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搬來京都城沒多久,剛好要趕上陸老夫人的生辰,便給一些人發了請柬。
宋婧就是其中之一,陸老夫人是明肅太后的母親,就憑這一點,誰敢不給面子。
宋婧揉了揉腦袋開始發愁,她在想該給陸老夫人送一份什麼樣的禮物呢。
臨裳郡主給了提議,不如親手寫一份金剛經書,再配一串金絲楠木製成的手串,手串上雕刻着十八羅漢的頭像,每一個都雕刻的栩栩如生,令人心生敬意。
送給老人家既不會失禮,又能拿得出手,陸老夫人年紀擺在那,又有身份,肯定不會喜歡那些金銀珠寶之類的物件,就是圖個熱鬧。
算了算日子還有二十多天,手寫一本金剛經也來得及,便立即讓人去準備,靜下心來開始抄寫,十分虔誠。
這墨汁中加了些安神助眠的藥材,磨碎了放入其中,還有一部分金粉,字跡也放大了許多,字跡娟秀端莊,一筆一畫都很認真。
寫一個多時辰畫眉奉上茶水,“小姐,江小姐來了。”
宋婧點了點頭,提筆將手中最後一個字寫完,滿意的瞧了瞧放下了筆尖。
芍藥立即端着水盆過來,宋婧淨了手中沾染的筆墨,又拿乾淨的帕子擦了擦才放下了。
江沁歌笑眯眯的進門,臉上的表情十分愉悅,“婧妹妹......”
宋婧紅脣微翹,“怎麼了,好幾日不見你出現,是忙什麼去了?”
“還能忙什麼,我呀是爲了二哥的終身幸福操碎了心。”江沁歌搖了搖頭,皺着眉頭一副很無奈的表情。
宋婧掩嘴輕笑,瞄了眼江沁歌腕上綁着白色紗布,蹙眉拉過江沁歌的胳膊,“這是怎麼了?”
江沁歌搖了搖頭,“沒事沒事,就是蹭破了點皮,上了藥已經不疼了。”
江沁歌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我最近拜了個師傅,師傅武功高強,飛檐走壁耍刀耍槍樣樣在行.......”
“是那個俠女?”
江沁歌點了點頭,老實的交代了,江沁歌自從知道俠女的事以後,每天都在琢磨着如何接觸上俠女,俠女名喚芙玉,來投奔定北侯夫人的,可惜定北侯夫人瞧不上芙玉,但定北侯卻對芙玉有興趣,要讓芙玉定北侯的小妾,芙玉得知後二話不說就離開了定北侯府。
芙玉先前救過一次江敏,後來就被江敏這廝給惦記上了,死皮賴臉硬纏着芙玉不放。
芙玉身邊還有個婦人,是芙玉被追殺時受傷昏迷不醒時,曾收留了芙玉幾日,芙玉本來是想路過瞧瞧就重歸武林,了無牽掛的從此浪跡天涯。
可不巧那婦人身患重病無錢醫治,所以芙玉就留下來照顧,一直沒離開京都城。
眼看着婦人身子一日日漸好,江沁歌急的不行,只好挺身而出,上演了一處被人欺負的戲碼,成功搭上了芙玉。
後來江沁歌還打聽到那婦人還有個女兒被人拐走了,婦人憂思過度,才病倒了,意識也是模糊不清,時常將芙玉認作自己的女兒,芙玉本就獨來獨往慣了,要是帶着婦人肯定不方便,說不準還會替婦人引來殺身之禍。
可若是丟下婦人不管不問,芙玉又良心難安,估計婦人挺不了多久就會撒手人寰。
正當芙玉身處兩難之際,江沁歌就出現了,江沁歌和芙玉商議,江沁歌認芙玉爲師,芙玉教江沁歌武功,一年之內芙玉就留在京都,一年後不管江沁歌學沒學成芙玉都要離開,江沁歌則要照顧婦人一輩子。
芙玉本來想着留些銀兩給婦人,可婦人腦子都不好使了,時好時壞,身邊沒有人看守着少不得會被人欺負,芙玉心裡反而還有牽絆。
若是交給了江沁歌,芙玉就放心多了,於是咬着牙點頭答應了江沁歌的條件。
江沁歌縮了縮脖子看着宋婧,“我是不是有些趁人之危?”
宋婧搖頭。
江沁歌鬆了口氣,她可是豁出去臉皮了。
“你若覺得心裡過不去,可以派人打聽婦人的女兒,找個安靜的莊子,留幾個信的過的丫鬟伺候着,再找個大夫給瞧瞧,也算是補償了。”
江沁歌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
“這事沒告訴江二少爺嗎?”
