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迴應她的是幼嫩孩童的笑聲。她尋聲望去,立即愣住了。
許久不見的王灝一如既往的是一身青衫,臉容比往日瘦了許多,就連身子也瘦弱了。此刻他正抱着手舞足蹈的沉兒,臉上是溫柔之色,沉兒在懷中咯咯笑着。
“你醒了?”王灝神色如舊,看不出來任何異樣。
每每午夜時分,夢綺依總會情不自禁的想到眼前如水的男子,想到兩個人的糾纏,想到彼此的纏綿,想到他妖孽一般的身子,她就忍不住臉紅,然後是綿綿無盡的相思。
“嗯。”,夢綺依垂下眼簾,想了想說:“大家,都還好麼?”
王灝一頓:“還好。”房內,一時間恢復了安靜,只有沉兒咯咯的笑聲不斷響起。
吃了晚飯,王灝輕聲說:“先回家一趟吧,大哥大嫂他們都等急了。你的消息我也已經通報他們了,他們說讓你儘快回來。”
………………
王府,夢綺依一臉淡淡的笑容立在大家眼前,沉兒在她胸襟上,瞪着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可愛得不得了。
大家的精神都不是很好,十分憔悴。一路上,王灝告訴夢綺依,王老爺子已經大限將至,強撐着,眼見就撐不過了,好在她回來了,在王老爺子心中,也算是無遺憾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柳眉兒眼睛一紅,輕聲說:“去看看父親吧,他很想你和沉兒。”
夢綺依點點頭,抱着沉兒來見王老爺子。屋內,蔓延着一股濃烈的藥味,嗆的咳人。
臥榻上,王老爺子已經可以用瘦骨嶙峋四字來形容,躺在被褥中,一動不動。只有胸口微微起伏着,示意他還活着。
柳眉兒在他耳邊輕輕喚着:“父親,三弟媳回來了……沉兒也回來了,快睜眼看看吧。”最後,已經哽咽了。滿屋子的人,王煥志還算持重,轉頭沉默着;王陵看着老王爺子不語,王灝則是靜裡;周翠翠抱着新生的女兒,眼睛也紅了。
“沉兒。”夢綺依搖了搖手裡的孩子。
“嗯嗯,咯咯,嘎嘎……”沉兒在夢綺依懷裡扭動着,發出清脆的聲音,在悶悶的屋子內,格外清晰。
“嗯……”王老爺子的眼皮漸漸動了動,大家一喜,徐徐之後,老爺子睜開渾濁的雙目,看着發出聲音的沉兒。垂下的手微微擡起,夢綺依心中大悲,喊着:“父親,兒媳不孝,兒媳帶沉兒來看你來了。沉兒,這是爺爺……”
沉兒說來也機靈的很,雙手捧着老爺子的手,就要啃。
王老爺子的眼神漸漸轉爲柔和,雙脣蠕動着,夢綺依的淚就這麼簌簌流下,任由誰看了這樣一個垂暮的老人,她也會爲之動容。她抱着沉兒說:“開,親爺爺一口……”
沉兒在老爺子臉上吧唧就一一口,老爺子臉上帶着喜色,口齒不清楚的說:“好,好~~~~”
…………
傍晚,天剛黑,伺候王老爺子的丫鬟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對着一干人等大哭說:“老爺子,老爺子……走了。”
轟一聲,幾人忙趕往王老爺子房內走去,果然,老爺子正靜靜的躺着。那丫鬟說:“奴婢給老爺端藥回來,就發現,發現老爺已經……去了。”然後拿着袖子哭着。
王灝放開切脈的手,緩緩搖了搖頭說:“父親,已經去了。”
男人們還好一些,柳眉兒立即撲在牀上哭着,周翠翠也大哭不止,夢綺依此刻卻想着一個人,孝天。那個自己的母親,年紀也不小了……那次她見她,雖然保養的好,可是……她和王老爺子差不多大吧。
一股愧疚在心中蔓延而至,夢綺
依的眼睛也紅了起來,淚水漸漸流下,她是個不孝的‘女兒’,難得有了母親,卻--卻不珍惜。上天既然讓她穿越,自然和孝天有佛緣的。
“莫要哭了,父親能夠見你和沉兒最後一面,也無憾了。我,不是什麼孝順的孩子……”王灝愧疚的看着安然離開的王老爺子,臉色難過。
王老爺的葬禮的十分低調,王煥志說:“這也是父親的冤枉,說人這一輩子,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只有錢財這些身外之物,就算葬禮再隆重,又能說明什麼呢?”
