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的話,其實還有沒說出來的,不過可能是因爲想看着陌生人一樣看着她的緣故吧,讓她把後面要說的話,咽回了肚子裡面,然而對我問道:“將軍,您這是怎麼了。 您的眼神,好像是一隻餓了許久的鷹,看到了一隻正準備捕食的鷂子一樣。”
“你是說,你就是那隻準備捕食卻不知道危險已經臨近的鷂子嗎?”
鳳仙搖搖頭,又坐回到我的身邊,道:“鳳仙怎麼會是鷂子那。將軍是鷹,可是,鷂子未必不知道身後的危險,只是它覺得,這危險還不足以威脅自己,反而,很可能因爲身後的老鷹的緣故,能讓自己捕食到從未有過或是一直可望而不可即的獵物,也不盡知。”
鳳仙看着我的眼睛,眼神背後是複雜的情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總之那樣的情感我不一定會喜歡,可是我保證我沒有感覺到厭惡。
小鳳仙繼續說道:“鷹可能以爲鷂子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可是這不過是鷹的期望,是鷹的願望罷了。將軍是明白人,鳳仙有些話不必說的很清楚,所以將軍,請您自重些。鳳仙是風塵女子,可是卻不會同您回家。鳳仙沒有家,而且什麼地方,也都是鳳仙的家。”
小鳳仙這樣的說辭讓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答,不過,她話語中的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了,我只好苦笑起來,道:“爲什麼你會是這麼聰明的女人那?如果你可以笨一點,傻一點,可能你未必會待在這裡。”
“將軍的話,鳳仙不能認同。”小鳳仙反駁我說:“鳳仙並不是聰明,不過就是生活在現實罷了;如果鳳仙如將軍所言,活得笨一點,傻一點,可能鳳仙現在真的不會是在這個地方,但是鳳仙也未必,還能活着。”
說到這,小鳳仙話鋒一轉,對我問道:“難道將軍,不是因爲鳳仙聰明,才喜歡鳳仙的嗎?”
“就算如此,我也寧願你傻一點、笨一點。至少,緩急之時,你還能快樂一些。”
我說完,小鳳仙又追問我道:“將軍,你是在可憐鳳仙嗎?”我搖搖頭,而後小鳳仙又繼續道:“雖然鳳仙看得清,可是鳳仙知道怎麼,才能不讓自己傷心。”
“那你會非常痛苦。”我抓着小鳳仙的手,語氣變得冷漠一些,可是聲音卻非常輕柔,道:“我相信你能夠承受這樣的痛苦,但是對你太不公平了,所以我希望可以彌補,哪怕,算是給我一個心理安慰。我知道你清楚的心思,所以,就算是讓我自己來欺騙我自己,總不能把什麼都堆在你的身上。”
“將軍。”小鳳仙搖了搖頭,語氣平淡的對我道:“鳳仙可以騙自己,可是你卻不能。不要強迫自己,鳳仙會心痛的。”
“爲什麼,你要承擔一切,而你卻又不願意給我一個安慰自己的機會?”
“不要在說了將軍。”小鳳仙堅定的對我說道:“您不能騙自己,因爲您是將軍,如果您是和鳳仙一樣的風塵女子的話,要欺騙自己,纔是能夠做到的。可是,您不是。這樣的話,就不必再說了。今天咱們已經把太多的時間浪費在無用的爭論上了。”
說到這,小鳳仙走到窗邊,關上了一直敞開的窗,而且,還把窗戶內的幔帳,拉了起來,而後笑着對我道:“要喝一杯嗎?”
我搖搖頭,笑着對她道:“酒就不要喝了,不過我進來的時候,叫幫主準備了一些飯菜,先吃一點吧;我看你這的樣子,應該,你也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吧。”
河南車站,段祺瑞專列。
此時的段祺瑞纔剛剛換號一身便服,在自己的休息車廂裡躺下。這一段時間他太累了,不過好在,一切都還算比較完美,至少沒有出現過什麼可能影響到他的意外;而且就在今早的時候,湖北剿匪都督陸建章,特地趕到河南,與他進行了一番交流,而交流所得到的結果,卻是令他非常滿意的。
在與陸建章的談話裡,段祺瑞含蓄的表達了自己對於陸建章出任湖北剿匪總司令的看法,在隱晦找不出破綻的話語裡,段祺瑞將自己不滿袁世凱調他陸建章來制約自己,並且還暗地裡讓徐樹錚在陸軍部“大出洋相”,讓他皖系丟臉的不滿,都表達清楚了。而且他也相信陸建章已經正確的理解了他的話。
陸建章對他道:“建章不過就是北洋中普普通通的一個軍官罷了。”
這是這樣看似無意的一句話,讓段祺瑞感到了十分的滿意,因爲就這一句話,他就已經清楚了陸建章對於自己的態度,而且他也清楚了陸建章與袁世凱的關係。
怎麼說那,陸建章忠於袁世凱這是絕對的,就算是他的忠誠裡面,含有自己的一些利益,但是卻也是能夠保證他在急緩之時,肯爲袁世凱拼死一搏的。但是也正是因爲這樣,也導致了袁世凱對於陸建章這個人。
基於完全信任的基礎上,不肯任命他做“封疆大吏”,而是一直把他困在北,京,留在自己的身邊。
其實這是個非常微妙的關係,但是也正是因爲這個微妙關係中每一個環節都異常的緊湊,所以袁世凱纔會決定讓陸建章出任湖北剿匪總司令,並且不言而喻的用他來制約段祺瑞。而段祺瑞之所以在剿匪的時候,傾注全力,其實這與陸建章的這個任命不無關係。
