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六年,二月二日。除夕之夜,原本喧囂且歡樂的日子中,不知道爲什麼,空氣都彷彿凝滯了一般,天空中飄落的細雨好像在極力掩飾着什麼,又似乎是想要用自己的壓力與寒冷,喚醒酣醉之人,想要勸解他離開這即將到來的血腥與瘋狂。
奈何,雨終究是天的仁慈,可天的仁慈,又有幾個人能夠理解那?漫天細雨,寒冷肅殺,湖南晃州守將田成良還沉醉在酒、色、美女之間,縱然他清楚的知道,現在護國軍黔軍先鋒統帥王文華已經兵進湖南,可是他依舊不將此放在心上,他自信沒有誰會在這個日子裡對他這樣的一所城寨展開攻擊。
同樣的,他也相信自己手下的北洋軍以及這座百年老城足以抵擋住任何的進攻。雖然田成良沉醉在歡樂與美人中,可是最爲晃州駐防副司令的嶽彪卻不認爲田成良這樣的做法會對晃州帶來怎樣的安寧,反而他覺得如果田成良繼續下去的話就算是護國軍的腳步不踏及此地,久而久之,整個晃州也會因爲田成良如此狀態,而被起義軍徹底推、翻。
看着還在司令部李左擁又攬,拉着歌女們喝酒的田成良及其手下的幾個心腹,嶽彪實在是無法再忍受下去了,奈何,他剛剛纔要起身,就被他身邊的一人扯住了衣服,嶽彪一看,扯住他衣服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他最看不起的,成天就好像狗一樣恭維、吹捧田成良的那個傢伙。
“楊然,你要幹什麼?”嶽彪不由的怒目喝責,而楊然卻不在意的看着他,而後一用力將他扯到了座位上,之後滿臉笑意的看着他,雖然楊然也和了許多的酒,但是看起來他並沒有醉,反而還顯得異常的清醒。
不過楊然如何的樣子在嶽彪的眼裡,總是那麼令人反感,甚至是作嘔,不過兩個人怎麼說也是同僚,所以縱然嶽彪反感於他也不好太過本分:“你鬆手,我喝多了,回去睡覺。放開。”
楊然見嶽彪如此,不由得嘆了口氣,而後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他們兩個,這楊然纔看口,對嶽彪小聲的說道:“怎麼,嶽旅長這是要回家?我看不是吧,怕不是你要去陳咯是那個看一看,然後在到城外的佈防區去看一看吧,你我都知道王文華率領兩路黔軍已兵臨黔湘邊境,你可是咱們的駐防副司令啊,這些事,嶽旅長不上心,那還有誰能上心那,是不是啊?”
“你!”嶽彪被楊然的這一番話弄得一怔,而後面色不善眼中多疑的對其問道:“不知道楊團長這麼說話,是什麼意思,我喝醉了,回家還不行嗎?”楊然搖搖頭,對其說道:“算了吧,副司令啊,你放心吧,咱們的城防還有駐防區的安置、佈置我都已經盯住一遍了,不過有一件事要說一下,您也知道,我一個小小的團長,能有多大的權力,所以那一系列的詢問指令都是藉着您的名義發出去的,我想要借田司令的名義,我不怎麼敢啊,誰都知道咱們司令這個人脾氣不好,萬一我觸怒了他,哎。”
嶽彪看着楊然沒有說話,拿起了酒杯,而後笑了笑,便離開了,不過他最後看楊然的那個眼神明顯的與他之前的態度有着極大的差異,而且說起來,嶽彪此時心內其實對於楊然這個人雖然多了一分好感,可是卻也多了幾分提防,雖然他不介意楊然假借他的名義發佈一些無關緊要的命令,但是他覺得楊然這個人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而且自己也算是一個玲瓏之人了,但是硬是沒看出來楊然竟會有這樣的膽略。
嶽彪端着酒杯來到了田成良的面前,與其寒暄了幾句便藉口醉酒離開了,雖然田成良對他的離開有些不滿,但是說起來其實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雖然是防區司令,但是實際上很多事情還都是嶽彪做的,要是沒有他恐怕自己這個司令早就被人拿下了,所以對於嶽彪,田成良一直持兩個字的定位以及態度,那就是“依仗”!
