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棄武從商

姜別鶴住所的大堂依然十分樸素,沉穩厚重的傢俱在邊角位置裸露着點點斑駁的劃痕和摩擦,顯然這些傢俱都有了些念頭。若是十年前的姜明,稚嫩而沒有見過世面的他,甚至以爲這裡十分奢華。然而,十年後重生的姜明再看此處,他卻驚訝的發現,曾經因爲族長家過於奢華而產生嫉妒的地方竟是如此的樸素,甚至可以說有幾分寒酸。

姜明看着眼前的大堂,心中有幾分恍然。他如同一個時間的旅行者,從十年前而來,再看到曾經的景物卻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觀。

“或許,曾經的我還是太偏激了,只是母親和妹妹的死,那個過錯應該算在誰人的頭上?”姜明的心有些矛盾,再次看到族長的家,雖然還沒有交談,但心中已經隱隱感到族長本人的艱辛。只是曾經的記憶中,族長應該是害死母親和妹妹的幫兇,如今怎麼會覺得對方不已呢?這種瞬間感知錯亂的感覺,讓姜明心中感到幾分不真實。

“你來了!”族長姜別鶴出現的第一句話如是說道。他的話很簡潔,甚至缺少感**彩,這也是姜明對族長,也是他的親大伯感到畏懼和憎恨的原因。

然而,當姜明在大堂之中看見陰暗光影中的姜別鶴時,一瞬間他感到對方心中的疲累和滄桑。

“或許,他的心中也隱藏這很多痛楚!”姜明不可控制的這樣想到,只是一想到自己就這樣寬恕自己曾經憎惡的人,即便只是在心中偷偷的這麼赦免,姜明心中依然感到萬分不安。

姜明快步向着大堂之中走去,有高又大的大堂,看似寬敞明亮,其實在他的眼中反而有更多的陰暗角落。他一邊走,一邊低頭想着心事,黑白交錯的光影在門窗的空隙中越過打在姜明的身上臉上和心上,人如同走在時光的走廊之中,夢幻和真實緩緩重合,以至於讓人難以分辨現實和虛幻哪一個更加真實。

當姜明走到姜別鶴的面前,他在姜明別鶴三尺外的地方跪倒。

“大伯,我要棄武從商!”姜明拜伏在地,用恭敬的聲音懇求道。

姜別鶴看着姜明,神色有些木然,他的目光在姜明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要看看姜明是否是一時衝動才做出的決定。最終他的目光緩緩的移開,整個過程全然沒有一個九級靈脈境高手的壓迫,但在這個過程中也沒有絲毫的溫情。

“你可想好了?”姜別鶴的聲音十分冷淡,淡淡的威嚴中,帶着幾分探尋的謹慎。他雖然早已經知道從商是姜明唯一的出路,直到現在他也沒有主動提出過讓姜明棄武從商。

然而,當姜明再次體會到姜別鶴着淡然以至於有些冷漠的目光時,他的心中竟隱隱有一絲感動。姜明曾經達到了王級強者的境界,他已經很能夠明白一個九級靈脈境武者想要將自己的武道氣息壓制到似有若無的困難。在姜別鶴的面前,姜明無論是重生之前,還是重生之後,都沒有感受到那股來自九級靈脈境武者的壓力。

“或許,他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壞?”姜明不太肯定自己的感覺,只是此刻的他已經不在時十年前那個懵懂的少年。他的身體雖然幼小,然而靈魂卻已經二十五歲,他已經是青雲山的天才大師兄姜明,雖然已經死去,那個曾經的天才的一切感知和覺悟都還存在着,因此他無法忽視在姜別鶴身上隱隱展露的一切。

