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連施毒手

陶玉笑道:“楊兄有興,兄弟自是奉陪,但咱們數年相交,豈可毫無情義,兄弟得事先說明,以楊兄武功,如不和兄弟動手,還可支持上一十二個時辰,在這一夜中,你還有尋得名醫,療救毒傷的機會,”如是和兄弟動手,大概是難以撐過兩個時辰了。”

楊夢寰道:“不勞陶兄關注。”左手一揮,劈出一掌。

他功力深厚,這一掌含憤劈出,非同小可,潛力洶涌,劃空生嘯。

陶玉右手一揮,輕描淡寫的接下楊夢寰一掌,笑道:“楊兄不肯聽兄弟良言相勸,毒性提前發作,可別怪兄弟事先未曾說明。”

鄧開宇眼看那等兇猛的掌勢,竟被陶玉輕輕一掌化解開去,心中大爲吃驚。暗道:

此人武功當真是高不可測,如是爲害江湖,這一代武林同道,必將慘遭浩劫。

忖思之間,楊夢寰已和陶玉展開了一場觸目驚心的惡戰。

這時,兩人相距甚近,掌指伸縮間,即可遍及對方要害大穴。

只見兩人的攻守之勢,無不各極變化之妙,常常是毫釐之差,就得當場殞命。

鄧開宇雖然是武林世家,見過了無數的高手相搏,但像今日這等驚險之戰、也還是初次見到,只看的目瞪口呆、惡鬥中,突聞得一聲冷笑、悶哼,兩條惡搏纏鬥在一起的人影,突然各退兩步,霍的分開。

轉目望去,只見而人相對而立,各自閉着雙目,似都在運氣調息。

鄧開宇低聲說道:“柳兄,楊大俠受了傷。”大邁一步,直向楊夢寰身側欺去。

突聽一聲嬌叱道:“回來!”一股暗勁掠身而過,排蕩潛力,震的衣袂飄動,如是再向前多跨一步,必爲這一股潛力擊中,那就是不死也得重傷了。

轉臉望去,只見趙小蝶面如寒霜,當門而立,不禁一呆,道,“楊大俠受了傷……”

趙小蝶冷冷接道:“就算他受了傷,你能救得了麼?”

鄧開宇道:“這個,這個……”

趙小蝶大邁一步,人已欺到楊夢寰的身邊,冷冷說道:

“陶玉,你如想逃得活命,那就說出解藥何在?”

陶玉緩緩睜開微閉的雙目,望了趙小蝶一眼,道:“原來是你?”

趙小蝶怒道:“我問你化血神針的解藥何在,你是聽到沒有?”

陶玉道:“聽到了”趙小蝶道:“那就快說出來。”

陽玉道:“天山百毒翁是何等狠毒之人,豈肯輕易把解藥給人!”

趙小蝶冷冷說道:“這幾年,我已大長見識,你如想謊言騙我,那可是自尋死路!”

陶玉長長吸一白氣,笑道:“你當真要幫那楊夢寰麼?”

趙小蝶道:“不論我幫不幫他,但也得先解了他化血之毒才說!”

陶玉格格一笑,道:“解他化血之毒,談何容易!”

趙小蝶神色肅然的說道:“我也刺你一針,如是沒有解藥,你就陪他死去!”

陶玉道:“今昔形勢早已不同,姑娘武功雖高,但也未必能使我陶玉就縛。”

