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偵察兵和安南解放軍戰士在雨林中飛快地穿插,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柳維平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他們撤出戰場還不到五分鐘,三架武裝直升機就飛到了戰場上空開始朝叢林猛烈掃射。該死的“眼鏡蛇”,在某種意義上說,這條火力兇猛、反應迅速、甚至可以在叢林中伏擊游擊隊的眼鏡蛇對游擊隊的威脅比轟炸機還要大。在直升機的掩護下,別擊隊殘餘的幾隻阿貓阿狗心驚膽戰的撤退了,只怕他們這輩子都不願意再進入叢林了。雨過天晴後,花旗軍的轟炸機對着這片叢林展開報復性大轟炸,幾乎是按着劇本來演——你炸你的,我跑我的。
好不容易纔跑到安全地帶,安南排長喘聲對柳維平說:“還是老大哥厲害,不費吹灰之力就幹掉了了‘青龍部隊’一個排,換了我們,基本上是一個拼一個,誰也別想好到哪兒去!”
柳維平嘿嘿一笑:“那幫廢物也配叫什麼青龍?我呸!拿塊板磚跟他們打都算是欺負他們了!”
韓雅潔聽着不爽,漫不經心的轉個身,槍托“很不小心”的碰到柳維平被子彈擦傷的左臂,痛得柳維平直咧嘴:“我靠,你故意的吧?”
韓雅潔說:“誰叫你在這裡洋洋得意的?別忘了,擅自捲入戰場這條我還沒跟你算呢!”
柳維平理直氣壯:“誰說是我擅自捲入戰場的?你沒有看到是他們先衝我開火的嗎?在那種情況下,我不還擊還能怎麼樣,等死啊?”
韓雅潔說:“少在這裡狡辯,別以爲我不知道,是你故意跳出去引他們開火的!我說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就那麼喜歡打打殺殺?”
柳維平說:“隨便你怎麼說吧,反正我從來沒有指望過可以拿什麼諾貝爾和平獎。”
韓雅潔氣結。
前面那一撥人行軍速度相當快,而他們帶着好幾名傷員,不可避免的被拖累,一時半會是追不上了,乾脆放慢一點速度。過了一陣子,兩名被手榴彈炸傷的傷員也支撐着站起來自己走,還邊走邊跟戰友們說話,真是硬骨頭,這傷勢放在一般人身上都夠在醫院裡躺一個來月了。這無疑爲大家減輕了一點負擔。午餐還是冷飯糰,沒有辦法,在叢林裡實在很難搞到什麼美味可口的食物。不過安南同志爲他們的客人搞了一點新鮮的蔬菜——那個排長走到一棵樹下,把肥嫩的樹葉一大把一大把的拽下來,分給偵察兵們,連聲說:“吃,請吃。”兵們都受過只能用殘酷來形容的野外生存訓練,吃樹葉那是小意思,一個個吃得不動聲色,韓雅潔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有點遲疑,見大家都一邊走一邊吃,最後還是嘗試着咬了一小口。哈,這樹葉有着一種純正的酸味,咬上一口樹葉再啃一口冷飯糰,胃口大好啊。安南排長說那種樹叫“菠”,樹葉又嫩又酸,補充維生素基本靠它了,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們都會用這樹葉燒上一鍋湯澆在飯上,算是改善生活。現在可沒有這種條件,別的不說,光是生火就很難,只好學山羊,吃生樹葉啦。
幾個小時後,大家終於跟上了黎連長他們。連長見兩個排死傷這麼多,臉色有點難看,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差距擺在那裡,在打順化時他們還得拿一個排去拼人家一個呢。一行人加快速度,冒雨行軍。韓雅潔腳都磨起了水泡,鑽心的痛,畢竟她不是專業的偵察兵,像韓楓他們就好多了,一口氣走了五十多公里,一點事也沒有。柳維平見她走一步就吸一口涼氣,咧嘴笑:“當上炮兵了是吧?”
韓雅潔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什麼炮兵啊?亂七八糟!”
柳維平說:“就是腳底起泡啦。剛到叢林的人都得經歷這些的,久了你就習慣了。”蹲了下去:“來吧,我揹你!”
韓雅潔想罵:“你給我滾!”但是腳底那鑽心的刺痛叫她實在強硬不起來,猶豫的望向前面的人。前面的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就是一個勁的加快腳步,再加快腳步。她最終還是趴到了他背上。柳維平背起她,走得照樣很快。韓雅潔這時有點爲他擔心了:“你也走了一天了,還要揹我,吃得消嗎?”
柳維平說:“放心吧,沒事,你一點也不重。想當年我老爸才叫一個牛,一個兵被毒蛇咬傷,不打血清就沒命了,他揹着他一口氣跑了八公里回到後方找軍醫,用時好像還不到二十分鐘,這一紀錄直到三十年後都沒有人能打破,我可是他的優良品種,連你都搞不定,還用混嗎?”
韓雅潔心一動:“你爸這麼厲害呀?”
柳維平說:“那當然。他是我最崇拜的兩個人之一。除了總理我最崇拜的就是他了。”
韓雅潔問:“他還在世嗎?”
柳維平說:“牙好胃好,身體特捧。”
韓雅潔問:“那他爲什麼不來看你?他在哪個部隊服役?”
柳維平愣了一下,半晌才咕噥一聲:“來不了啦,我見不到他了。”
韓雅潔還想再問,但是不經意間看到他臉上掠過一絲難言的憂傷,心爲之一疼,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一時間兩個都不說話,只剩下沙沙的腳步聲。
韓雅潔突然說:“小柳,上次在墨脫你送我的花很漂亮,我很喜歡。”
柳維平咧嘴笑:“喜歡是吧,以後有機會我再給你採。”
韓雅潔問:“那是不是雪蓮花啊?”
