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一步，又晚了一步。
此刻用任何言語都無法描摹商笙歌的心裡。那種從見到顧歡顏的狂喜，到現在不被她接受的痛苦。
顧歡顏疏離的目光，叫商笙歌想起，之前他刻意疏遠她時的那種求不得的心情。
“嘔。”商笙歌捂住胸口，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商笙歌，你怎麼了？”顧歡顏顧不上剛纔故意疏離他，上前想要扶住他。
看到他吐血，顧歡顏心中一慌。緊接着，幻境中那種看着他死去的痛，又涌上了心頭。
顧歡顏努力說服自己，只是擔心他。沒錯，不是心疼，只是擔心。
商笙歌輕輕推開她的手，“我沒事。”一朵朵血花，在他白色的衣角綻放，看起來反而有種妖豔的美。
他就猶如一株在風中搖曳的優曇花，美麗，卻又那麼的脆弱，似乎下一秒，就會給折斷。顧歡顏不由得心生憐惜。
由於他的退縮，顧歡顏扶住她的手，落在空處。第一次被他這麼拒絕，顧歡顏莫名的有些心慌，似乎有種東西在流逝。
可她顧不上思考到底是什麼東西，眼睛卻被商笙歌的頭髮所晃。
“你，你的頭髮怎麼……”
朝如青絲暮成雪，古有伍子胥一夜白髮，顧歡顏還猶自不信。可眼睜睜的看着商笙歌轉眼，便在她的面前白髮。
這種震撼，叫她心靈都感到激盪的。
商笙歌用手撩起髮尾，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小顏，看着我這番模樣，你是不是相信，你我十八年前已經成親了？”
顧歡顏一跺腳，這都什麼和什麼啊。剛纔他說他們十八年前就已經成親，可她看他的模樣，也不過二十出頭，怎麼可能那麼早就成親。
現在即便是他滿頭白髮，可是那種風華氣度，也不像是老人家。不對不對，是他們根本不可能成親，與他的年紀無關好吧。“你不要再胡言亂語，你是不是中了什麼毒，頭髮怎麼可能一下子就白了呢？”
商笙歌苦笑，之前爲了顧歡顏，他走火入魔，一夜白髮。這麼多年只是靠着強大內力支持，所以纔沒有顯露。
現在心情激盪，他根本無力維持，也無心維持。沒有了顧歡顏，即便是他風華絕代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沒事。”商笙歌實在無力，找了一顆大樹靠着，雖然困頓不已，可是眼睛還捨不得合上。
好容易才找到的顧歡顏，他怎麼捨得少看他一眼呢？
雖然商笙歌說沒事，可顧歡顏還是不放心，從懷中取出各種解毒的丹藥，遞了過去，“這是我以前做的解毒藥，不知你到底中的什麼毒，要不你吃一顆試試？”
顧歡顏大力推銷着，她不想看着他這副氣息奄奄的模樣。
商笙歌聽話的接過，可拿過藥瓶，只是在手中摩挲，並不吃下。他多想告訴她，他的確是中毒了。
他中的是一種叫做顧歡顏的毒，怕是此生都無解了。
爲了叫顧歡顏安心，商笙歌還是吃下一刻解毒丹。只是一息功夫，他的臉色漸漸的好了起來。
顧歡顏也鬆了一口氣，剛纔看到他吐血，她心中的那種恐慌，她再也不想經歷一次。
不行，她對這個男人已經產生了太多的念想。顧歡顏努力告誡自己不要多想，他只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她真正該珍惜的是百里延淵。
定了定心神，顧歡顏緩緩開口，“商笙歌，你知道百里延淵在哪裡？”
商笙歌眼簾低垂，長長的睫毛擋住了他的眼睛，顧歡顏看不清他眼中到底是何等的悲慼。愛人近在眼前，可是愛的不是自己。
久久，他終於擡起眸子，“若是我說，我已經殺了他，你會怎麼樣？”
“不可能，你不可能殺了他。”顧歡顏馬上跳出來反駁。沒錯她直覺相信商笙歌不會殺人。
他不會傷害自己，所以也同樣不會傷害她的愛人。
的確，商笙歌沒有殺他。只是並非顧歡顏心中所以爲的“愛屋及烏”，對於百里延淵這個情敵，他只有“恨屋及烏”的份。
之前沒有對百里延淵下手，是爲了顧及顧歡顏的性命，至於現在，他到底死了沒有，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不行，我要去找他。”商笙歌沒有直接回答她，可顧歡顏卻知道他一定沒有殺百里延淵。“這幻境到底怎麼出去？”
顧歡顏在四周看了一圈，卻根本沒有找到任何破綻。
商笙歌也不知是氣力沒有恢復還是什麼原因，並不起身，只是看着顧歡顏在這裡團團轉，“小顏，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先去找他嗎？”
這……顧歡顏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她不是不想看他，而是不敢看到他，生怕再與他多相處一刻，她就要心軟，就會不自覺的相信他。
那……那個時候，百里延淵又要怎麼辦呢？
