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哀鳴聲,和彷彿是來自地獄的哀嚎聲,在神殿內迴盪着,黑色的怨氣,絲絲縷縷,不斷自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光輝之貌大神的神殿內,祭祀神官,緊握着首端鑲嵌着不知名紅色寶石的實木神杖,努力地念誦着讚頌神的篇章,身上濃郁的白光與整片神殿數十年下來積累的信仰力量交相呼應,將黑氣阻擋在外,支撐起一片淨土。
在他的身後,是三十多名萎靡不振的神官,穿着與他類似的白袍,胸前佩戴着日月相映的徽章。
在這個神祇紛紛陷入長眠的時代,幾乎所有的神官自神祇那裡獲得的力量都在大幅度地衰退,除了少數覺醒了神性的神裔之外,就只有無比虔誠,一生踐行光輝只貌教義的聖徒——大祭司與神的聯繫沒有受到影響。
即使是這樣,他也畢竟只是個凡人,靠着神恩也只是勉強維持着局面,維持着神殿範圍內部不被罪孽污染墮落,再想要更多,實在是有心無力。
“偉大的阿蒙神啊,這一紀元也到了終末的時刻了嗎?”
淚水,打溼了白袍·······
寬廣的神殿裡,充斥着壓抑的哽咽聲。
不用回頭,他都知道,不僅僅是他,所有人都在哭泣着。
大地在死去,植物紛紛枯萎,水源變得污濁,發出惡臭的味道·······
墳墓裡面,死人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尋找生人進行報復,徘徊在人間無法去往冥界安息的亡魂,滿腔充滿的都是對活人的怨毒······
清朗的天空被燃燒的大火映紅,到處都是紅雲,城市陷入了無法挽回的動亂·······
太陽與月亮互相爭鬥,星星自天空墜落,那是諸神之間爆發的劇烈的戰爭,失敗者被迫墜入人間,隨後就被千萬年間積累的罪孽糾纏,或是隕落,或是墮落爲吃人的魔神······
數百個城邦,接二連三地陷落,到了最後,連最偉大的創世者——阿蒙神,也終於支撐不住,自天際,化作最壯麗的彗星,墜落人間——
“神啊——”
大祭司最先感應到,他的神,也墜落了·········
夢境,到此結束·······
············
清晨,燃着香料的神殿裡,祈禱了一夜的大祭司昏昏沉沉地醒來,一夜之間,接受了太多的信息,導致他陣陣頭痛。
良久,他才反應過來,頓時激動地跪倒在三米多高的藍色狸貓神像前,哽咽着。
“神啊,這是您對我的啓示嗎?”
“是的。”
眼前出現了一隻圓滾滾的,藍色直立行走狸貓,大神官立刻深深地將頭低下,用額頭觸及冰冷的石板,高聲道:
“神啊,救救這個城市吧,求您發發慈悲·······”
“我救不了這個世界。”
依然是那個金屬般的磁性聲音,冰冷、死板,卻有着說不出的威嚴。
“每一紀元的終末,其實都是罪孽積累到無可挽回的程度,集中爆發導致的。”
“所有的動物、植物、人、神,都要在這個時候面臨清算,尤其是神,罪孽太大的必然支撐不住,或是墮落成魔神,或是當場隕落。”
“唯有撐過這段時日,清理大部分的罪孽,才能進入下一紀元。”
“一次又一次,周而復始,循環往復,這就是世界的輪迴。”
接着,話音一轉,道:
“這是以往幾個紀元以來的慣例。”
“但是這一次有所不同了········”
人性化地嘆息了下,藍色狸貓道:
“我輸了,現在已經隕落,你們所看到的,只是我留在這裡的殘響,看着跟以往無異,實際上每時每刻都在衰竭。”
“身爲造物主的我,敗給了另一界的造物主,現在,整個世界都已經被吞併,已經······沒有下一個紀元了!”
大祭司膝行幾步,“咚咚”幾下,額頭重重地磕在石板上,血腥氣瀰漫開來。
不顧頭上留下的鮮血,這位已經年入中年卻在神力的保養下依舊保持年輕的大祭司,雙目噙滿淚水,哀求道:
“偉大的造物主,天與地的開闢者,偉大者······求您,爲信奉您的子民們,指點一條生路吧·····”
“唉········”
藍色的狸貓正要說着什麼,突然場景一陣扭曲,隨後就聽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扭曲、褻瀆的聲音傳來:
“——拉萊耶的宅邸中,長眠的長者候汝入夢······”
聽到這個聲音,大祭司立刻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可惡,又是你們這羣瘋子——”
藍色狸貓面色大變,渾身放出熾烈的火光。
他急匆匆地說:
“你一定要告訴他們,罪孽不是無窮無盡的,也不可怕,不要逃避,勇於承擔,盡全力去償還,必須要贖清罪孽才能·······”
下一刻,夢境再度破碎。
“啊——哈,哈,哈········”
大祭司自鋪着稻草的石板牀上,猛地坐直了身體,喘着粗氣,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水,順着皮膚留下。
夢境中的事情,已經忘卻得七七八八。
尤其是在夢境後半部分,他接觸到了凡物不能接觸的褻瀆,導致原本可以回憶起的夢境,變得支離破碎。
即便已經獲得了神性的大祭司,終究還不是神,無法免疫神祇層面的精神污染,只能下意識地忘記相關部分。
“我好像接收到了阿蒙神的啓示,在夢境裡見到了未來·····可是,後來,後來的想不起來了?”
坐在牀上,用雙手捂住腦袋,大祭司痛苦地回想着夢境後半段的神諭。
“完全不能想,一想到這裡,就感覺到可怕的危險······就好像是曾經觸怒月神的那一次那樣。”
嘗試了幾次無果,這位大祭司望着透過窗外照來的月華,面色一正,想到了什麼。
“只有神才能干擾神·······”
他低下頭,望着雙手,一點扭曲的陰影,正順着手背慢慢攀上來,慢慢連接,形成了一個克蘇魯的徽記,接着是“拉萊耶的宅邸中,長眠的克蘇魯候汝入夢”這段詭異的褻瀆神文。
“哼——”
冷哼一聲,金光,自身軀內部閃出,帶着太陽、正義、光明、至高的氣息,將這團扭曲影子燒得無形無蹤。
“這是神戰,阿蒙神也在神戰中嗎?”
“從未感受過的扭曲神力,這就是我們要面臨的危機嗎?”
從未有過的焦慮感,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