江沁歌搖頭,“第一個就來找你了,心裡總不踏實,萬一辦砸了事二哥肯定埋怨我,不過現在想想,回頭肯定會巴結討好我。”
宋婧聽着這話忍不住笑出了聲,可以想象江二少爺對着江沁歌畢恭畢敬的模樣,這兄妹兩簡直就是活寶。
江沁歌學武是假,留着人才是目的,至於芙玉會不會惱羞成怒不搭理江敏,不在江沁歌的幫助範圍之內。
“哎呦不管了,人都留住了,我這個做妹妹的總不至於把人塞進他牀上吧,那他一個男人也太沒用了。”
江沁歌有些嫌棄的撇撇嘴,宋婧聽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江沁歌后知後覺的漲紅了小臉,訕訕的吐了吐舌,俏皮可愛。
“那你可要抓緊機會了,機會就這麼一次,江二少爺一定會感激你的。”
宋婧話落,就聽見門外有小廝急匆匆跑來,“奴才見過郡主,見過大小姐。”
江沁歌挑挑眉,這小廝是江敏身邊的,所以江沁歌認識,“你怎麼找到這來了?”
宋婧嘴角彎了彎。
小廝撓了撓腦袋,“大小姐,少爺在門外等您,讓您儘快出去一趟。”
“快去吧,別讓江二少爺久等了。”
江沁歌訕訕一笑,沒想到江敏這麼快就得知消息了,要不是她跑得快,搶先一步進了郡主府,肯定會被江敏抓住了。
江沁歌捧着茶盞猛的灌下一大口茶水,抹了抹嘴,“沒事,他不敢打我,反了他!”
江敏從小就被江老爺子帶在身邊習武,沒少欺負江沁歌,在江沁歌十歲之前很少有人拿江沁歌當作女孩子一樣看待,即便是現在,江敏伸手就打,江沁歌對江敏可畏是又愛又恨。
不止是宋婧笑出了聲,連屋子裡伺候的丫鬟也忍不住笑了,眼看着江沁歌大義凜然雄赳赳的離開了府。
門外江敏急的就差上躥下跳了,伸長了脖子探着裡面的動靜,摩拳擦掌,甚至有一種要拍死江沁歌的衝動。
“二哥!”江沁歌笑眯眯的看着江敏。
江敏也微微笑,牙齒緊咬着,衝着江沁歌招了招手,“沁歌,你過來。”
江沁歌頓時警惕起來,聳聳肩,難得在江敏面前硬氣一回,“你先聽我解釋一下,我也不知道你怎麼會認識芙玉姐姐,現在芙玉姐姐已經是我的師傅了.......”
江敏牙根癢癢,“狡辯,是你跟蹤我!”
江沁歌后頸發涼,連連擺手,“我......我告訴你啊,要不是我攔着,芙玉姐姐早就浪跡江湖了,就憑你這麼小的膽子,活該娶不到媳婦,什麼都不懂,也不瞭解情況,畏畏縮縮像個男子漢嗎?”
江沁歌越說腰桿子越直,說到最後隱隱有指責江敏的意思,恨鐵不成鋼,就像一個長輩教訓小輩。
江敏的臉色鐵青着,恨不得立即拿針縫上江沁歌喋喋不休的小嘴,不過這是江敏第一次對江沁歌感覺到心虛。
因爲他作爲一個兄長,居然被鄙視了。
“江沁歌!!!”
江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三個字,偏偏某人還不自覺。
“你敢動手,我就讓芙玉姐姐明天就離開京都城,再告訴祖父這件事!”
江沁歌兩手叉腰,也是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她容易麼,絞盡腦汁纔想出來的辦法,就這麼被江敏當作驢肝肺。
江沁歌算是拿捏了江敏的軟肋,一下子就戳破了江敏的氣焰,江敏深吸口氣,硬是逼着自己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沁歌,你不是看中了珠寶閣一套新出的首飾嘛,二哥這些日子太忙了,本來早就該送給你了,趁着天色還早,不如賞個臉去挑一套?”
江敏咬着牙豁出去了瞥了眼小廝,小廝會意拔腿就跑,回府取銀票!
江沁歌兩隻眼睛彎成月牙狀,上前就摟住了江敏的胳膊,笑顏如花一樣燦爛,心情愉快之極,彷彿三伏天吃了一塊冰鎮的瓜果,甜滋滋的涼爽。
“二哥,昨兒我不小心打破了祖父珍藏的一件古董,祖父還不知情,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去找找東西,祖父平日裡可喜歡那件寶貝了......
