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翌茹沒有線人沒有消息,唯一能夠得到的就是定北軍的動靜,而馬霽風又與容舒澤一樣對她避而不見,她明着不來,暗地出手,在馬霽風前往麓士山的途中直接攔截。
“馬伯伯,現在告訴我全部計劃,我好做準備。”邢翌茹一身男裝打扮,眉角飛揚,英姿颯爽,馬霽風見她攔道,頓時怒道:“你怎知我今日要出府的?”
邢翌茹狡黠一笑:“馬伯伯,四兒和小五可是我的人啊!”
“該死的丫頭!”馬霽風狠狠瞪了邢翌茹身後兩位:“你們倆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不是方大哥回來了麼……”
“四兒!”小五立馬截口道:“明明就是林小適偷偷找你的!”
“別吵吵!”馬霽風喝道:“那也不用跟着我,歸隊去。”
“馬伯伯,您不要忽悠我!”邢翌茹粲然一笑徑自鑽進了轎裡,不由馬霽風說話她反手一點其肩井穴:“馬伯伯,您大病初癒,就好好休息吧。”
馬霽風怒道:“小邢你做什麼?!”
邢翌茹眸中是一閃而過的凜然:“馬伯伯,定北軍要做的事,如何能沒有我?”
“小邢啊……你!”馬霽風就在一臉驚詫中被拍暈了去。
邢翌茹將人放好,長長嘆了口氣。
“大將軍也真是的,自從上次中毒後身體是日漸消瘦了,他這樣就是去送死嘛!”四兒不悅地努嘴道,可眼睛已泛起了淚花。
邢翌茹雙眸盡是堅定,卻不比往日上戰場,這次的她竟嚐到了訣別的滋味兒。
仲夏之日祈雨之時,麓士山腳下,西河岸流水汩汩,淌淌向東。
開朝皇帝曾請大師做法,算得以日出月升之分割線圈成一大圓之處設立祭壇。祭壇裡外兩圈,兩個平臺,位於在山水交匯之處,靠山面水,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使得這裡受日月精華洗禮。
壇中央有塑大蒼龍一條,長八丈,再塑小泥龍七條,各長四丈,位於大龍之東。大小龍皆是頭東尾西,龍與龍之間相距八尺。
邢翌茹隱在百官之後,遠遠看着皇帝攜着皇后妃嬪以及衆皇子漢白玉臺階上逐步而來。
朝臣山呼:“吾皇萬 歲萬 歲萬 萬歲!皇后千 歲千歲千千歲!”
邢翌茹目光如炬,蘭妃不在,老六不在,十九也不在……而流轉之間,她的眼落在容舒澤身上,一襲絳紫長袍,位於衆皇子中間,長身玉立,器宇軒昂,目若流星,神采飛揚。
他也看向了這邊,而邢翌茹知道,他本是要與馬霽風對眼色的,不知對於此中的變故,容舒澤有沒有震驚。
邢翌茹衝他眨了眨眼,只見容舒澤的臉驀然拉長,慘白地可怕。
她竟覺得安慰。不由無聲地癡笑起來。
邢翌茹的目光在衆人間遊移,耳朵仔細注意着在場的聲音,但可惜,除了祭司祈雨的說辭外場內一片安靜。
除了呼吸聲和風聲。
而風中似夾雜着肅殺之氣。
邢翌茹微一偏頭,正看到皇帝接過一盤張德福端來的聖水。
驀然,隨着女子們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在第二圈平臺之上,衆皇子嬪妃之中兇光乍現,自一太監袖口反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慘慘如地獄無常,朝容舒澤胸口擊去。
“護好老七——”
“七皇子——”
此起彼伏的聲音響徹雲霄,如雷轟頂。
當那隻匕首離心只有方寸之時,一隻長箭射來,邢翌茹長吁一氣,只見遠處排山倒海而來,羽林軍首領晁華英朗聲大喝:“有刺客!”
而另一邊人潮翻涌,馬上之人揮起大刀,怒道:“維護皇室正統,討伐逆賊!殺!”
