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顏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門外站着好幾個人,看着她,欲言又止。
“雪融,去請大夫,依依不舒服。”清顏朝她使了個眼色,雪融立刻領命離開。
“依依怎麼了?剛纔不是還好好的。”林氏聽說了賜婚的事,匆匆趕過來,聽說墨依依發了很大的脾氣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肯出來,她倒是想進去安慰幾句,卻被落霞攔在了門外,說是清顏在裡面,不允任何人進去。
“依依早上醒來就嚷了不舒服,在房裡睡了半天了。”清顏睜眼說瞎話,見林氏張嘴想反駁,猛地一個冷眼過去,林氏只覺一陣冷意,再不敢多話。
下人們紛紛低下頭,兩位夫人說話,他們還是不要插嘴爲好。
“欣夫人已經去前廳了。”落霞走過來輕輕地對清顏說了一句,她點點頭,往前廳方向走去,林氏跺了跺腳,也跟了上去。
他們到正廳的時候,欣側妃正和傳旨的公公說話。
只一眼,清顏便認出了來人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乾公公。
他打小便跟着皇上,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打獵遇伏,他爲皇上擋了一箭,差點一命歸西了。自那以後,他就成了皇上的心腹,這麼多年下來,他對皇上的心意摸不準十分,七八分自是不在話下。
她還發現了一件事,欣側妃同乾公公是舊識,看那熟稔的樣子,恐怕還有些交情。不然以乾公公的脾氣,在這裡呆了半個時辰已是極限了,哪裡會像現在這樣還好好地坐着。
“顏妹妹來了,依依怎麼樣?”欣雨彤擡眼沒看到墨依依跟來,掩去眼底的詫異問道。
“依依身體素來嬌弱,如今這九月的天忽冷忽熱,怕是昨兒夜裡着涼了,現下還在睡着呢。”清顏走過來對乾公公微微頷首,態度很是尊敬,扯開脣角淡笑,“今日怕是要讓公公白跑一趟了,妾身剛讓人去找了大夫,如今將軍也不在,我們幾個婦道人家也不敢擅自接旨,不如等依依身體好一點,請將軍帶着依依去宮裡接旨吧?”
這話說的很是恭敬,態度極好,清顏刻意斂去了眉宇間的風情萬種,徒留了幾分溫和。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清顏說得十分在理,乾公公就算再不滿意,也不好多說什麼了,更何況皇上早就猜到以墨依依的個xing是絕對不會接旨的,這小丫頭冰雪聰明,卻也是十足倔強的丫頭,他來墨府之前皇上就交代了,若是依依鬧脾氣,就先擱着,回頭再說。
不過,他倒是沒想到,竟會連面都沒見到。
乾公公打量了清顏幾眼,心思流轉。
他自然是知道這位新進門的美妾的,墨將軍娶了京城第一樓的花魁,這件事在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倒是一段英雄難過美人關的佳話,只不知這佳人會不會是禍水。
“這位該是新夫人了吧?果然名不虛傳。”乾公公假笑了兩聲,寒暄了一句。
“公公過獎了,妾身經常聽將軍提起乾公公呢,說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心思細膩非一般人能比擬。如今看來,將軍果然沒有說錯,公公一看便是個不凡的人物。”清顏的恭維說得恰到好處,並不浮誇,好話說盡,讓他一陣舒心。
“老奴可不敢當。”人總是愛聽恭維的,雖然乾公公知道她這是衝着他皇上心腹的身份,不過他還是聽得很滿意,這個女子,果然如傳言中那樣不凡。
只是,墨將軍娶了一個這麼出色的女子,卻是禍福難斷。
乾公公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面上卻一如往常。
“既然依依小姐身體不適,那麼這道聖旨老奴就先帶回去了,等將軍回來了請務必轉告他,進宮一趟。”乾公公一揮手,一旁的太監就將聖旨重新放回金色的布袋中,後退幾步。
欣雨彤已經恢復了平靜,清淡的模樣和剛纔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完全不同,她不卑不吭地對乾公公說道,“這會兒正是晚膳時間,不然公公就在這裡簡單用膳吧?”
乾公公搖搖頭,“皇上還等着老奴覆命呢,那老奴就不打擾了。”
待乾公公走出墨府,林氏纔對着清顏嚷了起來,“你膽子也太大了,依依明明沒事,你偏說她生病了,你這可是欺君大罪。”
清顏失笑,她說到欺君大罪的時候兩眼發光,彷彿突然想到了陷害她的方法,興
奮異常。
“欺君之罪可是要滿門抄斬的,更何況剛纔你也沒有說出事實,所以,你也是幫兇。”三言兩語就把話頭拋回給了林氏,那廂只是鐵青着臉,半句話都反駁不出。
早就知道這人是個草包,清顏也懶得和她計較,她看向欣雨彤,“這件事,恐怕還要從長計議。”
“一切,等將軍回來再說吧。”欣雨彤別開視線,表情沉靜。
清顏點點頭,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才轉身回‘滄雪閣’。
林氏見沒戲可看,也一扭一扭地回自己院子。
倒是欣雨彤,遣退了下人,一個人坐在空曠的正廳裡呆呆地出神。
纖細的手指,反覆地摩挲着腰際的玉佩,通體透徹的玉,沁涼光滑,欣雨彤看着手裡的玉佩,眼中哀痛閃過。
是她看不清,到今天還對那人念念不忘,還以爲那人不過是發發脾氣,只要氣消了,還是會來見她的,卻不想,她嫁給墨北晟三年有餘,那人一次都沒有出現過,原來一切,都只是她自作多情麼?
沒錯,欣雨彤並不愛墨北晟,她的心裡從頭至尾都只有一道明黃色的身影,那個脣邊永遠凝着一抹微笑,笑容邪氣的男子,他總能輕易看透她的心,看透她的想法,而她卻始終被他丟在遠處,當他有了一個又一個女人,她終於忍受不了地嫁給了墨北晟。
她告訴他,她要嫁給一個他器重的臣子,她會讓他後悔,一定會。
可是,那人卻沒有後悔過,這三年多的時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在煎熬,時間的沉澱讓她看清了一些事,也讓她明白了一些事。
他並不愛她,他對她也許有幾分喜歡,但是那樣的喜歡太過淺薄,經不住時間的考驗,當她毅然決定嫁人的時候,他居然會順她心意下旨。
她竟是忘了,帝王之愛,並不是一個女人可以期盼的,不是麼?
連她自己都唾棄自己,因爲她始終無法放棄這份讓她痛不欲生的感情,就算只是利用,她也不願意放手,明知他的冷酷無情,她卻依然彌足深陷。
也許到死的那一天,她都無法逃脫這份宿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