江沁歌的聲音緩緩遠去,江敏的嘴角抽了抽,內心裡是恨不得拿根鞭子狠狠抽打江沁歌一頓,面上不顯半分。
“你肯定記錯了,昨兒是我進了祖父的書房找東西。”
“是嗎?”
“是我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才把古董打破了。”
“可是昨天二哥一天都沒回來,母親還唸叨過好幾次呢,祖母也在場。”
“.......”
“一定是昨兒個半夜偷偷溜進府上的對不對?”江沁歌露出白森森的牙,笑的燦爛。
“你說的對,我半夜回來的,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這我就放心了。”
江敏隱忍着怒氣,帶着江沁歌去挑首飾,路上忍不住問,“對芙玉的事你知道多少,你是怎麼認識芙玉的?”
江沁歌簡直挑花了眼,左看看右瞧瞧,沒辦法,愛美是每個女子的天性,尤其是看見了精緻漂亮的首飾,更是控制不住自己。
江沁歌瞥了眼自家二哥,“急什麼,你放心啊,芙玉姐姐跑不了,你還有一年時間籌謀。”
江沁歌忽然想起了件事,“你可以查查有個大約十九歲的女子,名字叫李媚兒,是李大娘的女兒,就是成日裡跟在芙玉姐姐身邊的那個婦人,李媚兒去年失蹤了,李大娘經受不住打擊腦子不太好使了,你要是能幫着找到李媚兒,芙玉姐姐一定會對你刮目相看。”
江敏挑眉,“爲何她跟你說了這麼多?”
這些事江敏都不知道。
江沁歌笑了笑,“男女授受不清,芙玉姐姐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見一個愛一個,朝三暮四!”
江敏摸了摸鼻子,有些摸不着頭腦,對芙玉的事一問三不知,江沁歌眼眸一挑忽然瞥了眼不遠處走來的定北侯世子,臉上涌現的是一抹厭惡。
“二哥可知道芙玉姐姐爲何對你這麼謹防着嗎?”
江敏搖了搖頭,他要是知道就在化解了。
江沁歌下頜一擡瞥向了定北侯世子,“芙玉姐姐是定北侯夫人的遠房親戚,卻被定北侯那個老色鬼瞧上了要那做妾,芙玉姐姐不肯,差點......”
江沁歌一着急,話到嘴邊打了個轉,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可這話落在江敏耳中卻又是另外一番意思了,認定了芙玉是在定北侯府受了委屈,眼中頓時閃現惱火。
江沁歌忽然壓低了聲音湊在江敏耳邊極快的說了幾句話,小臉通紅,江敏半信半疑的看着江沁歌。
“我還能騙你不成,這些日子沒少打聽,是花了重金收買的貼身伺候的小丫鬟才套出來的。”
江沁歌極有義氣的沒有把宋婧供出來。
江敏見江沁歌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就信了,抿緊了脣,正好定北侯世子走到兩人跟前。
“沁歌妹妹這麼好的興致來挑首飾啊,江敏你也在啊,真是巧。”
江敏皮笑肉不笑的瞥了眼定北侯世子,定北侯世子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江沁歌,江沁歌蹙眉,江敏上前一步擋在兩人中間,隔絕了定北侯世子的目光。
“女兒家就是麻煩,挑個首飾也能猶豫半天,走吧,咱們出去等着。”
因爲江夫人和定北侯夫人關係不錯,所以兩家也都熟悉,定北侯世子又有心要娶江沁歌,自然要討好江敏了。
定北侯世子被江敏連拖帶拽的帶走,定北侯世子的眼睛一直看着江沁歌,“就這麼把沁歌妹妹一個人丟下是不是不妥?”
“放心吧,她身邊還會丫鬟侍衛呢,不會有事的。”
江敏擺擺手一點也不擔心江沁歌,扭頭看了眼四周,往前走不遠處就是墨軒茶樓,墨軒茶樓的對面就是怡芳閣,姑娘們穿的花枝招展,嫵媚動人的站在門外招招手。
江敏勾脣,“有些話早就想找你聊聊了,我就這麼一個妹妹,你知道我們全家都很在意沁歌,只是她年紀也不小了,交給別人我還不放心呢,咱們從小一起長大,對你我還是知根知底的,今兒正好沒有差事,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喝個一醉方休如何?”
江敏說着也不等定北侯世子開口,拉着他就去了對面的品味閣,點了一桌子酒菜,定北侯世子也不好意思拒絕只好點頭答應了,臉上卻是十分欣喜。
“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沁歌妹妹,絕不辜負。”
江敏瞥了眼身後跟來的小廝,“都回去吧,我和你們少爺談談心事,你杵在這裡做什麼!”