趙小蝶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長袖一甩,橫向陶玉拂去。

那長袖雖是柔軟之物,但經趙小蝶貫注了內勁之後,力道甚是驚人,長袖未到,暗勁先至。

陶玉右掌疾揮,橫裡拍出一掌,一阻趙小蝶拂來長袖,人卻疾快一閃退去。

趙小蝶只覺他推出一掌的力道,來勢甚強,竟然把拂去的衣袖擋住,心中暗道:他的武功果是大有進境,我倒不可輕敵。

心中念轉,人卻欺身攻上,雙袖連環擊出,一招緊過一迢,兩支長袖有如兩件兵刃,揮舞之間,呼呼風生。

陶玉被卷在雙袖之中,左封右擋,拳掌並施,門戶封閉的十分緊嚴,雖然全採守勢,倒也是有驚無險。

這趙小蝶在柳遠和鄧開宇的心目中,一向視作充滿着神秘的美人,但卻未料到絕代紅粉,竟是有着如此高強的武功,眼看她揮舞雙袖的猛惡攻勢,玄奇招術,心中暗叫了兩聲慚愧。

陶玉和楊夢寰力拼的疲累未復,如何還能擋得趙小蝶這全力的猛攻,接下了三十招後,人已覺出不妙。

趙小蝶猛攻三十餘招,仍未能勝得陶玉,心中亦是大爲震駭,忖道:我們武功路數,都是得自“歸元秘笈”上記載之學,如是他逐字逐句,都記的十分純熟,這一戰,不知要打上多久,才能分個勝敗出來。

付思之間,忽聽陶玉大喝一聲,展開反擊,右手一揮間,點出了“天罡指”力,緊隨着劈出一掌。

趙小蝶想不到他會突然反擊,被迫的向後退開一步。

就這一剎那間,陶玉已閃到一丈開外,躍入了一座高大的神像後面。

趙小蝶回目一顧鄧開宇和柳遠,回手一指點了楊夢寰兩處穴道,道:“快扶他退回室中休息。”

鄧開宇、柳遠應了一聲,一齊奔了過來,抱起楊夢寰退回室中。

就在陶玉隱入神像後面的同時,那化身之一的黃衫少年,也隱人了神像之中。

趙小蝶冷笑一聲,說道:“陶玉,你跑不了,惹得我動了怒火,非把你燒死在大殿之中不可。”

一角神像後傳出陶玉的聲音,道:“你想放火麼?”

趙小蝶道:“怎麼,你可是認爲我不敢麼?”

陶玉道:“姑娘自然是敢,不過葬身在你大火之下的,只怕不是在下,而是那楊夢寰和沈霞琳。”

趙小蝶暗中忖道:這話不錯,楊夢寰所中之毒,已經發作,沈霞琳關節初續,還未完全復元,行動甚是不便,他如真是放起一把火來,自已勢難兼顧,這兩人的危險,實是大過陶玉。

心中念轉,人卻暗中一提真氣,陡向陶玉發話之處撲了過去。

這大殿前後門窗大都是關閉起來,雖是白晝,殿中亦甚黑暗,那猙獰的鬼怪神像,在暗淡的光線之中,更增恐怖。

趙小蝶飛身一躍,直向一座執叉馬面的神像上撞去。

她雖然武功絕世,但終是女孩子家,眼看直向一座猙獰神像上撞去,心中發生凜駭,右手一揮拍了出去。

一股暗勁直撞過去只聽轟然一聲,那座馬面神像吃趙小蝶發出的內家真力擊中,打的半身粉碎,塵土木屑漫天橫飛。

瀰漫的塵煙中,突然涌出一股強猛的力道,直向趙小蝶身前撞來。

趙小蝶內功精深,反應靈敏異常,力道尚未近身,已然驚覺,右手一推反擊過去。

兩股激盪的潛力一接,激旋成風,隆隆大震聲中,撞倒了一座神像。

只聽陶玉格格一笑,道:“難得你一位姑娘家,練成如此雄渾的內力。”

笑聲在瀰漫煙塵中,飛向另一個殿角。

趙小蝶腳尖一點實地,身子又陡然飛了起來,尾隨着陶玉的笑聲迫去,口中冷冷說道:“陶玉,今日咱們非得分個勝負出來不可。”說話聲中,又拍出一掌。

那陶玉似是不願和趙小蝶硬拼掌力,竟然沒有回手還擊。

趙小蝶這一掌推出的內力,又擊在一座神像上,轟然大震中,那神像又被擊的粉碎,大殿煙塵也更見濃烈。

她雖然耳日銳敏,但殿中的黑暗,再加上瀰漫的煙塵,已使她有些視界不清,那神像被毀的隆隆大震聲,掩去陶玉行動時的衣袂風聲。

陶玉和他那化身之一,竟不知隱子何處。

趙小蝶定定心,暗自忖道:我這般一味的蠻發掌力,豈不是正好給他遁身隱避的好機會。

她本是冰雪般聰明之人,略一付思,立時改變了主意,忖道:這殿中門戶關閉,只有後面一條出路,我在那出路之處等他,如著他啓動門窗,必有光線透入,那就可以看到他了。

只聽殿後傳過來童淑貞的聲音,道:“趙姑娘,那陶玉鬼計多端,心狠手辣,你千萬要小心一些,別上了他的當。”

