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軍團這樣的大難題同時擺在了兩位師長面前。-
絕處逢生的喜悅已經從騎一師師長臉上消失了,他眉頭皺得更緊,咬着嘴‘脣’,佈滿血絲的眼睛微微閉着,在痛苦的思索着。幾位同樣一身泥漿鬍子拉碴,身上帶着一股汗酸、血腥與硝煙‘混’合而成,堪比毒氣彈的異味的團長就坐在他周圍,石佛般沉默着。他們當然知道必須有一支部隊留下來掩護,否則誰也跑不掉,但是就着血泊污泥在鬼‘門’關來來回回的滾了好幾趟,他們都已經疲憊不堪,無路可退的時候他們當然會毫不猶豫的死戰到底,用自動步槍、重機槍、火箭筒和迫擊炮與衝上來的華軍死戰,反正我活不成了,說什麼也得拉你們幾個墊背!但是現在有機會活下去了,他們當然希望幸運‘女’神更多的垂青於自己,能活下去,誰也不想死嘛。留下來掩護是必死無疑的,雨勢有越來越大的趨勢,空軍掩護不了他們多久,誰也不敢保證直升機羣下一次出擊還能不能像現在這麼順利,誰都想盡快逃離這個血腥的戰場,回到後方去‘蒙’頭大睡個三天三夜!
一場場血‘肉’橫飛的腥殺下來,全師傷亡慘重,早已被打得膽寒了,而他們也做得夠好了,誰也不能再苛求更多。現在,不管讓哪一個團留下來掩護,對那個團而言都太殘忍了,就算團長願意,手下的士兵也不見得願意!
遠處傳來悶雷般的炮聲,參謀報告說第七機械化步兵師遭到了蘇軍一個摩托化步兵師的猛烈阻擊,現在兩軍已經絞成一團了,還有至少三個營的蘇軍正朝第七機械化步兵師左翼快速穿‘插’,相信隨着時間推移,圍上去的蘇軍只會越來越多。打了這麼久,蘇軍還沒有在地面廝殺中創造過全殲雙頭鷹一個師的戰例————大紅一師不算,那是被衝擊‘波’彈炸掉的,蘇軍將領肯定很希望能打破這一紀錄吧?好戰的斯拉夫人!101空降師187空降旅旅長有些焦急了,說:“將軍,我們時間不多了!你必須儘快作出決定!”
師長沉默半晌,說:“第九騎兵團和炮兵司令部跟我留下來,掩護全師撤退!”他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等傷員和其他部隊都撤過河之後,我們就從地面突圍,在兄弟部隊的支援下殺出一條血路來,沒有什麼難得住開國元勳師的!”
幾個團長旅長都愣了一下,第一騎兵旅旅長叫:“師長,你不能留下來!敵軍是不會給斷後部隊任何撤退的機會的!”
師長厲聲說:“那又怎麼樣!?我手裡還有近百輛坦克,數十輛自行火炮,只要我下定決心突圍,他們攔得住?”
團長們心裡都不是滋味,騎一師在建制完整的時候都突不出去,主力撤走、彈‘藥’匱乏之下就更沒法突圍了。第九騎兵團團長騰一下站了起來,大聲說:“師長,你必須走!現在騎一師遭到了自組建以來最爲慘痛的失敗,你再有什麼閃失,整個師都完了!再說,我們第九騎兵團還不至於要師長在一邊手把手的教才知道怎麼打仗!”
第三旅旅長說:“我們旅部和第九騎兵團一起留下來,師部必須馬上撤離!”
師長厲聲說:“我的命令你們都不聽了麼?都給我出去,帶上你們的部隊上直升機,走得越遠越好!”
所有的團長旅長一起站了起來梗着脖子叫:“師長不走,我們也不走!哪怕敗得再慘,騎一師也不曾有過扔下師部逃之夭夭的傳統!”
外面傳來螺旋槳的轟鳴,醫療直升機滿載着傷員騰空而起,飛向遠方。師長瞪着他的心腹將領,厲聲喝:“出去!馬上登機!”
將領們倔強的與師長對視,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師長的嘴‘脣’哆嗦起來,慢慢的站起來,挨個拍了拍幾個旅長的肩膀,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謝謝,謝謝你們,都已經一敗塗地了仍然願意與我這個敗軍之將同生死共患難!謝謝你們!但是我真的不能走,我是全師的主心骨,我一走,整個部隊就該‘亂’了!我必須留下來,你們快走吧,把你們麾下那些年輕的小夥子們帶回去,儘量多帶幾個回去,我們騎一師在這片戰場流了太多的血,不能再死人了!拜託了!”
第三旅旅長一字字說:“正因爲你是全師的主心骨,你才必須走!我們還等着你帶領我們走出失敗的‘陰’影,洗涮恥辱,讓開國元勳師變得更加強大呢!我們師已經被打殘了,但是隻要師長在,我們很快就能振作起來的!師長,拜託了,快走吧!”目光從戰友們臉上一一劃過,說:“你們也快走,不過記得把彈‘藥’留下來,我們還要靠這些彈‘藥’跟敵軍死拼到底呢!帶上師長走,拜託了!”見師長還是沒有走的意思,他低吼一聲:“警衛員,送師長上直升機!”
