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陸多森林地帶,臨海處有小平原。
陳氏城是陳氏控制下楚人最大的聚居地,除此之外,還有臨海,望海兩座新城,護衛犄角,牢牢地守住這一塊橋頭堡。
以三座大城爲核心,下屬是或大或小的村鎮,來自農耕文明的農夫,一點點開拓出肥沃的土地。
幾十年下來,已經深深地紮根在此,移民定居這裡已經到了第三代了。
這幾十年下來,楚人與土著人也打過不少交道,彼此根底也瞭解得七七八八。
整體上,新大陸多森林,熱帶氣候,礦產少。
土著人的整體文明層次處於石器時代,至於別的簡直是一塌糊塗,相當落後且原始。
比如道路,多雨季,泥濘,道路難行,有的道路下起雨來甚至需要游過去……
泥濘而且溼潤的道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一行人艱難地跋涉着。
他們穿着輕便的皮甲,藤甲,甚至還有布甲,紙甲,顯然就是雜牌軍。
誓師時有多麼意氣風發,此刻就有多麼灰心喪氣。
一個年輕的新兵抽出匕首,一把割斷了拌住腳的藤蔓,氣惱道:
“這也太難走了,從沒見過下場雨就被淹掉的路!”
“遲早有一天,我要砍光這裡的樹,鋪一條寬敞的石板路!”
另一個兵卒接道:
“有條路走你就知足吧,擱在十年前,這一帶連這種路都沒有,出城十里就是樹,滿眼望去全是樹。”
幾人都是褲腿挽得高高的,緩緩趟過水麪。
“嗖嗖嗖……”
道旁十幾米外,高大的灌木叢中,突然飛出十幾支尖銳的投槍。
“盾!”
隨行的術士早有準備,低喝一聲,同時放出了法術。
乳白色光芒一閃,一行人周邊,都多出了一層薄薄的透明氣泡。
長達一米的堅硬木製標槍,重重地刺了上去,帶起的力道連人帶盾,全部掀翻在地。
氣浪轟鳴,平地颳起一陣大風。
樹叢後,冒出一隊臉上塗着油彩的土著人,爲首的頭上插着三根鮮豔的鳥羽。
他們背後揹着用鬆軟的藤蔓編織成的籮筐,盛放着這種短標槍。
腳下踏着樹膠做成的鞋子,分散着,從三方逼來。
“小心,是三羽戰士。”
隨行的術士一凜,隨後用術法念話傳訊。
三羽戰士,在土著人戰士當中,已經算中堅,再往上就是四羽,五羽,六羽,依據羽毛的多寡來判斷層次。
據說土著人戰士每通過過一次試煉,就會獲得一枚這樣的鳥羽。
三羽就是通過三次,三羽的戰士,放在大楚就是百人將的水準,哪怕沒有披甲也不是易於之輩。
這時這些士卒也反應過來。
託方纔那個及時的氣盾,他們沒有減員,只是隊形不免顯得分散了起來。
頭上插着三羽,渾身抹着油彩,穿着藤蔓樹葉的僞裝服的那個戰士,當先高舉雙手,嘰裡呱啦地吼了一陣,好在這裡有聽得懂土著語的翻譯:
“漢人,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因爲大楚皇帝自稱繼承古漢昭烈雄毅之古風,故此人人稱漢人,在對外時也是這麼自稱。
“大人,要不要?”
一個術士問着領頭的少年人,做了個抹喉嚨的手勢。
“不,你不是他的對手。”
少年人觀察了一陣後,搖搖頭,道:
“此人是神族。”
術士面色微變,低聲問道:
“這纔是城邦外圍,怎麼就遇到了神族?”
莫非是走漏了消息?
少年人平靜地注視着前方,敵我雙方看似在談判,實則是在彼此進行戰略欺詐。
就在他們說話這一會兒,已經有五六個好手摸到兩翼去了。
同時,敵方的包圍圈也快要形成了。
“大軍行動,每年都有幾萬人次,掃蕩城邦周圍荒獸,本就是常例,土著人也有祭祀,不可能遮掩得住。”
林正陽微眯雙目,觀察着不遠處,確認沒有隱藏着的敵人。
“談不攏了,上!