趙小蝶道:“多謝姊姊指點。”話說完,人卻疾快的閃入一座神像後面。

果然,就在她身軀閃離的同時,一蓬銀芒,夾在那漫飛塵煙中打了過來。

趙小蝶暗中罵道:人人都說陶玉爲人毒辣,今日看來果是不錯,此人武功又如此高強;留在世上,有害無益,他暗算於我,我何不將計就計,騙他現身。當下重又躍回原地,故作中了暗器之狀,落足甚重的向後退了兩步,暗中卻凝聚真氣,蓄勢以待。

那知狡燴的陶玉,竟然是不肯上當,發出一把毒針之後,竟是再無消息。

趙小蝶凝聚目力,向那毒針擊去搜尋,仍是找不出半點徵象,不禁心頭懊惱,忖道:

這座大殿不過數丈方圓,難道就當真找他不着麼。

一股怒火真上心頭,暗中禱告道:這陶玉爲大太壞,今日如不殺他,此後江湖之上不知要被他鬧成什麼樣子,縱然毀壞諸位神靈形像,那也是情非得已,事後我自當再塑金身,以贖今日冒犯之罪。

她畢竟是女兒之身,雖然有絕世武功,但眼看這一座座猙獰神像,毀在她的手中,心中不自覺生出了一種不安和畏懼之感。

祝禱已畢,暗中運起大般若玄功。

這是“歸元秘笈”中最深奧的一種內功,乃佛門般若禪功和道家的玄門罡氣,取長截短的合修大成,兼具了佛道兩家之長。

這位容色絕世姑娘,突然發了狠心,要以大般若玄功,毀去這座閻羅殿。

正當她暗運功力之際,突聞咔嚓一聲,一扇木窗,突然裂開,透入了大片日光。

緊跟着一條人影,穿窗而出。

日光下看的清楚,那人黃衫金環,正是陶玉。

趙小蝶已動殺心,來不及多作思索,一提氣,嬌軀疾如閃電,穿出窗外。擡頭看去,只見那黃衫人已到三丈外的屋面上。

趙小蝶怒聲喝道:“陶玉,我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下。”疾追而去。

她輕功卓絕,這一全力施展,日光下有如一縷輕雲淡煙。

那黃衫人身形雖快,如何能和趙小蝶絕世輕功相比,片刻工夫已被趙小蝶追個首尾相接,探手一掌拍了過去,正擊茬那人右後肩上,蓬的一聲摔倒地上。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哼!我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去!”揮手抓起那黃衣人,正待逼供,心中突然一動,高聲喝道:

“不好,我上了他的當啦!”回頭向大殿中奔去。

原來她抓起那黃衣人時,心中突然警覺道:陶玉武功十分高強,怎麼這樣輕輕易易的就被我上掌擊倒?

心念一轉,立時想到了陶玉那隨行的化身,趕忙又返向大殿中奔去。

那破開的窗門,依然如舊,趙小蝶一提真氣,身子又凌空而起,穿窗而入。

就這片刻工夫,大殿之中已然有了大變。趙小蝶擡目一望,只見陶玉背靠在一根木柱上,指手劃腳,指使殿中之人。

楊夢寰和沈霞琳都站在大殿之中,童淑貞扶着沈霞琳,滿臉激怒之色,但卻遲遲不敢出手。

顯然,這些人都已被陶玉鎮服。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你想的方法雖好,可惜怪你那位化身武功太弱,如是稍微再高強一些,也許可把我騙得更遠一點,那就可以暢所欲爲了。”

陶玉雖然明知趙小蝶回來。但卻是未回顧一下,哈哈一笑,道:“時間已經夠了,姑娘如若不怕傷着大殿中人,儘管出手就是。”

趙小蝶星目流動,緩緩由楊夢寰、柳遠等臉上掠過,心中暗道:這些人武功縱然非他之敵,但也不該束手就縛纔是,那楊夢寰身受重傷,不去說他,柳遠和鄧開宇怎的這樣沒有骨氣……。

忽聽童淑貞高聲說道:“咱們都中了他的暗算,無能和他動手。”

趙小蝶吃了一驚,道:“什麼暗算?”

