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 聖童
在沒有任務的時候,怪談研究會的地下基地中,瀰漫着“安定祥和”的氣氛。
人高馬大的半機械人正在搬運大型箱子的時候,從旁邊走廊裡的鏡中,緩緩浮現出雙目流血的面孔,問道:“你在幹嘛?”
“弗蘭肯斯坦小姐讓我把這些東西帶到劇組去。”費德瑞克.卡雷蒙停住腳步,晃了晃雙臂抱着的方形金屬箱,那玩意兒看起來至少也有一噸重。
“哦?你也加入了張洛的什麼‘拍攝計劃’?”鏡中雙目流血的人臉發出很有活力的女聲,聲音和外形的巨大反差令她看起來更恐怖了:“我反正是不會去的,真是沒意思……”
“你不是一直很討厭盧卡斯先生麼?”壯漢棱角分明的面孔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去了那邊,又可以和弗蘭肯斯坦小姐繼續共事了。”
聽到這話,血腥瑪麗不禁嘆了口氣,憤憤的說:“那個賣腎爲生的廢柴,虧他還有臉回來……”
在弗蘭肯斯坦加入劇組之後,由於某個能量體又不知道去哪兒神遊了,怪談研究會僅剩的一名領袖——也就是血腥瑪麗口中那個“賣腎爲生的廢柴”,理所當然的擔當了指揮的工作。
雖說對於之前一直在偷懶的盧卡斯頗有微詞,但血腥瑪麗也沒法多說什麼,畢竟那傢伙就算再怎麼不靠譜,也還是這個組織的創始人之一,若是違抗他的指令,會發生什麼就很難說了。
血腥瑪麗和卡雷蒙自然不知道,就在他們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的同時,怪談研究會的那兩名領袖,也正在基地角落裡的會議室裡商討着什麼:
“你對錶世界和裡世界有研究嗎。”靠在長椅上打哈欠的弗蘭肯斯坦懶洋洋的問道,眯起漆黑的眸子,瞥了旁邊的“少年”一眼:“你去過那裡吧。”
“當然了。”擁有不死之身的某個少年點點頭:“那地方可是旅遊勝地啊,小弗蘭你沒去過嗎?”
“沒時間。”弗蘭肯斯坦晃了晃小腦袋,又伸手揉了揉眼。
身爲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由於寂靜嶺中並沒有對自己派得上用場的東西,弗蘭肯斯坦自然是從未去過那地方。不過現在,在張洛發來了訊息之後,她突然開始對那個地方產生了興趣:
“樂園之主是什麼東西。”她冷冷的問。
“你問我,我去問誰?”盧卡斯哼了一聲,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根本就沒能進到異世界去,只是在現實世界的寂靜嶺逛了一圈罷了。”
“你沒法進去嗎。”弗蘭肯斯坦挑了挑眉。
“是啊,好多人都和我一樣興高采烈的過去了,結果失望而歸。”盧卡斯無奈的笑了笑:“表世界和裡世界不是想進就能進的,據說除非你是被那個世界的‘神’選中,或是找到了隱蔽的入口之後才能進去。反正……我沒能找到。”
“通過三角頭進去如何。”弗蘭肯斯坦的聲音依然毫無感情。
“三角頭……那種東西只能打開‘裡世界’的大門吧?而且怎麼回來也是個問題,我勸你還是別想了。”盧卡斯提醒道。
“是嗎。”
話雖如此,弗蘭肯斯坦顯然並未放棄進入“平行世界”的願望,而是決定使用其他的方法,進入寂靜嶺中那詭秘莫測的未知領域。
——若是張洛很感興趣的話……那地方應該會很有意思吧?
想到這裡,一向以“探索未知”爲宗旨行動的弗蘭肯斯坦,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
“臥槽,什麼玩意兒?”