柳眉兒的眼睛已經哭得很腫了,周翠翠也好不到哪裡去,夢綺依有幾日的精神一直恍惚着,王灝輕聲軟語中又帶着溫柔:“你不必如此的。”王老爺子,並非是她的生父,不必如此傷懷。
當孝天得知夢綺依回王府以後,立即趕來,明則是給王老爺子奔喪,暗地裡,則是見夢綺依。
孝天來的突然,到王府門口以後,纔派人通報,夢綺依心裡咯噔一跳,神色已經恢復鎮定,無論如何,孝天都是母親。
孝天一身雪白,步伐穩健的一步步走來,高貴而優雅,面容如水,風吹拂過來,扶起她的衣裳,翩翩宛如仙子。衆人不禁驚歎,孝天,果真是傾國傾城的女子。
當孝天走到夢綺依身邊時候,她側頭意味深長的看一眼,夢綺依已經做好了準備,臉色目不斜視。
孝天來的極晚,她站在一株樹下,伸手把玩繁華的墜落,笑容溫柔的轉頭:“綺依,最近可好?”
夢綺依站在孝天身後,同樣仰望這樹木,對上孝天的目光,心頭一顫,忍不住哽咽的說:“還好,忘記申屠銘瑄,也是一種重新開始。”那笑容極美,孝天緩緩走上前,撫摸她的容顏,驚歎:“綺依,你,竟然看不出只有二十幾歲的容貌,彷彿,你才初嫁那時。”
夢綺依笑着說:“或許是心境放開了,沒有憂傷的事情,自然看起來就年輕了許多吧。”關於這個問題,夢綺依想,或許是因爲自己穿越的緣故吧,她的日子總比別人慢了許多。
孝天貪婪的盯着夢綺依的臉龐,真是太美麗了,太美麗了。沒有想到,她的女兒竟然美麗如斯。按耐住心中的激動後,她斟酌的問:“你跟母親說實話,沉兒是不是他的孩子?”
他?夢綺依不是宗政綺依,對她而言,申屠銘瑄跟陌生人無區別,所以神色極爲冷淡:“沉兒是他的孩子。”
孝天見這個女兒神色沒有絲毫的感情,知道申屠銘瑄把女兒傷透了。想了想問:“那,你打算如何?”
夢綺依笑着說:“我現在過的很好,我不想再和申屠銘瑄有什麼瓜葛。”
“嗯?你莫非還打算和王灝在一起?王灝容貌雖然一流,才情出衆,但是……你身爲廢后,這樣終究不妥的。”孝天想了想說:“就算隱姓埋名活着,可是沉兒怎麼辦?母親身上流着皇家血脈,沉兒更是嫡親,若是以後他長大了,身份被查出來了,你認爲,鐵家的人,會留下他麼?”
夢綺依心一顫,孝天嘆息一聲:“這件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無論做什麼決定,母親都會支持你的。”
屋內,孝天高坐主位,下座分別是王家衆人,而夢綺依卻不在其中。按照孝天的原話,去了也徒增尷尬而已,還是莫要見的好,該離開的時候,還是離開的好。在自己還麼有想到後路,還是和王家的人斷了吧。
“今天,我來向諸位說一件事,這件事希望大家保密,萬不得向旁人透露半分。”孝天的神色帶着肅穆和冰冷,她一字一句的說:“夢綺依,正是我的女兒,當朝的廢后--宗政綺依。而沉兒,則是皇長子!”