童淑貞道:“不知他用了什麼毒物,使咱們不知不黨中都中了毒。”

趙小蝶道:“有這等事?”

陶玉道:“不錯,趙姑娘可是有點不信麼?”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我明白了,那歸元秘笈中記載有一段用毒之法,想必被他學去了。”

陶玉道:“那不過是約略提到,並無詳細記載,在下這隔物傳毒之法,來自當今第一用毒高手。”

趙小蝶冷冷接道:“你不過是憑仗由那‘歸元秘笈’上學來的武功,但那歸元秘笈字字句句都在我記憶之中,我要把他錄記下千本、百本流傳武林,使人人都可學得上面武功,天下武林後起之秀都是你的勁敵,那時你就不用神氣了。”

陶玉呆了一呆,道:“我不信你肯把千百年來累積的武功奧秘,公諸於世人。”

趙小蝶道:“像你這樣的人,武功愈強,作惡愈多,如是江湖上人人都和你的武功不相上下,豈不限制了你的爲惡範圍。”

陶玉突然放聲格格大笑起來。

趙小蝶怒道:“你笑什麼?”

陶玉道:“一個天資最好的人,要想練成和我陶玉一般的武功,需要幾年時間?”

趙小蝶道:“如著他有着武功基礎,五年之內,當可練成絕學。”

陶玉笑道:“如若那人天資低愚,給他十年,也是一樣的難有大成,但天資好的人,未必都有武功基礎,如此算來,十年內你也無法造就出十個可以和我爭霸江湖的人,你能錄下百本、千本的歸元秘笈,我可以在片刻間把它焚燬得一字不存,你要十年內才能培養出和我陶玉頡頏的高手,但我可在他們武功未成之前,分別搏殺,”趙小蝶道,“我可以立刻把你殺死,永絕後患。”

陶玉道:“不錯,你已練成了舉世無傳的大般若玄功,確有置我於死地之能。但可惜你心有牽掛,不能夠放手施爲,就以今日之局而論,你雖有殺我的機會,但你卻狠不下殺盡在場之人的心,尤其是楊夢寰……”

趙小蝶暗暗運起大般若玄功,口中卻冷冷說道:“爲什麼?”

陶玉道:“你如殺了我,楊夢寰和那沈霞琳等都無法逃得活命,你日後如何對那朱若蘭交待。”

趙小蝶道:“我先殺了你,再設法解他們身中之毒。”

陶玉道:“殺了我,你只有看着他們一個個毒發身死。”

趙小蝶道:“我不信你身上沒帶解藥。”

陶玉哈哈大笑,道:“你很聰明,我確實帶有解藥,只是在姑娘追我那化身時,已被我藉機會毀去了。”

趙小蝶怔了一怔,道:“縱然我救不了他們的性命,但可以殺你替他們報仇,”緩緩舉起右掌。

陶玉看她雪白的王掌泛起了一片茫茫白氣,纖纖五指,有如隱在雲霧之中,心中駭然一震,暗道:她已運起大般若玄功掌力!趕忙橫移兩步,閃到楊夢寰的身後。

那楊夢寰仍有幾處穴道被點,呆呆的站着不動。

趙小蝶心知這一掌擊出,楊夢寰必難倖免,只好緩緩收回掌力。

陶玉看她果然不敢出手,不禁膽子一壯,格格一笑,道:

