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灼華的力道算不得大,但此刻卻半點兒未曾留情,直接將吳氏打的口鼻涌血。
礙於嚴灼華的身份,即便吳氏心中再是惱恨這十足惡毒的婦人,也不敢跟郡主對上,只等再次轉頭望着聶老太太。哀叫道:
“老太太,那日三少夫人給了奴婢五百兩銀子,乃是用荷包盛放的,那荷包奴婢一直貼身帶着,還望老太太您過目。”
說着,吳氏便顫巍巍地衝袖籠中取出一個荷包,上頭紋繡着合歡花的圖樣,算不得特別,想來只是繡娘做出的東西,也無法憑着這小小荷包便將此事扣在嚴灼華頭上。
林凝眉心如明鏡,但若是讓她生生嚥下這口氣,自然是萬萬不可能的。
嚴灼華實在是欺人太甚,不過她自己個兒也並非好性兒,登時便冷聲道:
“郡主,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嚴灼華面色如常,只是淡淡地望着林凝眉,低聲開口:
“二嫂,這荷包十分尋常,難道憑着一個小小荷包就能定下我的罪?未免有些太過魯莽了。”
“是嗎?”林凝眉脣角勾起一絲笑,只可惜笑意未曾到達眼底。
蓮步輕移,林凝眉走到嚴灼華身畔,擡手捏住嚴灼華細緻的下顎,衝着聶老太太開口道:
“祖母。如今嚴和那賊人正在金陵,跟隨着?王行出叛亂之事,之前咱們一家子呆在宣府鎮還好,但此刻到了金陵。萬一郡主爲了盡孝,做出什麼吃裡扒外之事,恐怕就危險了。”
聽得此言,嚴灼華面色大變,她從未想到林凝眉竟然會如此無恥,將嚴和與她扯在一處。
嚴和自打逃到了金陵,便是實打實的叛臣,若非元德帝對大長公主母女還有些憐憫,恐怕這二人的封號都會被奪去,又怎能安安生生地過活?
“你!你莫要胡言亂語!”
餘光掃見聶老太太晦暗不明的神色,嚴灼華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萬一聶老太太真不信自己,該如何是好?
“祖母,二嫂明顯是在誣賴孫媳。還望祖母爲我做主啊!”
嚴灼華當真是個會做戲的,此刻陡然跪倒在地,哭的十分可憐,淚盈於睫。纖細的身子不住顫抖着。
而一旁的林凝眉卻彷彿青松一般站的筆直,兩相對比之下,嚴灼華更顯柔弱。
只可惜聶老太太年輕時乃是將門虎女,最瞧不上嚴灼華這幅哭哭啼啼的模樣,心中不止沒有疼惜,反倒對這個孫媳婦尤爲厭煩。
再加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嚴灼華真與嚴和有往來,對於聶家軍而言,着實算不得好事。
聶老太太擡手揉了揉有些酸脹的額角,眸光在林凝眉與嚴灼華身上不住遊弋着,心中不知轉過了多少思量。
林凝眉眉眼低垂,瞧着十分安分,她心中很清楚。嚴灼華因着之前行出那腌臢事兒,早便成了聶老太太心中的一根刺,若不是礙於她郡主的身份,恐嚴灼華早就無聲無息的‘病逝’了。
聶老太太一語不發,嚴灼華心中更爲忐忑,也沒有站起身子,直接跪着爬到了聶老太太面前,兩手死死攥住老太太暗紅色的裙裾,泣聲道:
“祖母,孫媳當真沒有做出半點兒叛國之事!孫媳既然已經嫁入了聶家,生是聶家的人,死是聶家的鬼,還望祖母信孫媳一次,可好?”
聶老太太年紀大了,但卻半點兒也不糊塗,即便鈺哥兒的事情沒有證據,但十有八九也是嚴灼華弄出來的。
這麼一個心思狠毒的婦人,連兩歲的娃娃都能下得去手,聶老太太若真信了嚴灼華,恐怕日後偌大的將軍府也會毀於一旦!
面色一冷,聶老太太直接將裙裾撕裂開來,不去看嚴灼華哀慼地眸光,只淡淡道:
“老三家的,如今正處於非常時期,你的確是不該呆在洛陽城中,祖母派人將你送回京城吧。”
聽得此言,嚴灼華身子一軟,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如今京城中驃騎大將軍府除了奴才之外,一個主子也無,若是她一個人回到京城,恐怕會有不知多少人戳着她的脊樑骨。
嚴灼華本就是個心氣兒高的女子,之前被聶修宜毀了名聲,不得已才嫁給那個廢物,眼下好不容易在聶家站穩腳跟,竟然因爲林凝眉一句話被打發到了京城!
林凝眉!