幾名虎背熊腰的警衛員應聲過來,不顧師長的踢打和斥喝,架起他就往外跑。師部參謀跟了上去,指揮部裡的人頓時少了不少。第三旅旅長挨個與各旅團長擁抱,互道珍重,每個人喉嚨裡都像是梗着一團牛‘毛’,很難受,眼睛發酸,有種想哭的感覺,這一別,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再見了。第一旅旅長說:“不要太玩命,實在撐不住了,就投降吧,跟我們作戰的是華軍一個著名的王牌集團軍,在裝備技術和數量都處於劣勢的情況下輸給他們,不算丟臉!”
第三旅旅長苦笑:“那也得敵人給我投降的機會才行······別說那麼多了,快走吧,運氣好的話,我們戰爭結束後再見。”
兩個人再次擁抱,流着眼淚道別,一個去指揮部隊登機撤離,另一個則指揮部隊逐步收縮防線,準備死守。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擁抱。
第四機械化步兵師師長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對空中突擊集羣指揮官說:“把傷員全部運走,如果還有直升機空着,就請你們把這些遺體也一起運走。”
指揮官說:“可是我們接到的命令是將有生力量和傷員撤下去······將軍,你應該很清楚,現在我們需要的是可以繼續作戰的士兵,比任何時候都需要!”
師長說:“我當然清楚!但是我更清楚,如果乘坐直升機撤退,我至少要扔下一個團甚至一下旅,我不能這樣做!幫我們把傷員和遺體運走,我們會在空軍的掩護下撤退的!”
指揮官說:“將軍,你這是在拿整個師的命運開玩笑!”
師長說:“乘坐直升機撤退才真的是拿全師的命運開玩笑!別忘記了,敵軍有一種專‘門’獵殺直升機的戰機,萬一空軍的轟炸沒能將它們摧毀,等待撤退部隊的將是一場大屠殺!別廢話了,趕緊將傷員和遺體送上飛機,下次再過來的時候,記得幫我們多運一些衝鋒舟、橡皮艇過來,救生圈也行!”
指揮官無法說服這個倔老頭,嘆了口氣,指揮部下把傷員和裝在裹屍袋裡的遺體擡上直升機。第四機械化步兵師的傷亡是相當嚇人的,僅僅是在師部就有好幾百名傷員,有不少還是剛從前線擡下來的,連血都還沒有止住又馬不停蹄的擡上直升機,稍稍顛簸就有傷員發出痛苦的慘叫聲。護士連聲安慰:“‘挺’住,‘挺’住,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遺體則更多了,裝了傷員之後,所有運輸直升機都塞滿了裹屍袋,連充當武裝直升機用的黑鷹也裝了不少,爲了多裝一些,就把遺體像碼稻草一樣層層推起來,搞到最後連艙‘門’都快關不住了。當然,直升機正常起飛還是沒問題的,就是不知道回到基地後,基地的士兵打開艙‘門’看到一大堆裝在袋裡的屍體嘩啦一聲滾下來的時候會是什麼心情了。但不管怎麼說,他們還是將大部份的遺體裝上了飛機,在武裝直升機飛行員不耐煩的催促下,這些沉甸甸的直升機依次騰空而起,被留下來的士兵都擡起頭,目送那些噴繪着紅十字圖案的直升機慢慢遠去,除了羨慕,就只剩下祝福了。
雨下得更大了,一直在騎一師和第四機械化步兵師頭頂盤旋的機羣飛向第七機械化步兵師所在的方向,將沒有扔完的炸彈胡‘亂’的扔到正與第七機械化步兵師‘激’戰的蘇軍頭上,然後返航。那個龐大的直升機羣已經返航了,對於這些冒着隨時墜毀的危險頂着大雨出擊的航空兵而言,這一任務已經完成了,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回去休息,等待下一次出擊。
然而,他們笑得早了點。
看到那羣蝗蟲密密麻麻的飛向第聶伯河對岸,柳維平嘖嘖兩聲,衝這羣討厭的蒼蠅揮了揮手,叫:“雜碎們,你們辛苦了!都他孃的到十八層地獄去好好睡個十幾二十年吧!”在他的鬼哭狼嚎中,引擎轟鳴由遠而近,一百多架渦槳戰機沉沉呼嘯着,像是席捲原野的狂風,撲向直升機羣!
第九騎兵團團長正在指揮部隊部署防線,突然被一位營長飛身撲倒,滾了一身泥漿,他正想發火,營長指了指天空,他疑‘惑’的擡頭一看,頓時像中了石化魔咒似的僵住了,呆呆的看着幾乎是貼着他們頭皮掠過的機羣,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他對這種裝有螺旋槳的戰機並不陌生,就是這種老掉牙卻處處透着古怪的戰機在兩天之內讓騎一師損失了百分之八十的直升機,讓北約的陸軍航空兵不寒而慄,都不怎麼敢在前線活動了!這羣魔鬼,在直升機羣過來的時候沒有阻擊,在直升機羣旋停在戰場上空拼命裝人的時候沒有攻擊,直到現在除武裝直升機之外每一架直升機都塞滿了人,它們才‘露’面,難道————
團長一陣戰慄,對着從頭頂飛過的戰機發出一聲受傷的野獸般的狂嗥:“到底是哪個雜種制訂的戰術?!你這麼歹毒,就不怕斷子絕孫麼!!!”
迴應他的,是77式自行火炮那幾乎要將人的血液震得從耳朵裡噴出來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