“據那歸元秘笈之上記述,習成大般若玄功之人,百毒不侵,不知是真是假。”喝聲中右手一揚,一團白粉直打過去。

趙小蝶道:“好,你試試看。”肅立不動,任那飛來白粉擊中身上,蓬然微震中,粉未繞身橫飛。

這白粉未都是利害異常的毒粉,只要聞得少許,立時將侵入內腑。

陶玉眼看趙小蝶全身盡爲那粉未包圍,心中暗自歡喜道:

只要你吸人口鼻中一點,今日即將是我陶玉俎上之肉,任我享用宰割了。

只見趙小蝶一直屹立不動,只待繞飛周圍的白色粉未沉落將盡,仍不見有反應。

陶玉一皺眉頭,暗道:看來她不像中毒的樣子,右手一擡,打出一把毒針。

一蓬銀芒,直飛過去、趙小蝶仍然是凝立不動,數十枚毒針大部擊中。

陶玉突然放聲大笑,道:“我那毒針不但淬有劇毒,而且鋒芒尖銳,縱然有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也是難以擋得,姑娘不畏毒粉,卻該避開毒針纔是。”

趙小蝶仍然是肅然的站着,不言不動。

陶玉心中疑慮難決,不知趙小蝶是否已爲毒針所傷。

這時童淑貞卻悄然移動腳步,走到陶玉身後,暗運功力,一掌擊出,就在她一掌擊出之時,突黨內腑一陣劇疼、掌上力道盡消,掌勢雖然擊中了陶玉,但陶玉卻似渾然不覺,頭也未回,右手向後一揮,蓬然一聲,把童淑貞打摔到四五尺外。

突聽趙小蝶冷笑一聲,道:“陶玉,你還有什麼惡毒的暗器,全都施展出來吧!”

右袖撣撣,全身一陣波動,陶玉打出的毒針,紛紛跌落地上。

陶玉心中大駭,暗道:這大般若玄功如此威力,實難和她抗拒,此刻不走,還待何時。雙手一探,右手抱起沈霞琳,橫在身前,左手挾起楊夢寰,說道:“拳招、掌法,咱們都同出于歸元秘笈,姑娘也未必就高過我陶玉,但姑娘這大般若玄功,倒非我陶玉能敵……”

趙小蝶接道:“既知非我之敵,就該束手就縛纔是。”

陶玉道:“姑娘武功雖比我高強,但如講到鬥智用謀之上,恐又非我陶玉之敵了。”

趙小蝶道:“任憑你舌翻蓮花,我今日也不饒你,殺你一人,可救數千百人的性命,也算是一件大大的功德。”

陶玉舉了舉手中的沈霞琳,笑道:“接你第一掌的當是這位沈姑娘的嬌軀。”緩步向外殿行去。

趙小喋道:“放下她,留下解藥,我今日饒你一次。”

陶玉笑道:“今夜三更時分,我在這閻羅廟後五里,一片雜木林外相候,屆時人、藥都在,只怕你無能取去。”

趙小蝶道:“我如何能信得過你。”

陶玉突然一推楊夢寰,直向趙小蝶懷中撞去,雙手抱起沈霞琳,縱身躍起,穿窗而出。

趙小蝶放下楊夢寰,追出廟外,陶玉已挾持着沈霞琳躍上馬背,飛奔而去。

趙小蝶望着陶玉急奔而去的背影,冷笑一聲,道:“我就不信迫不上你的快馬。”

一提真氣,正待放腿追去,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陶玉鬼計多端,別又上了他的當,我先救了人,再設法追尋他的行蹤。

念頭丫轉,重回大殿,只見童淑貞等人,一個個席地而坐,運氣調息。

只有楊夢寰倚壁而立。

趙小蝶一顰秀眉,緩步走到楊夢寰身側,玉掌揮動,拍活了楊夢寰的穴道。

原來她用的獨門點穴手法。別人無法代解。

楊夢寰目光轉動,望着趙小蝶道:“你爲什麼不去追趕陶玉?”

趙小蝶道:“我怕那陶玉施用調虎離山之計,我如追他而去,怕你們受到傷害。”

楊夢寰道:“唉!姑娘不用管我們了,眼下緊要的事,是早些追殺陶玉,此人一日不除,江湖上就一日難安”。

趙小蝶嘆道:“難道要我見死不救?”

