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都給我住手!”對方都撕破臉了,陸離也不必假裝什麼孝子賢孫了,一巴掌拍在身邊的小几上,實木幾面瞬間變得四分五裂,陸離一臉殺氣的站起來,冷眼掃了一記由得意轉爲驚慌的陸元,嘴角翹起,露出一抹殘忍的笑來。
老夫人也吃了一驚,她知道陸離從小由老國公教授武藝,但卻從未親眼見過,所以並不知道陸離的功夫到底有多好。但方纔陸離那一掌,着實讓老夫人的心跳加速了好幾倍。
她暗暗吞了吞口水,扭頭對着身邊的兩個婆子使了個眼色。
兩婆子會意,飛快的從一旁閃到羅漢牀前,將陸離擋在了前面。
陸離的瞳孔縮了縮,他發現,那兩個婆子走路的姿勢和呼吸的節奏很不尋常,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兩人應該是練家子。而且身上的功夫還很不錯。
眯了眯眼睛,陸離從兩個婆子之間的縫隙看過去,正好對上老夫人冷笑的面龐,心道一聲:嘖,這個老賊婆,思慮得倒也周全。
不過,老夫人有備而來,他陸離也不是全無準備。
冷哼一聲,陸離揚聲道:“來人!這幾個賤奴笨手笨腳的,摔壞家裡的東西倒也無妨,可若是驚擾了左右的鄰舍,那就是我們的不是了。還不過來幾個人,將那些人都給我攔下——”
話音未落,左右廂房的門便打開了,嘩啦一聲涌出來十多個手持搗衣杵的壯碩婆子!她們一步步的朝老夫人帶來的人逼近,姿態很是強硬。
“豎子爾敢!”
老夫人沒想到陸離竟這般大膽,敢當衆忤逆她這個做祖母的。
陸離呲牙一笑,道:“孫兒爲何不敢。孫兒這地方可不是尋常山村野宅。左邊住着王名士,右邊住着方老先生,不拘驚擾了哪一邊,都不是鬧着玩的。兩位尊長肯來書院屈就,本是看在書院清幽的份兒上,如今老夫人卻縱着這些賤奴大肆搜尋,弄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的。倘或就此惹怒了兩位尊長。他們拂袖而去,孫兒這九華書院豈不是倒了招牌?!”
說到最後,陸離故意拿眼瞥了下陸族長和幾個族老。
那幾位原本還想再旁觀一會兒。聽了陸離的這番話,心裡忍不住咯噔一下,是呀,他們怎麼把這個碴兒給忘了。九華書院剛剛成立。還沒有什麼成績,名聲全靠方老先生和王名士支撐着。
如果這兩位離開了書院。那、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啊。
他們可以任由老夫人折騰陸離,畢竟老夫人是長輩,‘教導’晚輩亦在情理之中。可、可如果老夫人的行爲影響到宗族的利益,他們就不能坐視不管了。
陸族長右手攏在脣上。輕咳兩聲,道:“唔,原上說的沒錯。方老先生和王名士都是尊貴人兒,可不敢驚擾了他們。”
但陸族長又不敢真的得罪老夫人。想了想,和稀泥的說道:“不過,老夫人關心咱們陸家的血脈,又憂心外孫女,做晚輩的也當體諒。不如這樣,也不必讓那些粗鄙的下人去尋人了,索性就由我和兩位族叔親自去各處看看。左右這院子就這麼點兒大,能藏人的地方也不多,我們三個應該能‘勝任’。”
坐在陸族長身側的兩位族老趕忙應聲,“是呀是呀,延年這個法子好。既不驚擾左右貴鄰,也能幫老夫人落實情況。老夫人,你看這樣可好?”
當然不好!那些下人之所以會弄出這樣的陣仗,自然是老夫人的事先吩咐,她要的就是將左右鄰舍,乃至整個夫子宿舍的人都吵鬧出來,圍觀的外人越多,這場戲才能唱得越熱鬧。
老夫人皺了皺眉頭,沒有立時答應。
陸族長見老夫人不說話,臉上的笑意淡了許多。說實話,鬧到這步田地,他心裡也有些膩煩,強自忍着不喜,陸族長語氣略顯僵硬的說道:“當然,我人微言輕,說出來的話倘有不對的地方,還請老夫人見諒。”
嘴裡說着讓老夫人原諒,但話裡的意思卻是在說:如果您老再這麼不依不饒,我也沒辦法了,只好打道回府。至於您接下來想怎麼鬧騰,那就與我無關了。
幾位族老左右看看,跟同伴們交換了眼色,還是由方纔開口的那位族老發言:“延年說的是,我們也都上了年紀,未免老糊塗了——”
不等他說完,老夫人的臉便沉了下來,暗罵一句:牆頭草,一個兩個的都是沒用的牆頭草。
但不管心裡怎麼罵,老夫人知道,他們幾個對自己有了意見,如果再堅持下去,難保這些人會真的擡屁股走人。
思忖片刻,老夫人擺手,嘆道:“延年方纔的話有理,就按你這個法子來吧。唉,我也是擔心許氏和她的孩子,她們一個是柔弱的女子,一個是不懂事的嬰童,真若是落入了毒婦手中,我、我——”
說着,老夫人的一雙老眼中竟滾出淚來。
不愧是老賊婆,演技果然高超。
陸離噙着一抹笑,心裡暗搓搓的想着。
陸族長等人卻連忙勸說,直說老夫人是菩薩心腸,是最慈愛不過的長者,好容易勸得老夫人不哭了,陸族長才領着兩個族老,仔細的將小院的所有房間都搜了一遍,連後院的柴房和小庫房都沒有放過。
老夫人不放心,以伺候爲名,命自己帶來的兩個婆子緊跟着陸族長等人。
陸族長瞧了,很是不滿,卻也無法,誰讓老夫人輩分高、身份貴重呢,忍着氣,從柴房裡出來,穿過穿堂,來到正房,鄭重的說道:“好叫老夫人知道,我和兩位族叔都查過了,並沒有找到許氏母子!”
