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雙親離世和唯一嫡親姐姐相依爲命的莊不凡,已經有太多的時間沒有聽到過有人提及姐姐姓名。
在這意想不到的時候,忽然從一個很是有些面善的年青人嘴裡聽到自家姐姐的名字,莊不凡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
仔細盯着陳有爲有些熟悉的眉眼,莊不凡頓時是淚如泉涌,有力的大手緊緊抓住對方的胳膊難以置信的問道:“你是我姐姐什麼人?” ”
心中壓抑已久的情感,在嫡親小舅這一聲充滿關切的詢問聲中如同火山噴發一般,再也抑制不住。
陳有爲眼眶紅紅的深情說道:“小舅,我可找到您了!我是您的外甥陳有爲!”
心中隱隱的猜測果然成真,莊不凡伸出雙手捧着‘激’動不已‘抽’泣不停的年輕面孔,喃喃道:“你是小有爲?你是小有爲!”
陳有爲緊緊的握住喜極而泣的莊不凡重重點頭道:“小舅,我就是小有爲!”
好一陣才終於消化掉這個讓莊不凡恍然如夢的天大喜訊,莊不凡打量着帥氣高大的陳有爲,點點道:“像,真的很像大姐!”
爺倆兒好容易平復心情下來,莊不凡這才連忙招呼自家外甥落座。
“有爲,你這些年都在哪裡?自從你爸媽出事以後,我千方百計的想打聽你們的下落,卻始終沒有結果。”莊不凡起身給外甥泡上一杯茶水,滿是關懷的問道。
陳有爲奇怪道:“小舅你知道我爸媽出事的事情?農場那邊怎麼說不知道你的聯繫方式?”
莊不凡面‘露’苦笑,搖頭道:“大姐跟姐夫去農場下放的時候,我剛剛被大姐的同學給安排進老家一個工廠裡當學徒。他們出事的時候,我的聯繫地址剛剛更換,大姐他們的消息還是她那同學偶然得知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這麼多年農場方面的關係我們都找遍了,我媽跟您的通信全都在大火中燒燬,除了爸媽他們幾乎沒有人知道您的情況。”
陳有爲不無感嘆的說道:“如果不是這次我看到莊婷的時候,心裡一下子就感覺有些熟悉的影子,否則我們爺倆兒相見的日子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有爲你跟小婷見過面了?”莊不凡驚喜道。
陳有爲點頭笑道:“莊婷在醫院受了些委屈,我去處理此事的時候恰巧認出了她!”
“哦?有爲現在也在‘春’城?”
莊不凡大喜過望,自己亦母亦姐唯一的孩子居然也在‘春’城,這讓幾乎對於尋找外甥完全喪失了信心的他,對於這種上天冥冥中的安排感到驚喜‘交’加。
“小舅怎麼又來‘春’城了?”
陳有爲心中有些疑‘惑’道:“如果小舅一直在黑山省的話,搞不好我們早就找到您了。”
莊不凡嘆息道:“你媽當年就是在‘春’城認識姐夫,那個時候我年紀也不大,有關姐夫的情況很多都不清楚。我以爲姐夫一家子都是‘春’城的,所以聽說‘春’城機械廠這邊在招工,我索‘性’跑到‘春’城,看看能不能有你的消息。誰曾想,來到‘春’城轉眼就是二十多年過去!”
陳有爲心中一片‘激’‘蕩’,他自然清楚自家小舅這輕描淡寫的背後,有着怎樣讓人難以想象的艱辛。
“有爲你家裡都還好吧?”
莊不凡在這人到中年幾乎沒有什麼希望的時候,意想不到的被自家嫡親外甥尋親成功,眼角處的褶子都是笑的燦爛無比。
陳有爲將家裡的情況簡單說了說道:“爺爺九十多了,身體還很結實,家裡大伯還有幾個姑姑現在也都‘挺’好的。等小舅空閒下來,我帶您去京城好好的轉轉!”
多少年加在一起也沒有今天一天的笑容多,莊不凡咧着大嘴樸實的笑容笑個不停。
“咦,有爲你剛剛說你在山南長大?那又是怎麼回事?”莊不凡想到自家外甥最初的自我介紹,好奇問道。
陳有爲將自己的情況大致說上一遍,揪心不已的莊不凡已經是兩眼泛紅,唏噓不已:“有爲你也受苦了,小小年紀沒有了爹媽,又從小走失……”
“小舅,您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陳有爲撓撓頭,早知道自己的遭遇會讓小舅如此傷心,他就把這一段給跳過去了。
“唉,有爲你真的要好好感謝你養父母,否則你我不要說今天的見面了,你要是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給那早逝的大姐‘交’待了!”莊不凡哽咽不已,情緒有些失控的他好容易纔在自家外甥的安慰下平靜下來。
“有爲今年有三十了吧?”莊不凡掰着手指算了算,驚喜問道:“成家沒有?”
眼見小舅恢復如常,陳有爲笑呵呵的又掏出香菸遞了過去,笑道:“成家了,家裡有兩個小傢伙,雙胞胎,現在您已經升格做了舅爺呢!”
“好!好!好!”莊不凡兩眼放光的高興道。
爺倆兒好一陣‘激’情澎湃的相認之後,有些亢奮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對於彼此之間長達二十多年的人生際遇俱是感慨不已。
“小舅這機械廠好像停產兩年多了吧?您現在在做些什麼?”陳有爲不無關心問道。
莊不凡‘挺’直‘胸’膛,臉上自信的表情溢於言表,笑道:“好歹我也是廠子裡有數的五級鉗工,有了這手藝在哪裡不是‘混’?”