楊夢寰道,“你今日放過了殺死陶玉的機會,被他逃去,只怕日後難再有此機會了,何況姑娘也無法解得我身中之毒。”

趙小蝶道:“我雖無能解得你們之毒,但卻有能力延長你們毒性發作的時間,陶玉雖然苦習歸元秘笈數年,但他仍未盡得奧秘,唉!只是苦了那沈家姊妹,他被陶玉錯開身上關節,吃盡了苦頭,幸得被我發覺追來此地,想不到竟又被陶玉挾持而去,我保護不周,害她又多吃苦頭。”

楊夢寰嘆道:“霞琳多災多難,半生來受盡諸般痛苦,但眼下情勢,已非一二人的生死,而是武林的劫運,放眼當今江湖,只有姑娘一人可以力挽狂瀾,搏殺陶玉。”

趙小蝶道:“不要緊,他約我今夜三更在五里外一片雜林相見,我知道他定有陰謀安排,但我一點也不害怕,我自信五十招內可以取他性命。”

突聞一陣急促的喘息之聲傳了過來。

轉臉望去,只見童淑貞鄧開宇等,一個個喘息甚烈,全身顫抖不停。

趙小蝶暗運功力,分點了幾人穴道,竟然止不了幾人的喘息。

直待天色入夜,趙小蝶突然起身帶春楊夢寰離開了閻羅廟,廟外早已停了四輛黑蓬馬車,每輛蓬車有四個玄衣少女相護,趙小蝶仰臉望望天色,和楊夢寰登上了第一輛車馬,直馳向和陶玉約會之處。

果然,行不過五里左右,有一片廣大的雜木林,趙小蝶輕輕嘆息一聲,道:“時間差不多了,不知那陶玉會不會能守信約。”

躍下馬車,流目四顧。

悽迷夜色中,只見一個身着白衣的女子,盤膝坐在一片荒涼的草地上。

趙小蝶沉聲喊道:“姑娘可是沈家姊姊麼?”

她一連呼叫數聲,不聞那白衣女子回答之聲。

楊夢寰探首車外,除了自已和趙小蝶乘的一輛蓬車之處,其餘都未隨來,不知馳往何處。

四個隨車玄裝婢女,早已分列馬車四周,拔出背上長劍,嚴作戒備,趙小蝶回顧了楊夢寰一眼,道:“如若那位姑娘是沈家姊姊,只怕她已被陶玉點了穴道,我得去救她出來。”

楊夢寰道:“也許是那陶玉故意佈下的餌……”

只聽那雜林中傳出一陣尖銳的笑聲,道:“趙姑娘當真是守信之人。”

趙小蝶怒聲說道:“陶玉,你就算佈下了天羅地網,我也不怕。”

雜林中發話人道:“趙姑娘何以敢斷言在下是陶玉呢?”

趙小蝶道:“你不是陶玉是那一個?”

林中人道:“想那陶玉化身無數,姑娘如何能夠辨識……”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趙姑娘不用問我是誰;但我可以奉告姑娘,那片草地上,坐的確是那沈霞琳,解毒藥亦在那沈姑娘身上收存。”

趙小蝶道,“我去瞧瞧,如不是沈家姊姊,我再找你算賬。”舉步向前行去。

楊夢寰強行忍着那化血劇毒發作之苦,一躍下車,伸出左手,扶在車轅之上,長長喘一口氣,說道:“趙姑娘不可造次,那陶玉鬼計多端,別上了他的當。”

趙小蝶道:“如若是沈家姊姊,縱然要冒險也得搶救。”

楊夢寰道:“只怕那不是沈霞琳,朱姑娘閉關天機石府,不問武林中事,放眼當今武林,那陶玉唯一忌憚的就是你了……”