轟隆一聲,鴉雀無聲。
“這,這怎麼可能?”周翠翠的性子本來就沉不住氣,便問。
“這個就要問三少爺。”孝天感激的看着他說:“當初綺依逃離皇宮後,被三少爺好心救起來,一直照顧至今。現在聽聞王老爺子纏綿病榻,又一心想要見幺子成家生子,這不,就找來綺依演了這麼一出。”
衆人大驚,齊齊看着王灝,王灝這是抿着嘴沉默。
孝天淡淡的說:“你們莫要責怪王公子,王家的男兒素來都是癡情的人,想找自己的妻子,定要心儀纔對。可是,這麼短的時間內,在王老爺子滿意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找到呢?再說了,王公子是個清醒寡慾的男子……”
他們忽然想到李嫣然做的那件事,各個心裡都感覺一股慌亂。也明白孝天爲何當時如此震怒。
皇長子……皇長子……那麼……當朝的皇長子……
衆人看了看孝天,一股直覺紛紛在各個心裡升起,恐怕,這一次孝天會掀起腥風血雨也說不定。鐵家和宗政家族……
王煥志想了想問:“現在許多人都知道……宗政皇后就是三弟的夫人,日後……長公主如何打算?”這是個極爲關鍵的問題,關係着王家,還有……夢綺依的去向。
孝天幽幽嘆息一聲:“自然是要看綺依的打算,她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而……影響她的決定的人……”她的視線若有若無的飄向王灝,而王灝則是沉靜如水。
孝天心裡惋惜,這個王灝,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啊。
孝天離開,大家才面面相覷--宗政皇后!!!那個傳聞冠蓋京華,美若牡丹,絕豔天下的女子,竟然是夢綺依!!!
“沒有想到,我竟然能夠看見傳聞的宗政皇后……”周翠翠心裡嘆息一聲,三分羨慕七分愛憐。宗政綺依,一個香消玉殞的女子,一個悲情的女子,他們彷彿看客一樣看着她的大起大落,十里紅妝
夢綺依清清楚楚的在衆人眼前,他們恍惚之餘,轉頭側向王灝,王煥志則是責怪:“三弟,你,你爲何要如此做,這樣……這樣欺騙父親……”柳眉兒摁住丈夫的手,對她搖搖頭。
柳眉兒輕聲問:“三弟,這件事你如何看?孝天長公主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只要三……綺依能夠留下來,她,她是不會計較太多的,她也有隱瞞的打算。”
王灝想了想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有些沙啞:“就算隱姓埋名活着,可是沉兒怎麼辦?沉兒是嫡親皇家血脈,是皇長子,,若是以後他長大了,身份被查出來了,你認爲,鐵家的人,會留下他麼?而且,孝天身上流着皇家血脈,大家都知道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是不會放棄夢綺依……回宮的!!”
“孝天,現在手裡有皇長子這個籌碼,她一定會放手一搏。”王灝的答應已經很明顯了。
“看着三弟動情,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局面,我真是……唉……”柳眉兒嘆息一聲,看着明顯還有怒氣的王煥志說:“你也不要氣三弟,我估摸着三弟已經在心底把綺依當做自己的人,編排了一個藉口讓她來見咱們父親……可誰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呢?”
王陵也嘆息一聲,惋惜不已。
…………
“你是在這裡等結果嗎?”孝天緩步來到夢綺依身後,輕聲問。
夢綺依搖搖頭說:“就算不用我多想,也知道答案。”想到自己初來異世界的時候,王灝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懷,當真是讓她受寵若驚,一顆芳心就這麼暗許了。王灝,是個明智的人,知道什麼時候該做出明智的舉動,何況,他有這麼好的家人,他不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