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岔路口
說好了第二日要去拜訪虞子蘊先生,秦玉麟頭天讓人準備了禮品。也是向柳橙打聽出來的,那子仲先生不好酒不好棋,偏好扇子,最好還是各種稀罕的木頭扇子。於是他帶着顧遠樟和一把檀木扇就出門了。
“對了,今天是四月十三,子蘊先生可不見客啊!”
柳橙一拍腦門,這纔想起來侄兒的叮囑。可秦玉麟和顧遠樟已經在半途上了,他想追也追不回來呀!
筆直空曠的官道上,一輛半新的馬車咕嚕咕嚕地出了城門。
“等會兒不必說什麼,像往常一樣就好了,其餘的有我。”秦玉麟握住顧遠樟因緊張而發涼的手說。
“你說那子蘊先生會不高興麼?”顧遠樟欣喜秦玉麟的安慰,反手握住那隻溫暖的手,卻又爲自己的眼睛自卑。在雲隱國,文人的地位最高了,而且特別推崇教書先生。那些入仕當官的,反而下了一層。
“管他高不高興,他要是收你,自然是高興的。他要是不收,不高興也礙不着咱們什麼,你何必在乎。”秦玉麟心裡怎麼想就怎麼說。
似乎有些不妥,但是顧遠樟仔細琢磨,又覺得夫人說的對,然後再一思考,這般直來直往的利索勁兒,可不就是秦玉麟的風格嗎,他就笑了。
“笑什麼?”剛纔還緊張兮兮,現在卻笑了。秦玉麟想不透他。
“沒笑什麼,我高興。”顧遠樟捏捏手中柔滑又有肉感的手掌說,眼睛笑得彎彎的。
“瞎樂。”秦玉麟瞧了他幾眼,只能送他這兩個字。
幸好路途不算遠,道路也不顛簸,到虞子蘊住的木頭吊腳樓,只用了小半個時辰。秦玉麟這回出門沒有帶多餘的人來,下了馬車之後都是他一個人在伺候顧遠樟。說伺候其實也不是什麼,交出去一條手臂而已。
顧遠樟摟緊懷裡的手臂,帶些兒緊張地跟着秦玉麟,只聽他走了一會兒停下來說:“前面可是子蘊先生的宅邸,晚生秦玉麟攜夫前來拜訪。”
不高不低的聲音,正好傳到樓上去。虞子蘊有一個規矩,每月十三不見客。外人猜來猜去,只當他是什麼天大的原因,其實只是因爲家中有客罷了。
他捏着棋子,和對面的老友說:“嘶……聽聽,可有哪兒不對?”
“嗯?沒哪兒不對,小夫人帶丈夫來拜訪你來了。”鄭老爺說着,吃了他的一條龍:“哈哈,百密一疏,你這步走糊塗了。”
“嗨!不算不算!”虞子蘊伸手想撿回棋子,一面嘟嘟囔囔說:“我手抖了,本該下的不是這裡。”
“棋落無悔,不許撿。”鄭老爺拍他的手,說:“還不快讓小棗子去瞧瞧,免得叫人好等。”
虞子蘊不滿說:“掃興!哪來的魯莽後生,不曉得我老虞的規矩麼?”不滿歸不滿,卻也回頭喊了一聲小棗子:“你去看看,叫他們回去吧。”
“哎。”小棗子放下茶壺,蹬蹬地下樓去。
秦玉麟和顧遠樟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看見有人下樓來,卻是個□□歲的小娃娃。穿着棗紅襖子,扎着兩條羊角辮,開門衝他們說:“你們是來找先生的?”
秦玉麟說:“正是呢,請問仲先生可在?”
“我們先生在,可他不見你們。”小棗子端着小臉,說:“你們要是有心來拜訪先生的,定不會不知道先生每月十三不見客。”
秦玉麟怔了怔,還真不知道有這個規矩,不過他只說:“原來如此麼?那真是抱歉,確實我們疏忽了。”
小棗子說:“那你們就回去吧,改日再來。”
“好的,謝謝告知。”秦玉麟想了想,掏出那枚裝扇子的木盒,交給小棗子說:“這本是專門爲老先生尋來的,今天雖然沒能見到老先生,不過人到過了,禮也應當留下。”
瞧小棗子不以爲然,秦玉麟明白說:“不是什麼稀罕物品,不過是把檀木扇子罷了,你就代你們先生收下吧?”
聽了是把扇子,小棗子果然臉色不同了,接過木盒說:“也罷,我就幫你轉交吧。”
“謝謝。”秦玉麟道聲謝,雖然心裡遺憾,卻沒多大不快,大不了明天再來就是。
“不必謝。”小棗子說完了正事,用好奇的眼光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瞧瞧兩人說:“你們是夫妻嗎?”