雜林中傳出來大笑之聲,打斷了楊夢寰之言,接道:“趙姑娘如著不信那是沈霞琳,在下可讓你瞧個明白。”語聲甫住,緊接着傳出了一聲長嘯。

夜色中火光一閃,那端坐白衣女身後,突然站起了一個人來。手中舉起了一盞點燃的松油火把。

火光照耀之下,清晰可見那白衣女形貌,正是那沈霞琳。

楊夢寰長嘆一聲,道:“她命途多乖,二十年來,可算是受盡了人間的苦痛、折磨。”

趙小蝶幽幽說道:“你不用擔心,今夜我拼了命,也要把她救出來。”

楊夢寰臉色一整,道:“霞琳雖然身落陶玉之手,受盡折磨,但她一人的苦痛生死,豈可置於整個武林的安危之上,搏殺陶玉,全憑姑娘,你必得珍重行事纔是!”

雜林中人聲又起道:“在那沈霞琳的四周,佈滿了死亡的陷井,趙姑娘如是自知無能,那就不用去了,我已提醒姑娘,恕不再奉陪了。”

趙小蝶凝目望去,只見那高舉火把之人,黃衫、金環,背插長劍,看形貌穿着,正是陶玉。

只見那火把繞着沈霞琳劃了一個圓圈,突然熄去。

趙小蝶低聲對楊夢寰道:“那林中說話的纔是真正的陶玉,沈家姊姊旁側手執火把的,定是他的化身。”

楊夢寰暗咬牙關,一提真氣,道:“你全力搏殺陶玉,我去救霞琳出來。”

趙小蝶道:“你身中化血劇毒,如何還能運氣行功……”輕輕嘆息一聲接道:“你不要生氣,此刻你實已沒有和人動手之力,唉!你必得盡你之能,運功和那化血劇毒對抗,多撐上一個時辰,就多上一分生機,你只管好好的坐着休息,對付陶玉的事,不用你來擔心。”探臂在地上檢起了一根枯枝,突然飛躍而起,直對沈霞琳停身之處飛了過去。

她輕功絕世,施展開“八步登空”之術。六七丈的距離,只借手中枯枝點了一次實地,已到沈霞琳的身側,借枯枝着地之力,支持着身子,不落實地,夜風中衣袂飄飄。

轉眼望去,只見沈霞琳閉目而坐,長髮隨着夜風拂動,有如木刻泥塑一般。

趙小蝶暗暗嘆一口氣,高聲說道:“陶玉,我已到了沈姑娘的身旁,你還有什麼鬼計惡謀,儘管施用出來吧!”一面四下搜望,竟然不見那適才高舉火把之人。

雜林中飄傳長笑之聲,道:“趙姑娘武功果然高強,你雖憑仗着‘八步登空’的絕技,飛越過重重陷井,但仍然白費了一番心機,姑娘美擬天人,在下實不忍眼看着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趙小蝶怒聲接道,“我是死是活,不用你管,快說那解毒的藥物放在何處?”

雜林中傳過來一聲冷笑,道:“姑娘硬要自尋死路,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兩種解毒藥,分握沈霞琳兩手之中,可惜姑娘卻不能動她!”

趙小蝶道:“爲什麼?”

那人遙遙應道:“因爲你一動沈霞琳,即將引動四下的埋伏,姑娘武功雖高,只怕也無法逃得過身化劫灰的惡運……”

聲音微微一頓,不待趙小蝶開口,又接着說道:“退一萬步講,就算姑娘能夠逃過,但那沈霞琳是決然難以逃得了,我要讓你親手謀殺了那楊夫人。”

趙小蝶心中盤算道:我今日如若不能救出沈霞琳,已難對蘭妹妹和楊夢寰交代,如是再親手引動埋伏,傷害到她,勢必要引起蘭姊姊的誤會不可……。

她已爲那傳來的恫嚇惡言鎮住,竟然不敢伸手去觸摸沈霞琳。

只聽楊夢寰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道:“趙姑娘,不用爲沈霞琳的生死誤了大局,能救就救她,不能救,也不用爲難,只要你盡了心力,我們一樣是感激不盡……姑娘應該把……搏殺……陶玉的事,列爲首要之務。”

趙小蝶心中暗道:看她木然神情,定是被人點了各處關節穴道,楊夢寰說的不錯,只要我盡了心力,縱然救不了她,亦無愧疚,但又轉念一想,如其任她留在陶玉手中,承受折磨、痛苦,那還不如冒險帶她離開此地……

念轉意決,突然伸出右手,環繞在沈霞琳的腰間,說道:

“琳姊姊,小妹帶你離開此地如何?”

