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裡很靜,他站立在那兒,頭低垂,五官沉在影子裡面。@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識破。”單手撐,輕身一躍,他坐入沙發,蹺起腿,十指相扣。
也許和燈光有關,那張娃娃臉成熟多了,目光裡透露着智慧和沉着。在我面前,他已經不是超級大廚肥仔。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猜他和約翰大叔有關。
“反正我不是你的敵人。”他說。
“憑什麼讓我相信?也許你喜歡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既然拆穿了他,我也能懷疑他。
“我出現的時候,你連洛神都沒進,怎麼也不可能是他們的人吧?若與洛神無關的話,你還有什麼敵人?”他倒能自圓其說。“更何況你除了信我,也沒別的選擇。”
“那你是幫我的囉。”我其實也這麼想,不然早開戰了,哪還能坐着慢慢聊。
“受人之託,終人之事。”他說得很明白。
“是誰?”我好奇心無限。
“不能說。”他搖頭。
“約翰?”我猜。
“他是誰?”迷惑地神色不象假裝。
“李平安是你地真名?”我又問。
“我想過改名。每次老爸拿棍子跟我說不行。”他講得嚴肅。
我想那個畫面一定很滑稽。
“你知道我多少事?”他不肯亮自己底牌,總可以說說我吧。
w-w-w.-.c-o-m。
“你認爲我該知道多少?鳳孤鴻。”他用這個稱謂,等於看清我的牌面。
“很不公平。”我抱怨。
“你總會知道的。”他用拖延戰術。
我們相視而笑,很多話就融在笑容裡,有釋懷,坦蕩,信賴和真誠。
手機接受一條短訊,香香讓我儘快去她家。
“宋麥香?”
“你怎麼知道?”我很吃驚。
“我的跟蹤技巧很高明。”他輕描淡寫。
我只嘆自己自作聰明,真要吸取經驗教訓,再不能得意忘形。
平安開車,我們一起去香香家。路上,我和他互相交流目前的發現,原來都到秘密車庫爲止。不過讓我又吃驚的是,他竟然知道很多我和周天之間電子郵件的內容。
“你到底怎麼知道的?我的電腦有密碼。”
“密碼很容易破解,而且我已經將你的電腦設置成由我的電腦遠程遙控。”他語不驚人死不休。
“什麼!”我幾乎從座椅上跳起來。
“不用大驚小怪,就算是調查局的網絡,我也能來去自如。”他說。
“你是黑客?”所以才如此隨心所欲。
“當然不是。
w-w-w.-.c-o-m。就和廚藝一樣,電腦是我的興趣之一。”他從不通過網絡謀取不義之財,只喜歡破解密碼的勝利感。“香香急着找你,大概錄到什麼了。”
我有同感。拍賣會之夜,懸機重重,好像要觸到關鍵,卻又濃霧深鎖。一段段場景走馬燈似地過場,雜亂無章之中,有些東西呼之欲出。爲情所傷的洛明揚和隱藏在某處的心上人,紅龍和手下的對話以及秘而不宣的身份,看似獨立於外,又似互相牽連。我理不出頭緒,說出來和平安一起探討。
“我看洛明揚的舊情就是一場豪門恩怨,沒什麼參考價值。紅龍的資料收集到一些,不多。他家是意大利貴族的後裔,本來沒落了,可從爺爺那輩開始經商後,越做越大,更同當時鼎鼎有名的黑道四家組成傲宇集團,漸漸引導他們轉作正行生意。集團涉及很多產業,以大型工業爲主,中型投資資產爲輔。這幾年,謠傳他們涉獵黑市交易,警方卻沒有掌握任何證據,只能不了了之。畢竟傲宇集團在本土呼風喚雨,勢力如日中天,沒必要走回老路。三年前,新舊更替,以方泫然爲首的五位家族後代承繼龍字,成爲新的執行人。”
“可是經過今夜,我覺得紅龍確實有問題。他似乎在準備交易,而且還有別的幫派參與。”我分析,“這交易只能在桌面下進行,而洛神就是一張桌子。或者說,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平安嘖嘖稱奇:“你是說走私?雲集富貴榮華的俱樂部幹嘛要做這種勾當?”