“是,怎麼了?”秦玉麟倒也大方,任他看。
“現在是白天,你們怎麼也抱在一塊?”小棗子疑問,頓了頓,用一副傳教的口吻與秦玉麟說:“先生說了,只有晚上才能抱,白天是不給的。”
“哦?爲什麼?”秦玉麟感覺這小孩挺有趣。
“不知道,反正是不給。”小棗子甩着兩條羊角辮說。
“嗯,你們先生倒也沒說錯。不過我們的抱和你們先生的抱不一樣。”秦玉麟指指顧遠樟,“喏,他的眼睛看不見,所以我要牽着他,懂嗎?”
小棗子點點頭,不甚好意思,“原是這樣的啊,對不住了。”
“無妨。”秦玉麟笑笑,便與他告辭了。
小棗子目送人夫妻兩離去,接着搖頭晃腦地蹦躂上樓,在門口便扯着嗓子喊:“先生,有人給你送扇子啦!”
虞子蘊還不曾說話,鄭老爺便笑說:“你看,連你好什麼東西都打聽來了,也不算魯莽。”
“哼!送我扇子的人多了去了。”
“可是這把看着是件稀罕的哩。”小棗子打開木盒,問到一股檀香味,極是享受地說:“真香。”
“拿過來。”虞子蘊說:“他們說了什麼?你怎麼就擅自把人家的東西給收下了?”拿人手短,吃人最短吶,他活了大半輩子,最清楚不過。
“沒說什麼,就是說人到了,禮也該留下什麼的,就讓我轉交了唄。”小棗子想了想,又說:“很奇怪呢,那小夫人一直說話,他丈夫卻不說話。還有,他丈夫眼睛看不見。也不知道來找先生幹什麼來?難道先生還會醫眼睛麼?”
“胡說八道,你何時看過我醫病。”虞子蘊說:“你說他丈夫眼睛不好?嘶……這倒是有些印象的。”
“嗯?”鄭老爺側頭瞧着他。
“我那不孝弟子,昨兒個問我還收不收學生。我道是什麼好苗子求到他身上去了,沒想到是個二十好幾的瞎子。說來那家你也曉得?是城西的富戶,不過顧家的四少爺,倒不常聽說。”
“顧家?”鄭老爺怔了怔說:“你說的可是城西顧家,四少爺?”
“是啊,怎麼?”虞子蘊見他反應如此異樣,也跟着鄭重起來,莫不是有什麼故事。
“唉……”鄭老爺重重嘆了一氣,過了良久才緬懷地開口:“我有個已故的大公子,他就是顧家的前嫡妻。”
“這麼說……”陵州城知道顧家有三個庶長子的人不少,虞子蘊也是知道的。卻沒想到那位曇花一現的顧家嫡夫人,就是鄭老爺的大公子。也是,那時候他和鄭老爺還不相識。
“不錯,他是我外孫。”鄭老爺面容黯然,問說:“小棗子,你說他眼睛看不見?怎會這樣?”
“他夫人說的,我也不知道。”小棗子說。
“唉……”鄭老爺說:“他娶妻了?倒也好,他妻子對他好嗎?”
“怎麼,你的外孫你也不知道?”虞子蘊感到訝異,他這算哪門子的外祖父?
“怎麼來說,自從他爹爹去世之後,我們祖孫兩就沒見過了。”鄭老爺說,一來兩家本就不常來往,鄭老爺原是看不起顧家的,他也後悔,當初就不應該答應顧家的求親。二來,顧大公子去世以後,顧家的態度也不甚好,鄭老爺那時候着實氣顧家氣得不輕,倒是疏忽了大兒子留下的小顧遠樟。
他想,孩子要是心裡有外家,始終是不會忘的。怎知等了十年,卻是沒見顧遠樟上門過,久而久之,他也拉不下這個面子去親近。
所以鄭家一家都不知道,顧遠樟在顧家過得什麼日子,只當他一個嫡少爺,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卻沒想過,後爹手下的前妻子,有幾個是安穩的。
而今日再相逢,卻是這個場面。得知顧遠樟眼睛不好了,鄭老爺心裡也難受。所以才長唉短嘆,後悔當年不應該。
“事到如今,你是個什麼想法,總不能還像以前那般,老死不相往來吧?”虞子蘊說。
“當然不可以。”鄭老爺說,十年都過去了,這張老臉還有什麼拉不下的。“明天就遞個帖子,邀他們夫妻……到我府上一聚。”
作者有話要說:首先謝謝海棠的地雷,╭(╯3╰)╮
另外就是顧四少想奮起了,讀書,治眼睛,考功名。崛起是一定的,文案也有一些透劇,他和小受以後的路還很長長D。
下章就是v章,希望還有興趣看小攻黑化過程的GN繼續支持~我會努力更新~明天三章渣了一萬四千字,往後……也擼粗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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