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聖血門的人又來撤走了碗盤,齊仕悅也不再避,而聖血門人見他更如平常,後又斷續送了熱水給兩人洗漱,然後便不再擾。
待確定聖血門不會再有人來,齊仕悅方道,“這個聖血門的人還真是古怪,穿得更裝鬼嚇人似的,人也個個跟木頭一樣,都沒什麼表情。”
“……”君懷璧沒理會他,自顧自沉思許久,最後對已經不耐等他而打算獨自去睡的齊仕悅開口問,“齊兄,我可以向你打聽件事嗎?”
“你終於注意到還有我了?”齊仕悅頗含怨辭道。
“抱歉,齊兄。”君懷璧從重重憂心中抽回心神。
“沒事!你要問什麼問吧。”齊仕悅也不意多計較,他本就是玩笑而已,“我看你這回是真遇到什麼大事了。說說看!”
“齊兄,你對尹長風的事有多少理解?”
“江湖上大部分人知道的我都知道,少部分人知道的我也知道部分。不過……”齊仕悅話隨音轉,“君兄弟,你不是不喜歡聽他的事嗎?怎麼今日主動提及。”
“我只是需要知道些關於他的事而已。”君懷璧想着自己之前對尹長風的各種不喜,如果他真是自己親爹,那自己是多忤逆不孝了。
“好,你說吧。難得你好奇,你問什麼我說什麼。”齊仕悅折回身來,坐在君懷璧對面。
“十四年前,尹長風是不是有個長子失蹤?”
齊仕悅臉上微變了顏色,“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是凌門主告訴我的!”“對,凌門主曾經和尹長風有私交,當時江湖上四大公子,他們均列其中。”齊仕悅恍然悟了,“你之前說可怕,莫非說的你師父?”
君懷璧腦中一靈光,“齊兄,你是不是其實知道什麼?”
“我……咳咳……”齊仕悅乾笑兩聲,“我知道什麼?”
“齊兄,你覺得我師父很可怕嗎?”
齊仕悅滿點頭,“是挺可怕!至少我覺得我遇見過的女人中她是最可怕的!一個美麗聰明、武功高強又高傲自恃的女人本就可怕的,何況她還是個被情所傷過的。”
君懷璧本能的就要反駁爲柳無依辯白,可是他要開口腦中卻閃過之前那個恐怖的設想,一時就吐不出一個字來。
齊仕悅尋味着君懷璧的反應,“君兄弟,我以爲你會立刻反駁我,甚至臭罵我一頓。”
“爲什麼?”
“你不是最在乎你師父嗎?我想你爲了她把所有人都得罪,你也願意。”
“對!我願意!但……現在我不知道。”之前他還能肯定,這會兒卻不能了。“我覺得可能……我一點都不瞭解我師父。”
“那倒是真的。”齊仕悅斷言。
“齊兄,你見過尹……”想了想,君懷璧還是換了個比較恭敬的稱呼,“見過尹閣主嗎?”
齊仕悅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細節,只是也沒多提,笑道,“見過幾次。那時候我還小。”
“有人告訴我說,我長得像他。”
“是很……”齊仕悅突然噤聲,甚至了捂住嘴,“咳咳……君兄弟……”
“你不敢說實話?你怕什麼?”
“倒不是不敢說。”齊仕悅放下手,“只是,你確定你要知道?你信我嗎?”
“我如果不信你,我何必問?”君懷璧對齊仕悅這個人的信任沒有十分也有八分。
“嘖……這句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我就算是死,也得說實話了。”齊仕悅作勢抹了下脖子,“君兄弟,你可得記得兄弟的義氣啊。”
齊仕悅說話向來不正經,所以君懷璧也沒跟他認真,“你若因我而死,以後逢年過節,我都給你燒點香燭元寶。保證你地下和現在一樣風光!”
“哈哈……”齊仕悅被君懷璧一本正經的說出的話逗笑了,“君兄弟,我覺得你現在越來越學好了,比最初我見你那個呆板模樣有趣多了。”
“呵呵……”君懷璧也笑了。
齊仕悅打住笑,肅下臉道,“好,我現在告訴你一些我認爲的事情。”
“嗯。”君懷璧輕點了幾下頭。
“你是像尹長風。在伏風寨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這麼認爲了。雖然我見過的尹長風已界中年,但尚存年輕時候風貌,其儀表堂堂令我印象深刻。也所以,我纔對你很好奇。”
“結果我是因爲尹……閣主而存幸被你盯上。”君懷璧趣味道,語中不辨喜怒。
齊仕悅摸摸下巴,“不過你這人本身也挺吸引我。”
君懷璧道,“那得多謝齊兄你高看了。”
“嘖……君兄弟,我覺得我一直對你仁至義盡,但你看起來還是不怎麼喜歡我啊,實在令人傷心。”齊仕悅捶胸悲慼道。
君懷璧看了齊仕悅一眼,不置可否,由得他自己演戲下去。
因爲君懷璧不買賬,齊仕悅覺得無趣也就收斂了,“你和尹盟主的形容確實近似。不過最初我也只是感嘆天地造化,並未多想,畢竟天下間長得像的人並不少。直到……你師父出現。”
師父在這些事中是至關重要的一人吧!君懷璧突然害怕真相,有些想阻止齊仕悅說下去,忍了忍沒說什麼,還是決定繼續聽下去。
“你師父竟然是柳葉銀鞭柳拂衣,是和尹長風關係最深的故人,而她和你之間的種種牽連……這讓我不禁有了一個極爲大膽的設想。那就是,你或許就是尹長風的兒子。”
“你也認爲我是尹長風的兒子?”君懷璧的情緒已經低落到谷底。
“種種跡象都足以證明你的身份。”
“你說。”
“江湖傳言,尹長風的長子是被柳拂衣的鬼魂索命才葬身寒湖不見屍骨,可是柳拂衣沒死,那麼冤魂索命也就不存在。”
“不是冤魂索命卻可能是故人尋仇,師父也可能殺了那個孩子。”
“是,這個可能並不是沒有,以柳拂衣的心性確實很可能那麼做。但你的存在而顯然讓另一種可能更具說服力。那就是她抱走孩子卻沒殺他,而是將他撫養長大。”
“撫養我長大對師父有什麼好處?”
“這就是我覺得你師父可怕的地方。”
君懷璧面上繃緊,“爲什麼?”
“一個被負心的女人,她要復仇,殺了情郎和情敵的子嗣算是其中一件可謂正常的事。”
正常?“你的意思,是個女人被負心後都會如此?”
“不見得。但是會這樣瘋狂復仇的女人絕對不是一兩個。”
“……”君懷璧喟嘆了一聲。他從書上也看過些故事,但他不懂也不想懂,可他想知道他的師父心中的那些坎坷變故。
“恨一個人就殺了他甚至殺了他相關的人都算是尋常可見,也比較好明白。你師父恨尹長風是不可否認的,但她留下他的兒子並悉心撫養就很不正常,她這麼做絕對不可能是因爲仁慈,我想她留下你,只是因爲可能她想到了更加能泄她心頭之恨的復仇方式。比喪子之痛更深刻的復仇方式是什麼我不知道,但能想出來的人一定可怕!”
“你那麼確定我師父有那麼可怕?”君懷璧頗不悅色道。
“呵呵……君兄弟,我說的不過我的想法,你心中自有明鏡。”齊仕悅拍拍他後就去睡了。
君懷璧默然下來,心中卻波瀾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