“越是奢侈浮華,越是醜陋不堪。”我引用西方哲人的名言。“誰會嫌錢多呢?”
不久,目的地到了。我們由昌爺爺領着,剛踏進書房,看見清舟和香香各踞一方,互不搭理。
“他叫李平安。”我介紹,“兔子先生的幕後策劃。據他自己說,值得信任。”
“什麼叫據我說?這是事實。”平安大叫。
“總之,此人尚在觀察期。”我衝平安做個鬼臉。
兩個大男生一見如故。香香又有個性,很對平安的胃口。三人很快建立起友誼。等聊得差不多,我把事情的大概對清舟和香香說了。
“太刺激了吧?一個晚上發生那麼多事?”清舟感嘆,香香也附和點頭。畢竟長在富貴之家,說是電影情節就信。“老闆誤認你爲舊情人。偷聽別人密談,還差點被勒死。同蒙面人較量,卻變成同盟。”
“如果走私的話,在哪?”香香則問到關鍵點。
“我以爲我們已經找到了。除了隱匿的車庫,還有什麼地方更安全?不是有發現嗎?”我忙問。
“有是有,不過……”清舟說得模棱兩可。
“看看不就知道了。”平安自發自動走到電腦前坐下,手指在鍵盤上飛揚。我走到他身後,另外兩人也圍過來。沒人對平安的行爲有異議,既然有電腦高手,大家樂得清閒。
畫面出現,原本空曠的地下四層如今停了好多車。
“皇天不負有心人。”全身血液沸騰。“終於等到了。”
清舟卻潑我一盆冷水:“看清楚時間。”
時間顯示晚上七點零五分。我立刻明白清舟的意思,既然分析那裡可能會進行違法的交易,通往地下四層的入口應該不爲人知。可今夜有盛會,6點到8點是泊車最忙碌的時間。四層停那麼多車,一定有很多人察覺。
“我泊車時親眼看到,四層的入口是一道同牆壁顏色的滑動門。我後來問過,那層只有特殊場合纔會向貴賓開放,進入必須憑藉專門的通行卡。”清舟繼續說明。
我傻眼:“搞那麼多事,等於白用功?”
香香輕拍我的肩膀,以表同情。
“也不一定。這些車號總要查查,屬於什麼人,或許會有線索。”平安的語氣裡卻沒抱什麼希望。
“拷貝一份給我。”我要回家仔仔細細得慢慢看。
“下面我們該怎麼做?”清舟問。
我回答不了。本來全部籌碼都押在保安部後面的空地上,誰知連本帶利輸個精光。在洛神不少日子,到現在爲止,完全沒了頭緒。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要幹什麼。胸中鬱悶,不由長吁短嘆。
“別失望。就像一盤棋局,不到最後不分輸贏。”平安心態比我好。
告別了香香和清舟,我和平安開車回家,一路無話。
“早點睡,再過幾個小時就要上班了。”平安說,黑又亮的眼睛裡有着濃濃的倦意。
“好。”我笑笑,道了晚安,關上自己的房門。
沒開燈,我卻啓動電腦。因爲心裡有事,不可能睡得着。奇怪的是,鼠標不聽話,我要往左,它偏向右,我要往上,它就向下,中了魔似的。除了鼠標外,電腦還會自動關機。我第一想到的是病毒,第二想的是——
“李平安!”我用力敲牆。豈有此理,他竟然使用遠程遙控。
“睡覺!”隔壁的人吼回兩個字,然後不管我怎麼敲,再不理睬。
沒辦法,我在黑漆漆中爬上牀,倒頭就睡。不知是身體比想象的累,還是淅瀝雨聲催快被窩的溫暖,很快會周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