老夫人一驚,“這、這怎麼可能?許氏明明來了這裡,沒、沒道理找不到人啊?”
忽然。老夫人似是想到了什麼,尖聲道:“定是謝氏這個毒婦,她猜到我們會來尋人,所以把人藏到了其它地方。”
她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轉,雖然沒有明說,但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搜檢整個書院!
陸離想都沒想,從鼻子裡冷聲一記。嗤道:“我九華書院乃讀書的地方。書院裡皆是六歲至二十幾歲的男丁,除了夫子宿舍區的女眷,書院裡幾乎沒有女子。我娘子又豈會衆目睽睽之下將一對母子藏到書院裡?”
陸離瞧了老夫人一眼,滿口不屑的說道:“再者,似許氏那樣的人,讓她進書院。我還怕玷污我這清淨聖地呢。”
“你~”老夫人發現,這個孫子真是越來越狂悖了。當着族長的面兒,竟還敢如此放肆。
老夫人猛地有種莫名的淒涼,她有種預感,國公府已經徹底脫離了她的掌控。如今連族長、族老們也都悄悄的站到了她的對立面。
這次爲了能壓制陸離,她不惜豁出老臉去求人,結果。竟然還是這樣!
其實老夫人心裡很清楚,什麼規矩、什麼輩分、什麼倫常。統統都是狗屁,唯有強權纔是硬道理。
偏她最大的依靠陸元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唉,哪怕陸元能幹那麼一點點,她都不會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不過,老夫人還是不甘心的轉過頭,眼睛死死的盯着陸族長和幾位族老,彷彿在說:你們是瞎子還是聾子,沒看到陸離這個小畜生是如何忤逆尊長的嗎?
陸山長卻低着頭,彷彿對自己鞋子上的繡紋很是好奇,‘聚精會神’的細細打量着。
而幾個族老則彼此交頭接耳,似乎在說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
就是沒有一個人去看老夫人,更沒有人接收到老夫人的眼神。
老夫人咬牙,直接開口點將:“族長,這事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我覺得咱們可以打道回府了。陸延年心裡吐槽,但臉上還是裝出一副恭敬的模樣,爲難的說道:“原上說的也有道理,書院是孩子們讀書的地方,實在不好隨意打擾。這裡找不到許氏,也有可能是她根本就沒來過。原上也說了,他並沒有見到許氏。原上是個耿直的好孩子,應該不會說謊的。依我看,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最後一句話說得小心翼翼,陸延年爲免老夫人發飆,又補了一句,“當然,我也知道老夫人惦記外孫女,這樣吧,待會兒咱們也派人去許家問問,或許許氏直接回許家了也不一定。”
許氏到底姓許,人家回自己家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老夫人不想答應,她好容易弄出這麼大的陣仗,什麼還沒做成呢,難道就這麼灰溜溜的回京?
就在老夫人陰沉着臉猶豫不決的時候,外頭闖進來一個小廝,氣喘吁吁的喊道:“老夫人,世子爺,快回去吧,府裡來了宮裡的傳旨太監,說、說是聖人下旨給世子爺賜了官,國公爺命小的火速趕來,請世子爺回去接旨!”
“什麼?”衆人紛紛驚呼出聲,老夫人更是興奮得老臉通紅,迭聲問道:“竟有這等喜事?真、真的是給阿元賜了官?”
那小廝用力點頭,“沒錯,國公爺悄悄問了那內侍,那內侍直說是喜事,哎呀,老夫人,世子爺,咱們還是快些走吧,人家傳旨的內侍還等着呢。”
“走,馬上就走!”老夫人喜氣盈腮,不用人攙扶,腳下生風的往外走去。
陸族長和幾個族老面面相覷,他們不敢耽擱,也紛紛跟上。臨行前,陸族長忽的站住腳步,扭頭對陸離道:“原上,方纔你有些過了,老夫人到底是陸家的老祖宗,咱們這些做晚輩的理當尊敬!”
說罷,陸族長一甩袖子,追上大部隊一起出了院子。
陸離望着一羣人飛快的離去,脣邊勾起一抹微嘲,“還說不準是好事還是壞事呢,你們就先歡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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