陳有爲左右環顧了有些破敗的小院,嘆息道:“‘春’城這幾年的國營企業的確問題不少,小舅你們真的是吃苦了!”
莊不凡有些想笑,大大咧咧的擺手道:“有爲你小子現在‘混’的可以啊,這說起話來還真是有些領導的架勢。哎,對了,有爲你還沒說你現在究竟在‘春’城哪個單位裡面啊?”
陳有爲有些撓頭,不想讓這第一次見面的小舅有着太過刺‘激’,一時間他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將自己的真實身份給說出來。
想到自家那個小表妹早就跟自己相見,陳有爲又是搖頭一笑,得,還是實話實說算了。
“哈哈,不凡在家呢?!”
一個洪亮的嗓‘門’在院‘門’處響起,正在促膝長談的爺倆兒回頭一看,一個身材不高卻是‘挺’壯實的中年人在幾個應該是家屬模樣陪同下,走進院子裡來。
莊不凡眼裡閃過一絲無奈,早就習慣大舅哥最近幾年這個氣派,起身迎了過去道:“大哥你們來了,坐!”
“家裡有客人了這是?”
來人五十多歲,厚厚呢子大衣款式不錯,只是個頭不高的他大衣下面穿着的西裝怎麼看都有些彆扭。
莊不凡拉着陳有爲的手,興奮道:“大哥,這是我外甥陳有爲,二十多年沒有見面的外甥……”
“你好,我是陳有爲,不知怎麼稱呼?”
在外人面前,陳有爲自然恢復一貫的雲淡風輕,那種骨子裡的貴氣讓來人看的是兩眼發直,有着不俗社會閱歷的他自然曉得面前這個氣質一流的年輕人應該有些來歷。
“你好,秦偉紅,我是小婷她大舅!”
秦偉紅出乎身後衆人意料,完全沒有之前的趾高氣昂,搓了搓雙手伸手握手道。
陳有爲笑呵呵的握手道:“我是陳有爲,小婷的大舅也就是我大舅,大舅您好!”
雖然有些奇怪秦偉紅這個向來是眼高於頂的大舅子今天的表現有些意外,莊不凡心裡卻很是高興,自己唯一嫡親的外甥沒有受到對方的輕視,這讓他心裡很是有種溫暖自豪的感受。
陳有爲目光如炬,這個小舅的大舅子之前的張狂他自然看在眼裡,不過小舅本人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他也就懶得跟對方置氣。
讓他感到有趣的是,這個秦偉紅顯然比起一般那種得意忘形的人反應明顯要好了許多,從他這見到自己的謹慎來看,此人多少還是見過一些世面。
想到眼前這麼有些複雜的親戚關係,陳有爲心中就是微微一笑。
莊不凡是自己的嫡親小舅,秦偉紅則是自己小表妹的嫡親大舅,秦偉紅身邊這兩個小傢伙顯然又是稱呼自己小舅莊不凡爲姑父。
這盤根錯節的關係真要是說起來,還真是讓人饒舌。
陳有爲這種始終表現出來的淡定從容,讓秦偉紅一陣琢磨,這個衣着講究氣質不俗的年青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好像沒有聽自己這個脾氣有些擰的妹夫說起過他還有這樣的親戚啊!
“有爲是吧?以前怎麼沒有聽說過你?你現在在哪裡高就?”秦偉紅一眼瞥見陳有爲放在院落小小石桌上的軟包中華,目光一凝,滿是微笑道。
“多謝大舅關心,我只是今天才剛剛找到小舅一家,沒想到您一家這就前來……”陳有爲看向莊不凡笑道:“小舅,今天你們這是家庭聚會麼?”
莊不凡連連點頭,欣慰的笑道:“小婷不是剛剛結婚了嘛,卻一直沒有分到房子,老是跟我們擠在這麼一個小院的話,太委屈他們了。”
陳有爲了然道:“原來如此,你們這是準備給小婷他們買套新房!”
秦偉紅心思翻騰之下還沒來得急說話,身後媳‘婦’有些不太讓人喜歡的聲音卻是響起:“我說怎麼突然想到請我們吃飯,原來還有這一出啊!”
莊不凡臉上失‘色’,一片悻悻然,在自家外甥面前發生這一幕,他多少有些臉面掛不住。
內心深處其實也不想出這筆款子的秦偉紅瞥了瞥臉‘色’難看的莊不凡,笑道:“你嫂子就是這個脾氣,別理她,不凡你準備借多少?”
看着秦偉紅說話間還在偷瞄自己,陳有爲一陣好笑。
“現在‘春’城的商品房不算便宜,我尋思着她大舅要是能借五萬的話,應該也就差不多了!”莊不凡諾諾的說道。
秦偉紅媳‘婦’一聲驚呼道:“五萬?那可不是小數目!”
注意到面前這個來歷不明的年青人嘴角泛起古怪的笑容,秦偉紅心中一動。
陳有爲大手一揮,攔住準備討價還價的那‘婦’人,氣定神閒道:“大舅一家來一趟也不容易,爲了這些小事情說個沒完多少有些傷感情!”
那‘婦’人嘴巴一撇,輕哼道:“說的輕巧,有本事你出啊!”
“呵呵,小婷的喜事沒有趕上的確有些遺憾,”
陳有爲目光灼灼的看着臉上表情複雜的莊不凡笑道:“小婷的新房我給包了,就算外甥我給小舅的一份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