她雖然明知沈霞琳不會回答,仍然是忍不住問了一聲。

這一場武功和智慧的決鬥,趙小蝶心中很明白,自己是處在極爲險惡的形勢之中,陶玉約她來此之時,想來不過是一場孤軍獨鬥羣雄的惡戰,卻未想到陶玉竟然是佈下了這樣一個陷井。

勢成騎虎,趙小蝶已無法丟下沈霞琳,退出險地。

黑夜的原野裡,恢復了原有的幽寂,只有夜風吹着村葉,發出一種沙沙之聲。

趙小蝶這幾年江湖閱歷大長,右手環繞在沈霞琳的腰間,並未立刻抱起,暗中凝神,留心着四周的變化。

她知道在沈霞琳的四周定然有着埋伏,奇怪的是趙小蝶憑藉着自己的目力,竟然是無法瞧出那些人的藏身之處。

她自信在一丈之內的草叢中,都已被自己銳利的目光瞧到,只要是藏的有人,決然是不會逃得過去的。

趙小蝶瞧不出可疑之徽,心中倒有些猶慮起來,緩緩移開繞在沈霞琳腰間的手掌,解開了系在腰間的白絞帶子,沉聲說道:“琳姊姊,請原諒我,我必須騰出一雙手來迎敵、只好把你綁在背上了。”

她口中說着,右手卻悄然伸了過去,握住了沈霞琳右手。

原來趙小蝶對那林中傳來的警告之言,有些半信半疑,決心冒險試試。

果覺沈霞琳的右手緊緊握着,也不知抓着什麼東西,當下暗中咬牙,一運內力,啓開了沈霞琳緊握的五指。

只見一個黑色的木盒,從沈霞琳那緊握的五指中滾了下來。

趙小蝶右手疾伸,迅快無比接住,正待再打開沈霞琳的左手瞧瞧,瞥見火光一閃,正西方來路上,燃起了一片叢草。

但聞楊夢寰高聲說道:“趙姑娘快些出來。”

就這一句話的工夫,那火線閃轉叢草之中,已然引起南、北兩面大火。

一陣陣暴裂聲,由火中傳了出來,火勢隨着那暴裂聲,更見劇烈。

原來,那草中藥線由埋在地下的桐油桶中穿過,藥爆桶裂,漫天一片火花,聲勢浩大,觸目驚心。

趙小蝶冷冷一笑,高聲喝道:“陶玉,你黔驢之技,如此而已,我還道有什麼驚人的埋伏,就憑這把火,難道能夠困住我麼?”

她雖說的輕鬆,心中卻是暗暗震駭,目光也不停在近身兩三丈內巡望,只怕陶玉在沈霞琳停身之處,埋上些桐油火藥,萬一那藥線燃着,爆炸開來,自己縱然能及時逃走,沈舀琳必將被葬火窟。

她心知在熊熊的火光之中一切舉動,都已在陶玉的監視之下,必得保持着鎮靜神態,纔可使陶玉莫測高深,遂藉枯枝撐着身子,雙手揮動手中白綾,在沈霞琳的身上打了個十字結。

這時,火勢已然向兩人停身處延燒過來,奇怪的是正東卻是不見火起。

趙小蝶打量了四周形勢一眼,突然挺身而起,左掌連揮,連拍四掌。

四股潛力,急涌而出,拍在四周草地上,只震得斷草橫飛。

趙小蝶雖然未瞧到有人在草中隱身,但她心中卻知在沈霞琳四周,必有可容隱身的暗穴,怕他們陡施暗算,才搶先下手。

四掌拍出,突然雙手一收白綾,已把沈霞琳帶了起來背在背上,結在前胸。突然一提真氣身子斜向東面飛落,右手在身子飛起的同時,拔下了地上的枯枝。

腳落實地,四面一望,不禁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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