兩邊人馬朝中間奔來,而那批“維正”之師目標並非容舒澤,竟是祭壇上的皇帝。
邢翌茹暗叫不好,方纔他們有意刺殺容舒澤好轉移視線,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
眼看皇帝前方不斷有逆賊而上,羽林軍方知中了聲東擊西之計,然皇帝身處高臺,目標顯露,羽林軍被逆賊拉扯在平臺之下,雙方僵持,冷不急一隻暗箭襲來。
邢翌茹處於百官之中,無人在意,正騰出一手來,她眼疾手快,自人羣之中拔地而起,腳踩衆人肩頭而上,紅鞭一甩,長空而至,鞭子不偏不倚地打落了長箭,隨即人已落在皇帝面前。
“翌茹來得正好!”皇帝驚魂未定,見到來人仿如抓住了救生稻草一般。
邢翌茹道:“皇上放心,定北軍誓死保護皇上週全!”
忽而,逆賊之中,一羣勁裝猛士拍地而起,長劍齊刷刷刺向皇帝。
邢翌茹將人死死護於身後,當下朗聲大喝:“亂賊受死!”
話音未落,只見一襲白衣絕塵而上,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紅鞭甩出朵朵蓮花,乘風破浪,一時阻擋了十幾只同時擊來的長劍。
而下一瞬,方於安、林小適和小五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邢翌茹身後:“小邢,沒來遲吧?!”
“邢姐姐好樣,我方纔又偷學了一招去!”
“小姐沒事吧?!”
邢翌茹眼中笑意漸濃,話卻是對方、林二人道:“四兒和小五交給你們了!”
罷了,便投身於戰鬥之中。情急之下,誰都沒有體會其中含義。
麓士山腳下頓時血流成河。
他們有心找上邢翌茹似的,她的周身瞬間被諸多人圍堵,邢翌茹左開右擋雙手不敵四拳,同伴們又不在身邊,當下咬咬牙拼了命地前後開弓。
大汗淋漓,只見眼前熟悉的身影飛躍而來。
“歐陽豫!”
“沒事吧?”
“多謝。”邢翌茹的眼中已泛滿淚水,殺人殺紅了眼,卻在瞟見那一抹身影時頓時清明起來。
她不及看容舒澤,轉而與歐陽豫並肩,終於殺出了一條血路來。然,又一批人馬鞭撻而來。
“他們是誰?”邢翌茹冷聲道。
“許是老六的人。”歐陽豫面露痛苦。
“你如今幫我,到時可左右不是了。”邢翌茹心頭一動,不免低下了頭。
“我早已經左右不是,你莫擔心我。”歐陽豫擒着笑,深深地看着她:“我記得在漠北時,你我也這般並肩作戰,阿茹,別恨我……”
邢翌茹卻笑道:“我早已經不恨你了。”
下一瞬,兩人皆奮起殺敵,似將千絲萬縷恩怨情仇斬於刀下。
邢翌茹長鞭已失,空拳之下胡亂拾起地上的短刀又是一番廝殺。
前方一劍刺來,邢翌茹腰身一擰,意欲躲開,不想頓覺腹部疼痛,驀地腳下失足,不個不穩,朝前踉蹌翻去。
“快護住她!”雜亂之中,容舒澤身邊夜無殤、寧飛和子期不離身側,聽這一喝,夜無殤立馬搶身而上,在邢翌茹倒地一瞬,扶起了她。
“多謝。”
“不客氣。”夜無殤冷冷將她護在身後,掏出一粒紅色藥丸:“吃下,護心脈。”
邢翌茹餘光瞄了眼容舒澤,心頭一股暖流涌上,剛開始只覺肚子一陣一陣地泛疼,以爲自己受了傷,卻找不到傷口在哪兒,轉而又拋之於腦後。
好在夜無殤,邢翌茹瞬間省了不少氣力,但見寧飛和子期,不免擔心道:“你快回他身邊去,他需要人。”
“不行,我聽他的。”夜無殤沒有理會。
眼下情況緊急,邢翌茹也不好再做多說。
身邊的人接連倒下,可敵方圖謀已久,人數不斷添新,羽林軍和定北軍皆已疲憊不堪。
勝負初見分曉,而天上驀地一道熒光出現,邢翌茹一看,竟是自容舒澤手中發出的。
“還有誰?”邢翌茹乍見曙光。
“北匈明三。”
邢翌茹後背一怔,忽而粲然一笑:“好手段。”
邢翌茹仗着夜無殤,終於喘了幾口氣,腹部逐漸好轉起來。
但一道道砍殺聲中,一陣尖叫傳來,邢翌茹扭首一看,暗叫不好:“哪兒走?!”