小廝怔了下,扭頭就看了眼自家主子,定北侯世子擺擺手,“出去喝酒去吧。”
定北侯世子扔給了小廝一些細碎的銀子,小廝笑着接了,很快就離開獨自尋樂子去了。
定北侯世子有意要討好江敏,江敏也有心配合,兩個人很快喝了一盞又一盞,定北侯世子是硬被逼着灌下去好幾壺酒,臉色通紅,連說話都是帶着酒氣的。
江敏卻是意識清晰。
“江二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沁歌妹妹的,疼她如珠如寶,絕不讓她受委屈,嫁給我就放心吧。”
定北侯世子話都說不全了,江敏哼了哼,故意晃了晃身子,“你今兒必須給我灌趴下,否則我是不會答應這門婚事的。”
定北侯世子輕笑,一聽這話立即拿着酒盞就開始喝。
樓上一間包廂內,趙曦將這一幕納入眼底,衛七一頭霧水的看着江敏,“爺,今兒江大人好不容易休假一日,怎麼會跑到這來喝酒?”
趙曦瞧着定北侯世子站都站不穩了,還在繼續喝,而江敏卻是神色清明,還沒有半點的醉意,一副恨不得隨時咬死定北侯世子的模樣,怒氣不小。
“隨他去吧。”趙曦將江敏壓榨的狠了,黑天白天沒少活等着江敏呢,偶爾出來放鬆,趙曦纔不會管呢。
桌子上堆滿了空酒瓶,菜餚幾乎是沒動,定北侯世子身子晃悠的厲害,眼神迷離,江敏見時候差不多了。
“這裡有些吵鬧,不如換個地方繼續喝,咱們兩個喝也太沒意思了。”
定北侯世子一拍桌子,“就依你!”
江敏拽着定北侯世子搖搖晃晃的離開品味閣,剛到門口處正好碰見了陸斐。
“呦!江二少爺也在了啊。”陸斐嬉皮笑臉的看着江敏,饒有興致的打量着江敏。
江敏板着臉,又看了眼定北侯世子,挑挑眉,“陸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是威風八面吶,若是有人鬧事想必陸大人也不會坐視不管的吧?”
陸斐嘴角上揚弧度,瞥了眼爛醉如泥的定北侯世子,“那是自然了,本官是個清正廉明的好官,不畏強權,江二少爺,慢走,可千萬別惹禍上身吶……”
“謝了!”
陸斐擡腳上了樓,瞧着定北侯世子搖了搖頭,有些同情。
江敏這才拽着定北侯世子離開,直接就去了不遠處的怡芳閣,手一鬆,定北侯世子被三個女子接住了。
“哎呦,爺怎麼喝了這麼多酒啊……”
定北侯世子腳步虛晃的厲害,理智早已經被拋乾淨了,伸手就在其中一個姑娘下巴狠狠捏了一把,惹的姑娘連連嬌聲求饒。
“江二哥,咱們繼續喝!”定北侯世子開懷大笑的摟着兩個姑娘就往裡走。
江敏也被兩個姑娘拉住了,腳步剛擡起忽然見一個身影極快的閃現,定睛一看,頓時酒醒了八分。
“芙玉!”
江敏嘴角抽的厲害,忽然明白了陸斐那句話的意思,連忙推開了身邊的姑娘。
“爺,不如進去吧,裡面有小玉陪着您醒醒酒.......”
兩個姑娘緊拽着江敏不許離開,江敏一身華服穿戴整齊,氣質不俗,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這麼好的機會又怎麼能輕易放過呢。
“爺,小女子今日也是剛來的,已經等了一日,還沒接一個客人呢,若是再接不到客人今晚可要捱打了。”
姑娘們使出渾身解數就是抱着江敏的胳膊不許他離開,哭的溫柔婉轉,嬌滴滴的惹人憐惜,要是換了旁人早就摟進懷裡寵愛一番了。
江敏眼看着芙玉手裡拎着藥從自己的面前走過,頭也不擡,目不斜視。
江敏臉色陰沉,“還不快滾開!”
見江敏發了怒,兩個姑娘面面相覷鬆了手,老鴇是個會識眼色的,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對着兩個姑娘使了個眼色,兩個姑娘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
她們心裡都明白江敏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公子,要是入了江敏的眼,說不準就能脫離苦海,做個姨娘小妾也比在這裡呆着強一百倍。
江敏從衣兜裡掏出一張銀票扔了出去,“記得把裡面的爺伺候好就行了!”
老鴇接過頓時笑的跟朵花一樣,也不顧及江敏離開,不用想肯定去追方纔那位姑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