所以顧歡顏現在迫切的想見到百里延淵，想看到他，這樣纔可以堅定自己的信念。
“我……我很擔心他。”
“小顏……顧歡顏……你在哪裡？”
兩人說話的功夫，顧歡顏忽然聽到遠遠有人在叫她。是百里延淵，顧歡顏跳了起來，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奔了過去。
“小顏，終於找到你了。”顧歡顏才跑了沒幾步，便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顧歡顏一擡眼，對上的便是百里延淵那雙深情滿滿的眸子。迎上的便是，百里延淵飽含熱情的一個個吻。
一個個吻落在她的發間，臉頰，脖間。百里延淵的吻惡狠狠的，似乎想要把之前的恐懼都通過親吻發泄出來。
顧歡顏不由得跟着他一起瘋狂。剛纔幻境中，那種再也見不到他的生死別離，那種後怕，一下子涌上心頭。
兩人像一對不知疲憊的親吻魚，用脣齒相接的方式，來表達對對方的情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歡顏覺得要窒息，百里延淵才鬆開她。
兩人俱是喘着粗氣，相視哈哈大笑。若是他們真的因爲親吻而窒息，怕是會登上吉尼斯世界紀錄了。
笑完，顧歡顏纔像是想起什麼，“延淵，我們要怎麼出去，你是怎麼跑到我的幻境裡的？”
“什麼？”百里延淵濃眉微蹙，“這不是幻境啊！”
不是幻境！
那剛纔的商笙歌呢？難道也是真人？！顧歡顏拔腿就跑，跑到之前商笙歌靠着的樹下。
卻發現樹下早已沒有了人影。
他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僅僅是她的幻想？顧歡顏愣住在原地。
發現顧歡顏的不對勁，百里延淵也大步趕了上來，拉着她的手，卻發現她手心冰涼，“小顏，有什麼不對的？”
顧歡顏不知要和他怎麼說，又或許下意識的不想對他提及商笙歌，所以只是搖搖頭，“沒事，只是有些累了。”
從剛纔到現在，不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商笙歌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消失不見了呢？難道剛纔真的是她的臆想？商笙歌根本就不存在？
百里延淵不疑有他，就勢把顧歡顏扶到大樹下，“小顏，你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從他們上次吃東西，已經過了好久，百里延淵見顧歡顏疲敝的小臉，心疼不已。
可還沒有離開，顧歡顏便一把拉住他的衣角，“你不要走，我不餓。”
說不餓，那是假的。可比起飢餓，顧歡顏更怕自己一個人。她怕再與百里延淵分開，兩人永世不得再見。
百里延淵也有同感，所以便不再堅持，攜着顧歡顏的手，兩人一齊靠着大樹稍事休息。
“小顏，剛纔你是不是也陷入幻境了？”百里延淵想起剛纔自己遇到的幻境，幾乎心神劇裂。
顧歡顏點點頭，把自己剛纔夢到被強制帶回二十四世紀的事情告訴他。剛纔聽商笙歌說，他這個幻境，會勾起人內心最深的恐怖。
想來，她心中最大的恐懼就是回到基地。
聽顧歡顏說完，百里延淵握住她的手，更加緊了幾分。顧歡顏回去基地，這不僅是她最大的恐懼，也是他的。
百里延淵聲音微微發顫，“小顏，會不會真的有一天，基地會把到回去嗎？”
“不會的！”顧歡顏雖然說的斬釘截鐵，可心中卻同樣有些惴惴不安。
從現在所知，基地對她已經強烈不滿，甚至於連記憶都洗掉，至於以後，她真的不敢去想。可不管怎麼樣，她也不能坐以待斃。
畢竟她現在身上還肩負着如此任務。這麼一來，她倒是有條件可以和基地談判。
壓下心底的不安，顧歡顏轉移話題，“百里延淵，那你剛纔遇到了什麼事情？”
百里延淵沒有馬上回答她，在她的手心緊緊握了一下，“小顏，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要離開我好嗎？”
百里延淵的噩夢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顧歡顏離開。在幻境中，顧歡顏恢復了記憶，知道了他所有的欺騙，跟着商笙歌，頭也不回的離開。
只是這樣的幻境，百里延淵又如何能和顧歡顏提及，只能隨口敷衍，“我只是夢到你要離開。”“你也真是的，明明是幻境，還要這麼在意。”這人不知又哪根筋不對了，顧歡顏失笑，在他手心輕輕撓了一下，“好，我答應你，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不離開你。”此刻的顧歡顏，卻不知道，有些話不能亂說，有些誓言更不能亂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