對於一個自己依仗的人,又有誰會願意因爲這樣的些許小事遷怒那?嶽彪離開了,只不過他卻沒有回家,正如楊然所說的那樣,他先是來到了城樓上,巡視了一遍之後,又回到了城樓上的前線指揮所,看了看這十天內的佈防圖,而後又一一給前線佈防的軍隊打了電話,詢問他們的情況,當這一切都做好之後,他離開了指揮所。
不過當他途經城內司令部的時候,看着裡面燈火通明的樣子,不由得又是一聲嘆息,而就在此時,突如其來的一聲爆炸聲,炸開了這歡樂雪夜的安寧與祥和,雖然火炮的聲音距離晃州城非常遠,但是在嶽彪看來,這火炮就好像炸裂在他的頭頂一樣。不過嶽彪卻沒有衝進司令部,而是直接的向着城樓上的前線指揮所而去。他之所以沒有去司令部想田成良彙報是因爲他知道,肯定會有人打電話報告的,而他與其浪費時間的走到司令部裡彙報什麼,還不如馬上的感到指揮所,輔助各佈防區以及此時遭到攻擊的防線,來對敵人進行反擊。
晃州境地外,護國黔軍前敵指揮所中,王文華看着剛剛被他用火炮炸燬的那個地方,不由的笑了出來,這是他的老招數了,指左打右,指右打左!剛剛被他炮擊的位置,必然不會是他着重的攻擊目標。甚至有可能那個位置到時候連一個佯攻王文華都懶得打。
火炮打響了,而後王文華看着望遠鏡中消失的火光,同時他的嘴裡,下達了進攻的命令:“我命令,我軍各部,依照先行制定的攻擊計劃,向晃州發動總攻!務必於今夜拿下晃州!我命令,全軍攻擊開始!”
隨着王文華的一聲令下,頓時晃州四下各地接連而起的那些原本還毫無蹤影好似神兵天降一般的護國軍頓時蜂擁着向着晃州城的位置展開了攻擊!要說一下的是,王文華率領的護國軍是由黔軍以及少部分滇軍組成的,所以這一批的護國軍在武器裝備上並沒有什麼優勢,但是卻也比之蔡鍔的那一隊在彈藥儲備上存有優勢。
但是這樣的優勢也只是相比於護國軍內部的,相比於北洋軍,他們可以說得上是毫無優勢的,但是如此情境王文華還敢率軍直取晃州城,可見其膽量以及對於自己謀略的信任,同時這也與他昔年的經歷有關。
一九一一年,王文華任興義高等小學堂堂長即校長,選拔各班優秀學生三十餘人,成立“星期日師生座談會”,主持討論學堂應興應革、事宜,同時加緊革、命活動。
自辛亥武昌首義後,貴州以自治學社領導的民、主革、命派醞釀起義,憲政黨人任可澄向貴州巡撫沈瑜慶建議,電調王文華之舅、時任靖邊正營管帶及興義團防總局局董的劉顯世率兵五百入省城護衛。
王文華辭堂長職,充任前隊官,徵體育學會一百餘人入編同行。適至安順,貴陽革、命黨人已奪取政、權,宣佈貴州光復,成立“大漢貴州軍政府”。劉顯世進退兩難,徘徊不前,欲率隊回興義。
王文華陳述利害,勸導劉顯世入貴陽,並自薦代表到築城與革、命黨人聯絡,表示擁護革、命態度,得到大漢軍政府同意。劉顯世遂率部入貴陽,所部編爲陸軍第四標第一營,劉任標統,王任管帶。時貴陽初光復,哥老會盛行,盜賊乘間竊發,擾亂治安,獨王文華駐地安然如常,日夜督練士卒,精研戰術,重視紀律,約束部衆,保衛百姓,對民間秋毫無犯。
而且就是黔地得知袁世凱稱帝而後內部展開激烈討論的時候,王文華,也展現了自身的才能。
一九一六年一月二十五日,貴州召開軍事會議,王文華懾服反對派:目前袁賊妄想稱帝,推、翻、共、和,這是國、賊,決難相容,雲南業已出兵討袁,貴州亦不例外,如有反對出兵討袁者,便是國、賊走狗,就是我們的敵人。說到此王文化隨手取槍擲於桌上,激動地以手指槍說道:就以此對付,針對劉顯世猶豫不決的態度,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你可急電袁世凱,派王文華率軍抵禦滇軍,待我率部東向後,又可電告袁,說王文華率部叛變。將來事成歸功於你,事敗滅我王氏一族。劉顯世終於被他說服,二十六日,召開各界誓師大會,二十七日,宣佈貴州獨、立,發佈《黔滇共同討袁通電》,改貴州護軍使署爲貴州督軍署,接着發佈《雲南致各省電》、《雲貴檄告全國文》,宣佈袁世凱叛國罪行。社會各界,羣情憤激,一致要求出兵北伐,生擒袁氏逆賊,共誅獨夫,鞏固民國。
一九一六年一月二十五日,劉顯世在主持召開軍事會議。在參加會議的人中,反戰派佔絕對多數,主戰派僅王伯羣、王文華兄弟二人。會議開始後,雙方展開激烈交鋒。反戰派郭重光說道:“袁世凱練兵幾十年,兵多將廣,他把全國都統一了,我們區區貴州與之相抗,無異以卵擊石,決不能輕舉妄動,招來滅門之禍。事楚事齊,皆非良策,只有自保纔是上策。”
王文華聽罷,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憤然而起,拔出手槍往桌上一擊,呵斥道:“袁世凱譭棄約法,背叛民國,妄自稱帝,實屬國人皆曰可殺、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今日所議者,惟有發兵討賊耳,敢有附逆者,決先手刃之!”此言一出,會議廳頓時沉寂,反戰派面面相覷,不敢再有異議。最後,會議決定,即日宣佈出兵討袁。
這就是王文華的膽略與氣度,雖非大將,卻有大將之胸懷、氣度,英傑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