柳維平想了想,說:“應該是吧,這麼漂亮,肯定就是了。”頓了頓,說:“我見過雪蓮,真美。”
韓雅潔問:“有多美?”
柳維平說:“跟你一樣美,一樣純。”
韓雅潔臉一紅:“你就會拍馬屁!”輕輕把發燙的臉頰貼到他背上······她是一點也不討厭他的馬屁啊。
前面的叢林出現了不少小路,意味着他們的目的地快要到了。叢林中的人也多了起來,有的騎自行車,有的徒步,無一例外的是帶着一大包物資,甚至還能看到有人騎着大象,大象背上也馱着不少物資,無數人在林間走過,本來沒有路的叢林被踩出了一條條小路。這一條條小路連接起來就成了前線部隊的生命線,它有着一個響亮的名字:胡志明小路!爲了切斷河內和共和國向南方解放軍輸血的血管,花旗軍什麼招數都用上了,沒有用,乾脆用b-52天天炸,哪裡有路就把哪裡炸平,可就算是這樣,解放陣線的戰士還是能整團整團的滲透到南方,大量的物資還是可以頂着他們的轟炸送到前線戰士手中,他們不明白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在支撐着這些瘦小的亞洲人奮不顧身的跟世界上最強大的戰爭機器日復一日的戰鬥,因此他們永遠也贏不了這場戰爭。部隊裡還有一些女兵,都在幫忙運輸物資,忙得不可開交。跟着他們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來到了目的地——西貢河三角洲中的一個重要游擊區,代號爲“九工地”,大條慣了的山姆大叔想當然的把“九工地”這一代名詞譯作第九師,鬧大笑話了。這一遊擊戰略位置極爲重要,花旗軍和僞軍沒少展開掃蕩,卻始終無法將它摧毀,相反,還時常會吃大虧,比如說在平也戰役就讓九工地一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整編起來的團給滅了僞軍兩個機降營,打下了二十多架直升機,虧大了。不過現在的九工地可不止一個師了,在這場戰略大反攻中,武元甲大將動員了所有可以動員的兵力,共計四十萬大軍向被他們打得搖搖晃晃的西貢僞政府發起排山倒海般的猛烈攻勢,而九工地作爲最佳的攻擊發點,自然是重兵去集,整片叢林除了人還是人,調動頻繁,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自信和樂觀的笑容,彷彿勝利就在眼前。他們並不知道,一戰過後,他們有四分之一的戰友在飛機重炮的狂轟濫炸下粉身碎骨,再也回不來了。
當然,沒有人會想到一次形勢一片大好的反攻會打成這樣,因此他們有樂觀的理由。
像共和國這麼多高級將領同時來訪,還是第一次呢,因此九工地的總指揮用盡可能高的規格接待這些客人,有什麼最好的食物和飲料都拿了出來,賓主之間頻頻舉杯。這位中將發表了演講,真誠的感謝共和國對他們的無私援助,空軍將領們都誠懇地說這是應該的。柳維平暗暗搖頭,看着眼前這親如一家的情景,誰又能想到僅僅幾年後兩國就反目成仇,是終爆發了長達十年的血腥戰爭呢?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是因爲共和國爲了打破被國際孤立的困境,與山姆大叔建交?是因爲共和國跟社會主義的領軍人物——蘇聯勢同水火?還是因爲打贏了這場戰爭後,安南的領導人野心勃勃,幻想開疆闢土,最終令共和國忍無可忍?想不通。巴頓將軍有一句名言:“狗孃養的戰爭!”他也想罵一句:“狗孃養的政治!”
吃完晚飯,空軍將領向安南中將通布了他們的計劃——他們得到前線去。安南將軍勸解無效後,只好下命令做好這些客人的安保工作,同時還請他們看電影。在這莽莽叢林裡還能看到電影?不簡單,柳維平對此也頗爲期待。只是等到電影上映後,他就要罵人了。倒不是電影拍得太爛把他給惹毛了,而是隔上一陣子就拉響防空警報——山姆大叔又來送麪包圈了。出於防空需要,電影只能暫停,等到警報解除了再重新開始,一場電影反覆折騰個好幾回,再好看他也該罵人了,沒辦法,在戰場上看電影也是挺辛苦的。一場電影放完,都深夜三點了,還有一場他是絕對不想再看了,睡大覺去,明天還得陪這些老大們去昆嵩呢,不養足精神可不行。
韓雅潔比他精得多,只折騰了兩回就不想看了,用熱水泡了一陣腳,睡覺。在這裡你就別指望有什麼大牀可以給你休息了,要不在你揹包裡塞一張吊牀幹嘛?在睡覺的時候挑兩棵距離適當的樹把吊牀綁好,再在頭頂上蓋一張遮雨用的塑料薄膜,一張牀就算是大功告成了,脫掉白天行軍時淋溼的衣服,換上乾燥的躺上去,睡吧。睡着睡着聽到嘀嘀嗒嗒的聲音也用不着驚奇,那準是下雨了,當催眠曲聽好了。韓雅潔還是能隨遇而安的,只要雨沒有淋到她身上她就不會掙開眼睛。只是天快亮的時個她被柳維平的詛咒聲給吵醒了——當然不是罵她。要是你在吊牀上睡得正香,上面的防水薄膜由於接了太多的雨水,再也吃不消了,斷了,冷水“嘩啦啦”一下潑下來把你澆成個落湯雞,你會不會一肚子的火,想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