跟着張洛走進地下大廳前方的小房間之後,剛纔已經被嚇尿一次的老王,再次經歷了巨大的“衝擊”。
數年以來,他在精神病院裡見識到了各式各樣的怪胎和變態,本以爲自己已經“百毒不侵”了,但在看到屋子中央的東西時,還是因詫異而瞪大了眼睛:
這間屋子的牆壁是暗紅的鐵鏽色,按照地圖方位判斷本該是修建在地下的,但牆上竟然有窗戶,窗外還能看到模糊不清的平原風景。
牆上掛着風景畫的相框,屋子中央平放着一張金屬病牀,病牀上躺着一個人,旁邊則是木質牀頭櫃和金屬輸液架,按理說本該是普通的病房景象,但是……
問題出在躺在病牀上的那個“人”身上。
“這……”
老王正要詢問,就被站在病牀前的張洛制止了:
“安靜。”張洛豎起食指抵在脣前,做了個“閉嘴”的手勢,接着低下頭,凝視病牀上的那個“人”。
那是個瘦得皮包骨頭的小女孩,身上並沒有穿衣服,漆黑的長髮散亂在枕頭上,仰躺在病牀上微微顫抖着,看起來也就七八歲左右的樣子。
如果光是這樣,當然不會令老王感到驚訝,真正的問題在於——她的身體,竟然和病牀是一體的!
病牀上並沒有鋪着普通的牀單,取而代之的覆蓋物是人類的皮膚,而那皮膚,正是從女孩的身體上延伸出來的。
除此之外,她的頭髮也嵌入了肉色的“枕頭”中,雙腳更是和病牀融爲一體。隨着她的呼吸,那張病牀彷彿也在微微顫動着。
張洛能看得出來,自己眼前出現的狀況,並非是恐怖片中常見的“把人縫在牀上”之類的無聊劇情,而是真正的,徹底的融合!
那個女孩,竟然和病牀融爲了一體……
“啊……”
像是感受到了兩個入侵者的存在,女孩發出沙啞卻動聽的聲音,然後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眼。
儘管面黃肌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但她的五官還算端正,可以稱得上是半個美人坯子了。
她用無神的大眼睛盯着鐵鏽色天花板,蠟黃的小臉上浮現出溫和的微笑,雖說從這個角度應該看不到張洛二人,但她還是開口問道:
“你們是來和我玩的嗎?”
“嗯。”張洛收起平時的戲謔,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你好。”
“你好啊,我叫……我叫……對不起,我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儘管無法動彈,女孩的聲音依然很溫和,完全沒有任何長期臥牀的“重症患者”常見的憤怒症狀,反而比普通人還要和善得多。
“我是張洛,那邊的猥瑣光頭是老王。”張洛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然後問道:“你就是‘聖童’吧。”
“是啊。”女孩和肉瘤般的“枕頭”融爲一體的腦袋,艱難的微微向前傾斜了一下,算是做出了點頭的姿勢:“很好聽吧?大家都這麼叫我。”
“也許吧。”張洛笑了笑,低頭看着女孩皮膚下方肋骨的輪廓。
——在聽到聖童派這個名字的時候,張洛就已經隱約產生了不好的預感。由於曾經對寂靜嶺的混亂教派有所研究,他很清楚,打着“聖童”旗號的教派究竟會做出什麼事來。
但是,直到看到真正的“聖童”時,他總算意識到那些混蛋爲了召喚“樂園之主”。究竟做出了什麼勾當了。
——所謂的“聖童派”,正是通過懷着“神靈”胚胎的母親,降生下攜帶着樂園之主力量的孩子,然後通過那孩子的軀體,呼喚出真正的“樂園之主”。
當然,這樣做的話,那個無辜的孩子肯定會死,因爲從出生時開始,她就已經被用作了降神的道具!
