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啥啊春妮，你還嫌你爹打的不夠嗎？”
曹氏將春妮拽到竈房裡，輕聲斥責。
剛纔春妮舉着棍子要打春旺，她可是看的真真切切。
私心上，曹氏更疼春旺，沒別的，因爲春旺是田家唯一的香火，因爲男孩比女孩金貴思想的從小入腦。
更因爲，春旺讓她幻想以後會有依靠。
春妮憤憤不平道：“娘，都是田家的孩子，憑啥春旺不幹活就有肉吃，我天天干活吃一塊肉就要捱打。”
曹氏嘆了一口氣說道：“因爲你是女兒，春旺是兒子。”
春妮想到佟華瓊的話，皺眉說道：“憑啥兒子就有的吃，女兒就沒的吃。”
曹氏說道：“又不是咱家這樣，誰家都是這樣的。我在你姥姥家時是這樣，你奶奶在她孃家也是這樣，女兒都是一樣的。”
春妮想了想說道：“不對，佟奶奶家就不一樣，桃花姑姑從小就吃好的穿好的，漫兒現在也和耀祖一樣吃穿。佟奶奶的鋪子是桃花姑姑在管着，佟奶奶還說以後家產會分給桃花姑姑和漫兒。”
曹氏苦笑，春妮實在太天真了。
這樣的人家畢竟是少數。
別說整個清河灣，就是放眼府城也沒幾個這樣的。
曹氏就說道：“春妮咱家咋能和佟奶奶家相比呢，你佟奶奶現在開鋪子有錢了纔對女孩兒好，以前她對漫兒也不好。”
春妮依舊覺得不是錢的事兒。
徐進家也有錢，可還是把徐棗花嫁給了鄭家，他們怎麼不捨得讓兒子去入贅呢。
春妮說道：“可是佟奶奶對桃花姑姑一直都很好，谷家很窮的時候桃花姑姑日子過的比大暑叔和驚蟄叔還要好。”
曹氏不知道該說啥好，急急打斷春妮說道：“這話你可別亂說，到你爹和奶奶耳朵裡，他們又要打你。”
春妮嘴角勾着笑，爹和奶奶怎麼會知道呢，還不是春旺告狀。
“我吃完了。”春旺走進廚房，將碗隨便丟在水盆裡，濺了一地的水花。
春妮看了看碗裡凝固的豬油，心裡也像豬油一樣堵的化不開。
“這孩子。”曹氏輕輕笑着搖了搖頭，眼神裡都是寵溺。
春妮靜靜的看着曹氏，說道：“娘，我覺得佟奶奶說的對，春旺就是故意告黑狀，他什麼都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曹氏正在切菜，直起身子說道：“你弟弟還是個孩子呢，他那麼小懂什麼。他以後惹你，你就躲着他。”
春妮皺眉說道：“他不小了，比我也就小一歲。”
曹氏搖了搖頭，說道：“他是男孩子，男孩子等結了婚纔會長大。”
春妮不明白孃親爲何這樣說，她想起了佟華瓊的話，春旺不是不懂，春旺就是太懂了才告黑狀，春旺現在都這樣壞，等到他長大了估計就是下一個爹那樣的人。
春妮知道無論春旺如何對待自己，曹氏都會替春旺開脫。
可是春旺對孃親呢，同樣一點都不孝順。
春妮想了想說道：“娘，春旺慫恿爹和奶奶打我就打了，您是他娘，爹打您的時候他一樣看着。爹什麼事都依着他，如果春旺願意替你說話，爹肯定聽他的。”
這話觸動了曹氏的心。
兒子確實不會替自己說話。
她有好幾次被婆婆和丈夫責打，也都是因爲春旺。
比如給春旺的洗腳水燙了，讓他自己擦屁股啦，多說了一句讓他不要欺負姐姐了春旺就不依不撓的哭鬧，鬧到婆婆和丈夫那裡，她就會被這倆人責罵甚至上手打。 就比如昨晚，她因爲護着春妮，春旺就不樂意了，田富貴打她的時候，春旺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笑。
曹氏有點齒冷，但還是替春旺找補，春旺就是太小了，就是被婆婆寵壞了。
他長大就明白她這個做孃的心了。
“你弟弟還小，他什麼都不懂。等咱們賺了錢，讓你弟弟去念書識字，他上了學堂就懂了。”
春妮吸了一口氣，娘還是替春旺開脫。
還有，娘竟然有供春旺唸書的心思。
娘知不知道唸書需要多少錢啊？
如果娘激起了春旺想要讀書的想法，家裡沒有那麼多錢，倒黴的依舊是她。
爹和奶奶會毫不猶豫拿她換錢。
春妮提高聲音激烈的說道：“娘，春旺不是讀書的料。”
一向溫順的春妮，第一次高聲說話，曹氏嚇了一跳。
她沒想到讓春旺唸書會激起春妮那麼大的反應。
曹氏嘆口氣說道：“以後你和我都要靠你弟弟，我要靠你弟弟養老，你以後到了婆家要靠你弟弟撐腰。你弟弟若是真的唸書有了出息，你我也不會受你奶奶和爹的氣。”
春妮含着淚道：“娘，您還不明白嗎？春旺有沒有出息對咱們都沒啥影響，爹和奶奶也不會因爲他有出息就會對您好。娘，您有沒有想過，春旺唸書需要銀子，到時候如果沒銀子，爹和奶奶會賣了我。”
曹氏沉默了一番，自家男人和婆婆能幹出這事兒。
可是如果不讓兒子唸書她又不甘心。
她聽說兒子讀好了書當了官，當孃的就會有誥命，到時候誰也不敢欺負。
她是存着讓春旺唸書的心思。
春旺到了學堂，跟着夫子學了道理，就會明白愛重姐姐孝順孃親。
說到底春旺之所以這樣，就是沒有人教道理。
她這個當孃的礙着婆婆和男人不好教，夫子則不會怕羅婆子和田富貴。
不過春妮擔心的也不無道理。
曹氏安撫春妮說道：“這事以後再說。我不能看着你奶奶和爹賣了你。”
曹氏想她和春妮一起賺錢，不就有錢供春旺唸書了，不就不用賣春妮了。
若是以前春妮肯定會感激孃親一番，心疼孃親一番。
可是不知道爲何，她自從從佟華瓊家出來，聽了佟華瓊一番話，她就不那樣想了。
春妮問曹氏道：“娘，如果咱倆賺的錢不能供養的起春旺，如果我和春旺只能選一個，你選誰？”
那自然是選春旺。
曹氏毫不猶豫有了答案，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春妮已經受傷了，她不忍心再傷春妮的心。
等春妮長大就明白了，誰家女兒都是爲了兄弟。
曹氏摸了摸春妮的頭，偷偷將一隻雞蛋塞給春妮說道：“不要想那麼多，咱們就要能賺錢了，等娘賺了錢給你買花戴，像漫兒頭上戴的好不好。”
曹氏轉移話題讓春妮略微有點失望。
不過她到底心疼孃親，不願意孃親傷心，於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