說着,他就提着劍,當先衝了上去。
就在同時,己方一百二三十人,同時從不同角度殺出。
早有準備的土著人,哇哇叫着,自身後籮筐裡取出投槍,快速投出,然後再取,再投。
三輪標槍下去,術士不得不給衆人多加了五六個盾。
爲首的三羽戰士,不愧是土著人的猛士,當先用命,手裡握着標槍,徑直捅穿了衝在前面的兩個士卒。
血液飛濺,近距離下,這氣盾好似紙糊的一般,一戳就滅。
“果然,這是神族。”
正常的三羽戰士,還是在凡人的範疇,面對術士的法術,憑藉蠻力是做不到這麼輕鬆對抗的。
林正陽藉着幾個士卒的掩護,提着長劍,當先自兩個土著人身邊擦過。
然後就是兩道血泉,被割開動脈的土著人無力地捂着噴血的脖子,迷茫地倒了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
這一切都不過是在短短一個呼吸之間發生的遭遇戰。
從土著人投射全部的標槍,再拿着木槍跟陳家軍貼身近戰,也不過兩個呼吸。
一個照面而已,對面就倒下了一片。
粗略地估算下,至少有二三十個人頭。
對面的三羽戰士面色狂變,怎麼也沒想到竟然差距這麼大。
木製的標槍,哪怕再是天生異種,堅硬程度也實在不是加持了“鋒銳術”的鐵器的對手。
幾乎是三兩下,標槍就被斬斷,空手迎上刀劍,第一波就等於送人頭。
再五六個呼吸之後,林正陽已經殺穿了敵陣,順手收割了七八個人頭,衝到了這位三羽戰士的面前,正好擋住了他逃跑的路線。
此時佔據已經一面倒,己方一百多人已經匯聚合流,收割六十多個人頭後,反覆追殺潰敗的敵軍。
老實說,這實在是沒有太多難度。
陳氏私下練成的陳家軍,即便是新兵,那假想的目標也都是大楚境內同等水準的冷兵器軍隊,欺負這些連金屬兵器都沒有的對手實在是沒有意思。
之所以之前沒有消滅那些土著城邦,無非是因爲荒獸還有荒神的存在。
林正陽此時無暇想到這些,一劍就當胸刺來,風環繞着他的周身,原地只留下道道殘影。
白光,音爆,光芒閃過,林正陽持劍而立。
身後三羽戰士摸着喉嚨,“荷荷荷”幾聲,不甘,遺憾,憤怒,最終還是沒能吐出清晰的語句。
“撲通”一聲,他跪倒在地,雙手努力地捂着喉嚨,血液自他指掌之間汩汩流淌而出,很快在地上的泥濘裡匯聚成了淺淺的一窪。
神族本就是神裔,繼承了被崇拜的荒神的血脈,這使得他有了超出常人的生命力,即使大量失血並且被割斷了氣管也能苟延殘喘,一時間沒有死去。
鮮紅的血液,腥味的氣息瀰漫在空中。
混合着泥土,雨水的氣味,變得相當駁雜難聞,令人慾嘔。
林正陽靜待了一會兒。
平靜地目送着這位血脈高貴的神裔的死亡。
不遠處戰場上的喊殺聲逐漸平息,己方大勝,正在打掃戰場。
不時,聽見“噗呲”“噗呲”聲,那是在給屍體補刀。
戰場上,從來不缺裝死的敵人。
不管是真死假死還是重傷昏迷,但凡是敵人,一律先衝要害處補刀,然後再處理。
這就是軍中的慣例。
縱有裝死的,被補刀了也變真死了。
天地間好似都安靜下來,遠處,聽不見鳥鳴聲,只有金屬碰撞而發出的輕微聲響,還有就是踩水聲,沉重的呼吸聲……
林正陽平靜地注視着,天外正是夕陽西下,殘陽如血,映照得天空一片紅霞。
“時候到了。”
他低聲道。
話音剛落,就見到一點紅光,自地上那三羽戰士身上涌出,裹挾着一個人影,就要往遠處遁去。
林正陽伸出手來,虛握着,居然就有一種無形之力,憑空出現。
那點紅光,歪歪扭扭的,劃了一個彎,就投入了他的掌心。
水乳交融一般,這紅光瞬間就融化開來,包裹在紅光中一個小小的白影淒厲地叫了起來,依稀可辨是那個三羽戰士的面容。
紅光融入了林正陽的掌心,只留下這個白影,直愣愣地暴露在外界,掙扎了不過一息,就好似一個泡影一樣,徹底蒸發不見。
林正陽還在回味着方纔那種感受,福至心靈,他明白了。
“原來,這就是我的天命。”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天命的含義。
就在方纔,那神裔死去之時,繼承自神祇的力量帶着他的靈魂離開,本是迴歸荒神所在,卻能被他攔截,更是毫無阻礙地,煉化了那份力量。
一切,就好似呼吸的本能一般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