仗打得越久,國家要掏的錢就越多,但是作爲最高將領的人,卻會有越多的收入,而且像這一次針對白朗的作戰行動,戰線跨越四個省份,如此長的戰線,可以讓作爲總指揮官的人有更多的機會在更大的地方刮地皮,撈財產。
雖然段祺瑞不愛錢,也從來不肯吃空餉、刮地皮,但是這並不表示參戰的其餘將領不會如此。而且有些時候,不見得你非要去做什麼事,只要你這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稍微的拖拖時間,可能就會讓你手下的人,對你的忠誠,更上一層臺階。
其實段祺瑞本來也就是這麼打算的,雖然他非常痛恨白朗,但是他其實本意上並沒打算這麼快就結束這場戰鬥,他的的預計中,本是打算在十月份左右結束的,可是因爲袁世凱的任命,陸建章親臨湖北的時候,段祺瑞改變了自己的打算,與其說他是“被逼無奈”,不如說他其實只是不想和袁世凱,亦或是陸建章發生什麼沒必要的“衝突”。
專列開動了,而此時的天色,已經快到了深夜。
不知道爲什麼,段祺瑞躺在車廂裡,雖然特地按照他的身形裝置了軟牀,可他就是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而且要是心裡有事吧,不準確,因爲雖然他此時在想着一些事,不過說起來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罷了。不足以令他如此。
這就是無緣故的失眠,這令段祺瑞非常的苦惱。
專列的轟鳴聲,此時在段祺瑞聽來,不知爲什麼,好像比平時的聲音要大,而且專利好像出現了震動,而且就段祺瑞個人而言,他好像感覺到,專列的車輪,已經不是完全緊貼在軌道上的了。
咚咚咚!
車廂的門被敲響了,段祺瑞抹了把臉,從牀上坐了起來,對門外問道:“誰啊?”
一直守在門外的副官道:“總司令,是趙將軍。”
段祺瑞晃了晃腦袋,揉着眼睛又問道:“哪個趙將軍啊?”
而這一次,門外傳進來的卻不再是副官的聲音,而是另一個略粗些的聲音,道:“報告總司令,屬下趙倜。”
“哦?”段祺瑞從牀上起來,略微整理了一下衣着,同時藉着這個空擋,又問道:“周人啊,這麼晚了,你到我這來幹什麼啊?這一段時間也夠累的了,怎麼不先好好休息休息,是不是我這個專列上,讓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了吧?”
段祺瑞打開車廂的房門,把趙倜讓了進來,而後吩咐副官准備些飲料,之後對趙倜笑着問道:“這麼晚來,有什麼事嗎?”
趙倜卻是沒有回答段祺瑞的問話,而是先向段祺瑞表示自己的歉意,道:“總司令,這麼晚了來打擾您,實在是抱歉。”
“哎,算了。”段祺瑞接過副官送進來的兩杯啤酒,而後對趙倜道:“沒什麼,本來我也睡不着,正好你來了,陪我喝一杯,看看,會不會對睡眠有所幫助。”
趙倜接過段祺瑞遞給他的啤酒,而後對段祺瑞道:“總司令,其實我這麼晚來打擾您,倒不是有什麼大事,就是有一件事趙倜想不清楚,想從您這,看看找一個答案。”
“哦?什麼事,要你這麼晚了還特地來找我。”段祺瑞對趙倜問道。
趙倜爲難的笑了笑嗎,而後纔對段祺瑞講出了自己此次深夜造訪的緣由。
原來,段祺瑞還未下令收兵的時候,也就是他們還在對白朗部進行追擊的時候,擔任第一進攻梯隊的就是趙倜以及他的部下,對與白朗的追擊就好像是一羣餓狼在捕捉一隻已經跑沒了力氣的兔子一樣。而且還是在堅,硬的一望無際的水泥地面上。
任誰抓到了白朗亦或是將其就地正法,都是莫大功勞,而段祺瑞之所以一開始安排趙倜部做這隻狼,也是因爲之前趙倜遭受的不公平對待,想要給他一些彌補,同時,他也是看到了趙倜作戰的勇猛,還有指揮調度時的明確。段祺瑞想收趙倜成爲他皖系的臨陣之將,當然了,這是因爲段祺瑞想要和薑桂題再搞一搞關係的緣故。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就在趙倜已經將白朗部圍困在小山包上,就要發動總攻的時候,段祺瑞竟然臨陣換將,而且還讓王佔元率部接替了 趙倜的位置,從而讓如此功勞與之又是失之交臂。趙倜雖然嘴上不說,但是他的心理其實是非常難以接受的。
不過他是個懂得輕重的人,直到段祺瑞下令收兵,他都沒有開口問過,而現在段祺瑞回師北,京,而且他也受邀乘坐段祺瑞專列與之一同進京。這他才決定要問個究竟,而且就是他來到段祺瑞車向前,也是慎重思考再三,最後才決定如此的。
段祺瑞聽了趙倜的來意,不由得笑了笑,而且看着趙倜的眼神中,也會充滿了欣賞的色彩,段祺瑞對趙倜道:“周人,是因爲這件事啊,我以爲是什麼那。”
“那還請總司令,寬解屬下。”趙倜道。
段祺瑞笑了笑,看了看趙倜又看了看窗外,搖着頭對趙倜說:“這件事,我還不能給你答案;你想要答案的話,呵呵,那就等着咱們到了北,京,你自然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