同樣的悲劇,已經在寂靜嶺中發生過一次了,張洛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親眼見證第二次。
“該死的聖童派,我會殺光他們。”他握緊了拳頭。
“大家對我很好的,不要殺他們啊。”女孩甜甜的笑了起來:“大家都是好人啊,把我從孤兒院裡帶出來,讓我看到了好多東西……”
“等一下,你是說你原來是正常的嗎?”張洛皺起眉。
“正常……是什麼意思?啊,如果說是腿的話,我以前是和大家一樣可以走路的啊。”女孩微笑着注視天花板:“是來到這裡之後才變成這樣子的,但是這樣子其實也不錯啊,每天都有人餵我吃飯什麼的,嘿嘿。”
“……”
看着眼前這個天真的女孩,在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情況下,就被聖童派用作了降神的工具,張洛心中再度升騰起熊熊燃燒的怒火。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每次遇到惡意傷害兒童之類的事件時,總會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
如果根據弗洛伊德的說法,自己應該是童年時遭遇過什麼心理陰影,纔會變成這樣,但張洛再怎麼回憶,也想不起來自己小時候發生過什麼類似的事件。
而且,現在那些東西……都無關緊要了。
看着身上彷彿正在冒出火焰的年輕男子,老王擔心的問了一句:“小夥子,你沒問題吧?”
“沒事,你先留在這裡吧,我有點事要處理一下。”張洛說着打開病房的門,回到漆黑的儀式大廳中,站到窗口下方縱身一躍。
憑藉着“領域控制”在腳下製造出無形臺階,他輕鬆的回到了上方的走廊中,站到光線晦暗的走廊中央,大聲喊道:
“出來!”
像是聽到了他的呼喚,才進入裡世界沒多久的三角頭,突然再次出現在走廊中央,而跟着三角頭一起進入“樂園”的精神病患者們,也全都跟着一起回來了。
和剛纔的模樣不同,此時這些瘋子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旁邊的守衛也是同樣沉浸在開心中,彷彿見識到了真正的天堂。
“讚頌引領者!”一名藍衣病人喊出聲來。
“讚頌引領者!”其他人也大聲附和。
看到這些傢伙全都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張洛也禮節性的笑了笑,問道:“玩的開心嗎?”
“謝謝你!來自樂園的朋友!”之前還氣勢洶洶的說要殺掉他的一名病人站了起來,大步走到張洛面前,對他伸出沾滿血污的右手:“希望以後還可以再讓我們前往樂園!”
“握手多見外啊,來個擁抱吧。”張洛說着上前一步,張開雙臂和那個比他稍矮几公分的瘋子來了個“親密接觸”。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看到,在和對方擁抱時,他的臉上突然浮現出猙獰的笑容——
“嘩啦!”
隨着浸透鮮血的藍衣掉了下去,一灘血漿潑灑在地上,在張洛腳下製造出暗紅的抽象派畫作,剛纔還在他懷中的那個人,則是突然消失了。
被濺了一身血的張洛緩緩放下雙臂,對着目瞪口呆的瘋子們,露出燦爛的笑容。
“……”
看到意料之外的狀況,在場的瘋子們都愣住了。即使對重度精神病患者來說,這種“大變活人”也實在是太刺激了點……
雖說那些傢伙看起來非常困惑,但張洛卻並沒有任何解釋“魔術原理”的意思,只是上前一步,對還佇立在人羣中央的三角頭下達指令:
“殺光他們。”
直到這時,旁邊那些樂園之主的信徒們,才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妙,但卻已經太遲了。
咔嚓!
他們甚至還來不及站起來,便有三人維持着之前的跪拜姿勢,被三角頭手中的大刀砍成了兩截。面對血腥的死亡,這些本以爲可以在“樂園”享樂的信徒,也頓時失去了原本的從容,一個個連滾帶爬的向四面八方逃了出去。
但是,這些對於異端生物來說沒有戰鬥力的人類,當然不可能逃出三角頭的攻擊範圍!
殘肢斷臂在血漿中滿天飛舞,哀嚎和慘叫聲此起彼伏,手握屠刀的劊子手,邁着大步穿過走廊,揮動兩米長的巨刃,開始進行瘋狂的大屠殺。
“別殺我!救命!”
“啊啊啊啊!”
聽着走廊裡不斷迴響的絕望呼喊,張洛不屑的撇了撇嘴:“真是一羣雜碎。”
——雖說可以獻祭同伴的性命,進入異世界的樂園。但當自己面對死亡的時候,這些傢伙卻一個個都慫了。
對於這樣的傢伙,張洛自然是完全不放在眼裡,只是抱着雙臂站在原地,目睹着那場血腥而華麗的殺戮。
是時候讓這個精神病院裡的信仰更新換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