爲脫落繩索而死。
其實,年羹強真的想要讓曹木死,他大可以放鬆藤索,讓藤索以自由落地之態勢,曹木將軍定能死絕了,可是他沒有,說明年羹強他這個人還是挺不錯的,只不過爲人太過激進罷了,如此而已。
白霜心裡面偷偷想着,緊攥藤索的雙手可不敢有一丁點兒的放鬆,如果放鬆了,曹木將軍他就死定了,回去了,定要給蕭大王責罰的,再說第一次和王妃娘娘遇到曹木將軍的時候,他還救了她們呢,曹木將軍可不能死……再看看阿年副將,他的額頭上也狂冒冷汗,汗水順着他頗有菱角的面龐流淌,看來他一點兒也不輕鬆啊。
足足半個刻鐘的時間段。
終於下面傳來了曹木將軍的聲音,“我好像可以嘗試站在這塊磐石上面,剛纔這塊磐石周邊太過滑溜,我怎麼爬也爬不上,主要是雲霧太濃了,捉摸不到方向罷了,現在可以了——”
在過去了足足半個刻鐘之間,要不是因爲繩索下面有一股子重墜感,白霜還真的以爲下面的曹木將軍掉下去了。
年羹強副將嗓子裡透露着一股喜悅之色,“太好了,曹大將軍,你試着可不可以站在磐石上——”其實年羹強這句話是多餘的,只不過是他激動得以爲自己好像聽錯了,想要得到確認罷了。
“可以,我可以站在上面了。”曹木似乎鬆了一口氣。
白霜激動得忘乎所以,“太好了,這下面果然是可以依託的東西,想必這就是傳說中的進入豐州壩的路徑了。”
“是啊。”年羹強見白霜笑得如此燦爛,他也高興起來。
可惜樂極生悲,年羹強和白霜不知道什麼時候鬆動手中的藤索,藤索趁勢嘩啦啦得就好像蛇一般涌到下面去,這個時候兩個人才想起去抓,可是來不及了,藤索已經被滑落到了萬丈深淵之底。
“上面發生了什麼?”下面的曹木聲音接近於歇斯底里。
“曹木將軍,我們不小心……不小心把藤索滑落下去了。”年羹強一臉無奈得和白霜侍衛面面相覷道。
白霜連忙補充道,“對不起曹大將軍,我和年副將不是過意的,我保證——”旋即白霜對年羹強急促說道,“我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呀。”
年羹強一時無語。
良久,下面的曹木將軍說道,“我現在可以站在磐石上面,只是求這塊磐石別不太牢靠,你們現在試試再伸展藤索下來,我儘量用兩隻手摸索,一定要從剛纔的那個位置伸下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恐怕會找不到藤索,到時候就算你們伸下來一百根,一千根也沒用,因爲我周邊都是濃霧,看不到!”
曹木所在的地方,乃是被打空的石洞下方凸出來的巨大磐石,還好這個磐石極爲穩當,在曹木站立了這麼久,至今沒有出現一絲鬆動的感覺。
這是豐州壩的秘密通道,豐州壩人都稱爲雲霧磐,只有豐州壩的內部人才會知道,外界人都不知道,這個豐州壩也算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境地,與相府南院天井下的薛蠻族的後山有着異曲同工之妙,有着一致的神秘之處。
正是因爲如此之神秘,所以上一世的慕容雲嵐也根本不知道有這個地方。
曹木不敢亂走,怕走出了磐石的邊緣外界,那可就麻煩了,一失足便會醞釀成了千古恨的悲劇。
曹木匍匐着身子,一點點得摸索,一點點得摸索,他總算摸索出了磐石的範圍,貌似是一個長方形,方約莫六丈,寬約莫三丈,由於四周雲霧遮障,曹木索性閉上雙眼,就好像盲人在夜空中摸索一般,在磐石的方寸地帶摸索,終於他摸出了一個窟窿。
一股極爲清涼的氣息從窟窿傳出來,隱隱約約有人語,更有小孩子和婦人言笑的聲音,太好了,莫非本將軍找到了出路了嗎?
曹木摸近了窟窿的外延,這個時候他不敢大聲聲張,生怕驚動了窟窿裡面世界的人,他在心中盤算肯定了這個就是豐州壩的秘密入口了,剛纔他在磐石的外沿,怎麼大聲得與上面的年副將與白霜侍衛對話都沒事兒,外邊比較空曠,聲音早已泯消在無窮無盡的濃霧之中,可是這裡就不能聲張了。
約莫又一個半刻鐘沒有曹木的聲音了,白霜又有點擔心了,看着年副將道,“你說,曹木大將軍該不會已經……”
“不會的,曹大將軍一定是在摸索磐石周邊是不是存在入口。”這也是年羹強的猜測,他之前很希望自己能夠超過曹木將軍,不過他並不希望曹木將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