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吼聲,傅言琛一瞬間有些愣住。
這是第一次,看見時嫤有些失控的模樣,她一直都很理智,是一個沒有軟肋的女人。
“時小姐擔心我?”他突然笑了,聲音有些無力。
時嫤沒有想到,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這個男人的笑意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那笑容,看的她很難受,甚至有些刺眼。
她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心臟似乎抽動了一瞬間。
在絕對的能力之下,狩獵者和獵物的身份從來都是相互的。
這句話仍然適用。
“我是怕傅先生死在這裡我還得替你收屍。”
壓抑下心底莫名的感情,她冷着嗓子說。
“呵,”傅言琛面色愈發蒼白,“時小姐的冷血傅某也算是領教了。”
時嫤剛要說些什麼,眼前的男人身子突然晃了一下,她猛地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我們過去坐下。”她抿脣,攙扶着他走到身邊的一棵大樹邊坐下。
傅言琛看着眼前很細緻地把地面上的東西清理開的女人,眸子不自覺地溫柔下來。
“你再忍忍,我去生一點火堆。”時嫤一面說着一面將兩人面前整理出一小塊空地。
手指不斷被尖銳的樹枝小刺劃傷,她就像感覺不到繼續做着手中的事情。
“傅言琛,血腥味很容易引來野獸,你不讓我知道你受傷,是想讓我陪你死在這裡嗎?”
時嫤有很多野外生存的經驗,很快便生好了一小簇火堆。
火光照在兩人的身上,爲這不怎麼舒服的氛圍平添了幾分暖意。
她在他的身旁坐下,打算直接上手幫他脫掉外套。
傅言琛沒有拒絕:“時小姐真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
像是一朵嬌豔的罌粟花,讓人上癮。
時嫤沒有回答,看着他裡面的白色襯衣已經被染紅,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她幫他解開襯衣鈕釦,露出精壯的小麥色胸膛,傷口已經和衣服黏在一起,脫下來的時候痛感襲來。
傅言琛只是短暫的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她知道,他很難受。
兩人前進了差不多有兩三個小時,她能想象得到這一路上他的痛意。
她把他的身子微微轉過去,儘管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看見那血肉模糊的後背時還是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傅先生,你就這麼不惜命嗎。”她冷聲道。
明明還有西裝外套,卻還是刺破了不少的皮膚。
“時小姐着實有些重了,地面不平坦,難免壓到些什麼。”
傅言琛說的雲淡風輕。
只有他自己知道落下的那一瞬間,地面上的石頭咯到自己骨頭,堅硬的草刺穿透到自己的皮膚,他只能忍住。
下意識地,他不想讓她知道。
時嫤從揹包裡取出消毒巾和棉籤,這都是她的必備物,沒想到居然在現在派上了用場。
她看着他的後背,輕輕地用消毒巾蹭過傷口四周的肌膚,再用棉籤一點點蘸掉凝固的血液。
一滴眼淚毫無預兆的滑在她精緻的臉上。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哭出來。
她吸了吸鼻子,引得傅言琛的回頭。
看到女孩臉上的淚光時,他心裡是說不出的複雜。
“時小姐還會哭鼻子。”他語氣虛弱,淡淡的開口。
時嫤伸手抹掉臉上的淚痕,嗓音都隱約帶着哭腔。
“爲什麼,爲什麼要抱着我呢,本來根本不會受這麼重的傷。”她沒去計較他的話,顫抖着手替他裹上紗布在用繃帶纏住。
她突然很慶幸,慶幸自己有帶着這些小東西的習慣。
“時嫤。”他叫她。
“嗯?”她擡頭,眼中透着幾分無助,傅言琛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時嫤。
“我說,因爲你是時嫤。”他勾着脣,幾個字在這黑夜裡格外扎耳。
時嫤看着他,良久。
她湊上去,對着他的嘴,輕輕吻了上去。
正要離開他的身子,這才反應過來的傅言琛突然扣住了她的腦袋,加深了這個吻。
在這片夜裡,有人在彷徨,有人在追求,有人在相互汲取。
他們這一刻,只屬於對方。
三觀沒有標準,活在黑暗裡的人也會渴望光明。
後來,他鬆開她。
“時小姐今天給了我很多驚喜。”
時嫤抿了抿脣,嘴角掛起一抹倔強的弧度,她伸手撫上他的臉。
“這一場遊戲,我是不是把自己也賠進去了。”
他握住臉上那隻冰冷的手掌,眼中是時嫤從未見過的溫度。
炙熱而純粹。
“別騙我,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他們不像是在對話,卻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時嫤笑了笑,抽出了自己的手,轉而說道:“雖然外套髒了,還是先勉強套着吧。”
她拿過放在一旁的西裝外套,輕輕地替他穿上。
“傷口只是隨意處理了一下,明天他們應該就能找到我們了。”她說着。
突然,一聲奇怪的咕嚕聲響起。
兩人四目相對,嘴角都掛着笑意,很舒服,沒有任何顧慮。
“時小姐餓了。”
時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沒有否認。
他們從上飛機之後都沒吃東西,傅言琛扛得住,可他這才意識到,時嫤再堅強,也不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罷了。
“過來。”他對她說。
時嫤撇了撇嘴,乖巧的在他身邊坐下。
他攬過她的肩膀,擁在懷裡,誰也沒有打破這個短暫的美好。
夜很深了。
時嫤不知道爲什麼不過是一場交易,她卻突然陷入其中,一切都在按她的計劃發展,又好像一切都在不受控制。
不過是一個來月的時間,真的能改變那麼多嗎。
她閉上眼睛,不願意去給自己壓力,或許在這個時候,她可以短暫的做一下自己。
就只是時嫤而已。
傅言琛看着靠在自己肩頭緩緩睡去的女孩,眼底閃過幾分複雜。
他們之間,是互相利用。
這一場角逐中,誰先動了感情,誰註定就會是失敗的一方。
時間還未可知。
那個時候,他能獨善其身嗎。
夜色裡,兩個孤獨的靈魂緊緊綁在了一起。
他們在對方的眼睛裡感受到了太多的情緒,唯獨沒有最純粹的愛意。
這是一場漫長的遊戲局。
誰也不知道輸贏。
他們都在深淵裡,他們都在等待救贖。
上帝會親吻的不一定是天使,也可能會是隱藏在黑暗裡的惡魔。
天剛矇矇亮,兩人在一聲槍響中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
“獵人。”傅言琛沉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