嚴灼華心中恨毒了此女,一雙水眸中滿布血絲,死死地盯着林凝眉,恨不得生啖其肉,方纔能解心頭之恨。
對上嚴灼華的眸光,林凝眉心中半分驚懼也無,秀眉挑了挑,心中劃過一絲殺意。
如今聶老太太已經做下了決定,即便嚴灼華哭鬧不休,最後仍是被綁上了馬車,往京城的方向趕去。
嚴灼華離開洛陽城的那一日,林凝眉出了府,站在城樓上望着遠去的車駕,脣畔勾起一絲冷笑。
這位灼華郡主,恐怕這輩子都回不到京城了!
林凝眉心中對嚴灼華的容忍早就到達了極限,在嚴灼華離開洛陽城之後,就派了錦衣衛前去追趕。
這些錦衣衛一個個都是頗有本事的,林凝眉也沒打算讓錦衣衛動手,只是希望這位嬌滴滴的灼華郡主能夠落入山賊之手,以嚴灼華的高傲性子,若是被山賊搶了去,恐怕對她的折辱遠比死更有用。
聶修?早就清楚了小妻子的主意,不過他卻未加阻攔,畢竟似嚴灼華這般蛇蠍婦人,早些解決了纔好。
******
馬車在官道上行走着,此處着實有些荒涼,因嚴灼華折騰的厲害,身上的繩索仍未解開。
駕馬的車伕聽得嚴灼華在車內怒叫着,眼中不由劃過了一絲不耐,這位三少夫人着實是個難伺候的,如今被綁了送回京城,指不定是因爲做出了什麼腌臢事兒,方纔落得這樣的下場。
錦衣衛單槍匹馬,自然比嚴灼華坐着馬車要快上許多,那錦衣衛早就使了些銀子,聯絡了一幫山賊前來劫道。
馬車往前跑着,車伕卻未曾想到平地上居然多了一根麻繩,直接將馬兒給絆倒了。
馬車陡然搖晃地十分厲害,就連其內的嚴灼華都被顛簸了出來,落在地上,直接昏迷過去。土役圍亡。
嚴灼華身邊兒原本有一個小丫鬟伺候着,只可惜這丫鬟着實是個膽小如鼠的,眼見着此番變故,又發覺山林之中涌出來不少人影,竟然直接跑了。
好在山賊們先前得了錦衣衛的銀子,也沒有濫殺無辜的打算,他們的目標只有嚴灼華一個。
其中一粗莽漢子徑直走到嚴灼華面前,低頭看着這細皮嫩肉的小娘皮,眼睛一亮,直接將被綁的結結實實的嚴灼華扛在肩上,衝着一幫兄弟喊道:
“走吧!這小娘皮着實是個美人兒,咱們今天既得了銀子,又得了女人,實在是不虧了!”
眼見着山賊們鬨笑着將嚴灼華帶走,藏在樹冠上看戲的錦衣衛也沒有多留,飛身掠去,騎着馬兒,直接往洛陽城的方向趕去。
嚴灼華摔得並不算嚴重,等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時,發覺自己仍被布條綁縛着身子。
望着頭頂靛青色的紗布帷帳,嚴灼華心頭一緊,她從未睡過如此破敗的牀榻,此處到底是什麼地方?
費力地站起身子,嚴灼華打量着這間逼仄的房間,發覺這房中積滿了灰塵,且傢俱只有幾樣,瞧着十分簡陋。
想起之前被絆倒的馬兒,嚴灼華身子不住發抖,她難道是被歹人給劫了去?
正待嚴灼華心中慌亂不已時,之前那粗莽的漢子直接推開門,走入了臥房中。
“哎呦!美人兒你醒了。”
眼見着這滿臉絡腮鬍子的糙漢,嚴灼華心中十分驚怒。
隨着男人逼近,她鼻尖也涌入了一股子汗味兒,這些山賊一個個都不羈的很,自然不像嚴灼華這等嬌小姐一般講究,身上的衣衫幾日不換,如今正處於炎炎夏日,這味道自然是有些難以忍受了。
“你是何人?爲何將我抓來此地?”
莽漢走到嚴灼華身邊,一把捏住了女子纖細的下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發覺這小娘皮實在是個難得的美人兒,而且一看就是富貴人家才能養出來的嬌貴人。
“我叫王虎,乃是這山寨的首領,你日後就是我的壓寨夫人,可記住了?”
嚴灼華身爲宗室貴女,何曾被這些鄙賤之人如此冒犯過?此刻她心中氣怒非常,尖聲叫道:
“你大膽!本郡主豈是你這賊人能夠冒犯的?還不快將本郡主送到京城之中?”
王虎一皺眉,倒是沒想到這小娘皮的身份如此尊貴,竟然是皇家人。
心中不免有些驚詫,不過王虎也沒有將嚴灼華的身份放在眼底,反手一耳光打在女子面上,王虎神色猙獰,怒道:
“不管你是郡主還是公主!都走不出莽山,你若是膽敢生出半點兒異心,老子就將你賣到窯子中,記住了嗎!”
嚴灼華脣角溢出一絲殷紅的血跡,豆大的淚珠兒彷彿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住地往下掉,只可惜王虎着實不是憐香惜玉之人,見着女人哭哭啼啼的模樣,只覺十分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