她見錦裳受人圍困劫持,當下大喝一聲,短刀凌空一擲,正中扼住錦裳脖頸之人的手,鮮血直流,迸射到錦裳慘白的臉上。
邢翌茹欺身而上,奪回驚魂未定的錦裳,不想又被一撥人圍堵。
夜無殤轉眼見邢翌茹跑到了另一頭,無奈自己也受困於人,分身不得。
邢翌茹反將自己受限一處,拉着錦裳左擋右跑。
而爲首那人正是六皇子身邊的白虎,他眼見大勢已去,要想全身而退,便挾持了錦裳,如今見罷,懷恨在心。出的都是不要命的招數。
大刀揮去,邢翌茹避無可避,電光火石之間,猛地將錦裳往旁邊一推,刀鋒掠過她的耳邊,髮簪被擊墜落,飄落一襲長髮。
而錦裳一個踉蹌又被人架住了腦袋,當下高呼救命。
祭壇中,倒下了大片的人,而站着的已分出了勝負。
白虎拉着錦裳不斷向後退去:“放我走,否則,我讓郡主陪葬!”
“啊——”錦裳的脖間出了一道血,疼的她姣好的臉頰皺成一團:“救我!”
“住手!”邢翌茹離地最近,也看得最清楚,她瞄了一眼白虎身後,計上心間:“你要活命便不得傷她。”
“那你們得放我走!”白虎儼然變了個人,狠厲暴躁。
邢翌茹忙道:“別亂動!南嶽王爺手握重權,郡主若少了一根汗毛,我沒把握你活着出去後還能等到明天!”
白虎後背一凜,受傷的力道輕了幾分:“讓開一條路。”
“可以。”邢翌茹側身道:“不過我想,如果你劫持的是我,興許離開的可能性更大些。”
白虎冷眼看她:“憑什麼?”
“不可!”容舒澤於遠處大喝道,怎奈被衆人護成一圈,不得上前。
邢翌茹挑眉道:“聽到了?”容舒澤向來沉穩冷靜,此番爲了自己亂了方寸,邢翌茹是得意的。
白虎似在思考她話中的利弊:“你武功不低。”
邢翌茹眸光流轉,在白虎詫異的目光中,她緩緩地舉起雙手,一步一步走向他:“你可以封住我的武功,放了她,我比她重要。”
“小姐!”
“荊羽!”
“小邢!”
……
所有的聲音在皇帝的眼神下均顯得無力。他們被羽林軍攔着。
因爲南嶽郡主的身份比將門之女高貴。
而將士的職責是護好所有人周全,唯獨不包括自己。
邢翌茹不用看也能感受得到容舒澤嗜血的目光,如芒在背。
被重重羽林軍護在中心的容舒澤顫着身子,極力忍着噴射而出的怒吼,就彷彿困獸,拼命掙脫,然而不得。
邢翌茹笑道:“利用我還能威脅定北軍。”
“……”
白虎沒有說話,邢翌茹徑自上前,而就在他伸手封住她的穴道時,邢翌茹將頭往前重重一磕,白虎一個吃痛,伸手朝其後背拍去。眼見邢翌茹一個翻身跌下了西河岸,而一隻冷箭射來,穿破了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