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的花園很大。
深秋時節,滿園子盛開着各色爭奇鬥豔的菊花。
戲臺子就搭在花園中間。
戲臺子四周有幾個亭臺,亭臺裡擺着桌椅和瓜果茶水。
作爲現代人的佟華瓊不愛聽戲,那種咿咿呀呀的唱腔對於她而言實在欣賞不來。
谷桃花和陳素芬等人卻喜歡聽戲。
來到後園裡,看到戲臺子眼睛裡閃耀着興奮。
尤其是谷桃花,被蘇老太太破壞的心情瞬間又恢復。
管他的,來都來了,聽戲吃酒,不享受白不享受。
盧氏爲了討蘇老太太歡心,請了盛京風頭最盛的戲班子。
衆人被請進亭子間,隨着鏗鏘激越的鼓聲,好戲開場了。
這齣戲的故事很老套,但很抓人。
除了蘇老太太和盧氏,所有人都聽的津津有味,就連不愛聽戲的佟華瓊都跟着嘆息。
這齣戲講的是一個貧困書生,因爲老母親重病沒錢抓藥去山裡挖藥材滾落山崖,被一獵戶所救。
書生爲了回報獵戶的救命之恩,娶了獵戶家的女兒爲妻。
獵戶的女兒嫁給書生後,家裡家外一把抓,侍奉婆婆,伺候莊稼,爲了給書生賺束脩還要去鎮上大戶人家做幫傭。
婆婆自恃兒子是書生,配一個獵戶的女兒很不甘心,動輒搓磨兒媳婦。
兒媳婦一一忍下。
書生感念妻子的付出,刻苦唸書發誓要入閣拜相,要給妻子掙來誥命。
書生赴京趕考沒有錢,妻子借遍孃家給書生湊夠唸書的費用。
書生一走五年,妻子在家裡苦等,本以爲能盼來和丈夫團聚的日子,卻等來了丈夫攀附富貴停妻另娶郡主的消息。
角兒們演的確實很不錯,聲情並茂,引人代入其中。
若不是這故事情節太影射蘇世航,聽戲的夫人小姐們都要破口大罵負心漢該死了。
蘇老太太和盧氏越聽臉色越黑。
佟華瓊尋思,這戲班子也太大膽了,竟然在蘇老太太的生辰宴上演這麼一齣戲,就算這戲不影射蘇世航,這悲催的氛圍也不適合在生辰宴上上演。
佟華瓊自打來盛京參加了不少大戶人家的宴會,知道戲班子演什麼戲都要主家提前審覈的。
這齣戲就這麼華麗的開演,節目單子絕對被人做局了。
盧氏再蠢,也不可能讓戲班子演這齣戲坑自己。
在坐的夫人小姐們誰不知道蘇世航的故事,大家坐着聽戲,若是別的戲還能討論幾句,這戲怎麼討論,那不是得罪主家?
氛圍安靜的可怕。
毫無思想包袱沉浸其中的是陳素芬劉月娥趙氏閔老太太等人。
反正他們不用考慮到蘇家人的心情,只管用心聽戲。
趙氏忍不住低聲對劉月娥讚歎:“這戲班子比咱們清河灣過年時請的戲班子強,無論是扮相還是唱腔都好。”
劉月娥說道:“那當然。這畢竟是盛京的戲班子,都是唱給達官貴人,唱的不好能在盛京呆下去嗎?”
趙氏點了點頭,抹了一把眼淚,無論是獵戶女還是郡主都太可憐了,被負心男欺騙被婆婆搓磨。這角兒們演的太好了,尤其是扮演負心男的角兒,讓人忍不住衝上去暴打一頓。
趙氏沉浸其中。
以前在清河灣聽戲,都是邊聽邊討論,主打一個在線情景融入。
盛京的這些夫人小姐們端正的坐着都不討論,趙氏憋的有點難受。
“這男人忘恩負義。”
“原配夫人慘,郡主也慘。”
“原配夫人的慘是男人造成的,她應該去對付負心漢男人,不該對付郡主。”
“這婆婆心眼陰毒的很,原配盡心盡力伺候她她不滿意,郡主對她孝順她也不滿意。這樣的老妖婆活着純粹浪費糧食,就應該扔進大山裡自生自滅。”
趙氏忍不住和佟盼弟討論起來。
倆人一唱一和的。
她們明明只是對戲臺子上的表演進行點評,沒有想內涵任何人,但是落在衆人耳朵裡就是在內涵蘇府。
衆人也不敢接話,和佟華瓊一樣納悶,蘇府怎麼演了這樣一齣戲?誰不知道蘇府的爛事,這不是打自己臉嗎?
蘇老太太的臉色陰的能掐出水出來。
這婦人是歲豐鄉君帶來的兩個鄉下婦人,吵吵嚷嚷一點規矩都不懂。
蘇老太太有點後悔給佟華瓊下帖子了。
盧氏看到蘇老太太的臉色,無比後悔請戲班子,幾次想喊停,可是毓王妃坐在上首看的津津有味,她怕得罪毓王妃不敢喊停。
盧氏心裡嘔出血,這戲班子是她讓管家請的,爲了討婆婆歡心,給戲班子傳話,說要演一些能夠吸引老人家的戲,儘量是熱鬧的煽情的。
這場戲唱的確實熱鬧煽情,只是對別人而言如此,對於蘇老太太而言簡直在抽她耳光。
盧氏手腳冰涼,以她對婆婆的瞭解,肯定會以爲她故意讓演這場戲來氣婆婆。
天地良心,她真沒有。
戲臺子上的故事情節演到書生和婆婆利用原配設計逼死了郡主,原配被重新扶正。書生平步青雲官至首輔,權力讓他膨脹,最後走到通敵叛國的地步,事發後獲罪下獄斬首,在一片茫茫大雪中被行刑。
“可算是遭了報應,活該。”
趙氏看到激動處,忘記身處在何處,拍着掌高呼大快人心。
一些和閔家交好的夫人們恨不得蘇世航的結局就和戲裡一樣最終一場水中月鏡中花。
蘇老太太一口氣差點沒有上來。
戲裡的結局讓她氣的渾身顫抖。
抄家殺頭的,這不是對自家的詛咒嗎?
“賤婦。”
蘇老太太一巴掌扇在盧氏臉上。
“你不是說請盛京最好的戲班子來討我歡心嗎?這就是你說的討我歡心?大喜的日子唱這樣一齣戲不是晦氣是什麼,我看你就是誠心給我添堵的。”
“你個毒婦,明面上裝模作樣孝順我,私下裡卻拿刀子戳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想把我氣死蘇府你說了算?做你的春秋大夢呢。”
盧氏當衆被婆婆打罵,羞憤欲死,辯解道:“娘,我真不知道戲班子爲啥會唱這樣一齣戲。當時戲單子遞來時,也讀了給您聽,演什麼您也點了頭的。”
蘇老太太見盧氏還敢辯解,又給了一巴掌,怒道:“合着是我自己詛咒我自己是吧?保不齊是你調換了戲單子。”
蘇老太太將所有的火發泄到盧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