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仙暖閣。
“熙兒,珍兒,你們說什麼?母親臥病在牀?”
慕容仙歌暴跳如雷,擲掉手中的狼毫墨筆,硯臺上墨水傾灑在梨木書桌上,湮沒了一大片的大宣紙,她剛剛謄寫完第九百九十遍還差一遍就大功告成的《孝經》竟一下子付諸東流。
“小姐,別慌別慌,我們陪你去秋梧院就是了。”
熙兒捻着裙裾跑過來小心翼翼的,生怕梨木書桌上的墨跡濺落裙底。
雖說這是一個極爲微笑的舉動,但在慕容仙歌看來是無疑是十足的火藥加速器。
慕容仙歌立馬揚起手掌,狠狠摑在熙兒的臉蛋上,聽着啪得一聲,熙兒咬了一口血水出來。
可嚇壞了站在同旁的珍兒。
“大小姐饒命!熙兒不敢了,我們,我們……”
珍兒知道大小姐現在氣頭上,這熙兒簡直就是給大小姐當出氣筒來着,簌簌跪在地板上,兩眼含着淚光,“大小姐,請您一定要高擡貴手啊,我們以後會打起十二分精神服侍您的。”
罵了罵夠了,打也打夠了,慕容仙歌覺得該是去秋梧院看望母親了,也不知道母親病重與否。
一進秋梧院上房內臥,慕容仙歌便看到母親躺在榻上,一動都不動,兩顆眼珠子瞪得滾圓滾圓,一望上去就知道是某個糟踐的人給活生生氣成這般模樣。
“母親,母親,你還好吧。”慕容仙歌立即坐在榻上,兩隻手握住上官玉瑤的手掌心。
到底的十指連心的母女,上官玉瑤沉悶的胸口陡然吐了一氣,甕聲甕氣道,“仙歌兒呀,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你父親竟爲了慕容雲嵐那個小賤蹄子打了我和你大哥!”
什麼?
慕容仙歌魔怔了一番,“這怎麼可能啊母親?!可知道你孃家好歹是老尚書府的,爹爹總不能不看僧面看佛面打了你呢?再說大哥他向來我是循規蹈矩的,怎麼會這樣呢?”
“今天在老祖母面前看,是我揚起佩劍要擊殺慕容雲嵐,看來是我失策了!”
旋兒,大公子慕容夜嘆息了一口氣,就揣着空手進入上房,很明顯,他貼身的佩劍早已消失不見。
“大哥,你是說,你在老祖母面前拔劍要殺了慕容雲嵐?”
慕容仙歌可是巴不得慕容雲嵐這個卑賤庶妹就此死去,聽自己大哥快要殺死慕容雲嵐的的時候,她暴突的雙眸迸射出的那道子渴望,“大哥,殺死了沒有,殺死了沒有!”
“自然是失敗了!”
臥榻之上,大夫人咬牙切齒道,兩隻手互相絞那牡丹錦帕,好看的絲線被生生扯斷開來,極爲觸目驚心。
小賤人,命可真夠大的!
慕容仙歌心中大爲不服氣,該死的這個卑賤小庶女,憑什麼讓她享受老祖宗賜予她的厚愛,而自己卻要謄寫那一千遍的《孝經》,如今謄寫《孝經》的大白宣紙盡數被墨染成黑乎乎的,莫說給老祖宗看,就是拿給自己看,慕容仙歌也看不到什麼東西來。
大哥沒有殺掉她,算慕容雲嵐命大麼?!
慕容仙歌想,如果自己在場,一定會和大哥一起刺死她。
“我們一定要找準時機再下手……”
慕容仙歌緊緊攥着白嫩的玉指,青蔥白指甲扣緊手心裡頭,她是多麼痛恨慕容雲嵐啊。
突然對面屏風黑影攢動了一下,走出一位身着錦袍的中年男子,正是相父慕容徵,慕容夜和慕容仙歌紛紛頷首喚了一聲爹爹,上官玉瑤躺在臥榻之上要作起身行禮的姿態,卻被慕容徵雙手護住她的身體。
“身體不舒服就不要亂動了。”慕容徵淡淡說了一句。
上官玉瑤心中自然是大喜,證明他夫君還是在乎自己的,夫妻嘛,牀頭打架牀尾合是千百年鐵一般的定律。
不過慕容徵進入上房穿過屏風之時,還是聽到慕容仙歌的話,扭頭對質問她,“仙歌,你剛纔說什麼下手,是不是要對雲嵐下手呢?”
“不不,父親,這怎麼可能呢,你想啊,雲嵐她是我的好二妹,我作爲嫡長姐怎麼可能對她下手啊,我剛纔說的是,母親病了,我要給母親打下手,是這個意思,不信,你問問哥哥還有母親,他們可都知道我剛纔說過的話。”
慕容仙歌的謊言撒得可真真叫那天衣無縫,含糊其辭之極,慕容徵之前聽的清清楚楚,卻沒有想到自己一直心愛的女兒竟如此騙自己,好生失望,不過他話鋒一轉便沒有再提這件事情。
“好了,別說了,玉瑤,你好好休息吧。”
慕容徵叮囑了幾句,就出了秋梧院。
大家知道慕容徵往書屋的方向去。
慕容仙歌見老父親走遠,眉色深諳了些許,“母親,大哥,好險啊,差點被父親聽到了?!”
“你才知道,我估摸着父親早已聽到你說的話了。”慕容夜硬生生擊碎慕容仙歌心中殘留的一絲幻想,“試想一下,當時他就在內臥的屏風後面,這翠玉屏風又不是完全隔絕聲音的所在,說聽不見,只是騙那些愚蠢的人罷了。”
被自己的親生大哥說成了蠢貨,慕容仙歌心裡頭難免不痛快,“哦,這麼說來,大哥你倒是精明的很呢?!哼!”
“你們倆兄妹在做什麼?不共同抵禦慕容雲嵐這個賤人,竟自己掐架起來,你們可不要忘記了,你們乃是一母同胞,是親兄妹,要互相扶持纔是呀,知道嗎?”
躺在臥榻上的上官玉瑤娥眉狂皺,一雙蒼白無力的手捂着因劇痛難以呼吸此起彼伏的胸口,看見慕容夜和慕容仙歌倆兄妹,大眼睛瞪着小眼睛,着實難受。
等上官玉瑤重重咳嗽出幾聲,他們兩個方纔警覺停止對掐,上前皈依上官玉瑤的膝前。
沉默了好一會兒,慕容夜的璀璨的明眸深處深深涌現一抹墨色,看着上官玉瑤,道,“母親,你可知道?這一次要不是你病倒了,恐怕父親一定會對你追究地下黑牢的事。”
地下黑牢?慕容徵會放過自己?
上官玉瑤無奈得搖搖頭,她自己是慕容徵多年來的結髮夫妻,是他的枕邊人,她太瞭解他了,他心中有什麼事情總是藏着掖着,待到事情水落石出的時候,他就會盡一切力量將它們公之於衆,然後採取相應的解決辦法。
對於上官玉瑤來說,兒子此話實在是太過天真了!
“對了,你父親是如何知道地下黑牢的事情,他貴爲相府之尊,怎麼可能沒事到那個地方去?”
上官玉瑤似乎想起什麼。
不過很快,慕容夜馬上補充道,“母親,你忘記了,我們在萬壽園的時候,不是看到父親,二叔,還有五弟,他們可是都在場的。”
“你父親不可能第一個知道的,你二叔向來是遛彎玩鳥慣了的,相府閒人一個,小五玉璽?難道是小五玉璽?”
拿手撫了撫心口,算是緩緩平復自己的心情,上官玉瑤的愈是想要忍住,卻偏偏沒忍住,“莫非是玉璽,是他嗎?”
“是五弟?慕容玉璽?”
慕容仙歌也着實嚇了一跳,他不是才六歲孩童嗎?照母親的口吻,五弟豈不是先前與慕容雲嵐那個賤人交通,去父親那裡通風報信,莫不是這樣,父親他怎麼會第一時間趕到萬壽園?
“看來,真是五弟所爲了。”慕容夜眸心暗沉,和母親妹妹兩人你看我,我看着你,很快悟出其中道理。
慕容玉璽對他們來說,也才六歲孩童,哪裡會懂大人間的算計,定是慕容雲嵐在幕後挑撥使然,他們母子三人瞭解了之後,便尋着下策。
上官玉瑤和兒子女兒盤算一番,也紛紛作鳥獸散去,臨行之前,她還告知女兒仙歌一件事情,老祖宗已經不需要看她謄寫的一千遍《孝經》,正好慕容仙歌所謄寫的那些盡數被墨污染個不成形狀,要是真給老祖宗看了,恐怕還真把她老人家氣了個好歹來。
這件事對於慕容仙歌來說,也好歹算是一件好事。
至於棲靜院那邊,蘇魚源太醫和侍醫隨從們在小屋內替大梅香截肢療傷,弄完了之後還撒上名貴有效的金瘡藥。
不過時不時從屋子裡頭傳出撕心裂肺的吼叫聲,令慕容雲嵐和楊氏都有些受不了,小梅香哭聲淒厲,從小到大,父母親死了,姐姐大梅香就是自己的依靠,長姐如母,小梅香萬萬想不到姐姐竟是慘遭這般的際遇。
“二夫人,二小姐,求求你們,爲我姐姐做主呀!”
撲通一聲,小梅香雙膝跪在地上,她不願意看到姐姐無端端遭受此難,卻沒有得到半點伸張之處,雖是奴婢之身,可小梅香的身子骨靈魂深處有一層反感,和她姐姐不同,能夠去抗爭的,能夠去索取的,小梅香一定會去做!
“哎呀,小梅香,你這是何苦呢?我們不是已經在幫你了嗎?你先起來再說。”
楊心瀾看不過,苦心安慰她。
慕容雲嵐沒有想到小梅香如此不知好歹,訓斥道,“小梅香,你這是做什麼?叫我孃親爲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