“大伯,我想好了。”姜明強壓下心中起伏的情緒,只是在看向姜別鶴的時候,他的目光中再也無法存留那一份篤定的怨恨。

“好,好!”姜別鶴微微的點頭,然後緩緩的閉上眼睛,過了好久姜明甚至以爲姜別鶴已經睡着,這時他纔再次睜開有些渾濁的眼睛看着姜明。

“大伯!”姜明不知爲何自己突然喊了一聲大伯,甚至聲音中帶着幾分擔憂和關切。這樣的反應讓姜明有些無法接受,然而他卻看到了更令他不能想象的事情。

姜別鶴遲疑的看着姜明,他似乎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姜明會突然這樣喊他一聲大伯。或許姜明已經喊過他很多次大伯,但姜別鶴知道那只是因爲自己確實是姜明的大伯,這和姜明主動關切的呼喚一聲大伯,完全不是一種概念。

當姜明看到姜別鶴的刻意裂開嘴做出一個微笑的模樣時,姜明的心充滿了震驚。因爲在他的記憶中,姜別鶴似乎從來都是嚴肅而不苟言笑的。然而,今天他卻對姜明笑了。這樣的情景,讓姜明瞬間懷疑自己過去十年的記憶是否是真實。

事實上,姜明無法去懷疑什麼,如同面前姜別鶴難看的笑容,過去十年的記憶依然歷歷在目,難以忘卻。只是重生之後一切都發生了改變,似乎從自己準備棄武從商的那一刻,所有人的態度和發生的事情都再向着另一個未知的方向轉變。只是這一切,姜明還爲有能力準確把握!

“我沒事?倒是你這小傢伙,這麼堅持修煉功法,五年了雖然一無所成,那份毅力卻讓我都佩服的很。”姜別鶴的態度出奇的溫和,事實上姜明似乎並沒有和姜別鶴平靜對話的記憶。

姜明驚訝的看着姜別鶴,他很想確認一下爲何姜別鶴不是自己記憶中冷酷冰冷的模樣,還是說姜別鶴原本就是如此,只是自己從來沒有發現。

姜別鶴安靜的看着姜明,目光中竟然流露出點點的憐憫和慈愛。姜明越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在姜別鶴這樣冷酷無情的人眼中看到了這樣兩樣東西,真是再荒謬不過的事情。

“我已經想好了,五年了,我的堅持和付出都付之流水。然而,一切都是命,我既然改變不了修煉的命運,那麼就讓我去從商吧!或許,那條路更加適合我呢?”姜明仰着頭迎着姜別鶴的目光,眼神中充滿了自信。

“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也不再逼迫你!只是你雖然是六弟的兒子,想要從商卻也不是說做就做的。這一點,我希望你能夠明白!”姜別鶴的聲音再度轉成沒有色彩的單調音符,然而這時候的姜明卻已經不再懼怕這單調的沒有任何情緒的呆板聲音。

“謝謝大伯!”姜明俯下身子對着姜別鶴使勁的叩了三個響頭,不爲別的只希望對方能夠聽到自己的誠意。

聽到姜明叩頭的聲音,姜別鶴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他俯視着姜明,看了半晌,這才說了一句“好,你回去吧!其他的事情,我來爲你安排”。

姜明拜別了姜別鶴,緩緩的走出姜別鶴的家,心中卻沉重萬分。他心裡在想,或許十年前自己太過於年幼,尚且不懂得如何分辨人心,現在再來重臨當年的事件,他卻發現一切都有了另外一個角度。

“堂弟,走了啊!”姜坤笑呵呵的和姜明打招呼,如同熟識的老友一般。

姜明自然感覺到姜坤言談之中的別樣意味,雖然這裡面有許多虛情假意,但姜明卻從姜坤態度的轉變中發覺他似乎沒有自己記憶中那般無能。這時,他想到那個在青雲山底層苦苦掙扎的姜坤,心中竟然有幾分不忍。

“姜明,你從商之後,要記得給我一些好處啊!我可是姜家的大小姐呢!”蔣淑嫺在姜明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姜坤時,突然插嘴道。

姜明衝着蔣淑嫺裂開嘴笑笑,笑容中有少年人的青澀,卻也有着十年後重生的那個絕代劍修的寬容和仁慈。

“那是自然,堂哥從商之後自然少不了聽從堂哥和堂妹的吩咐辦事!”姜明的話很有分寸,雖然他知道十年後對方的命運,甚至因爲對其有一些憐憫,然而這一刻他還只是一個最底層的修煉廢材,因此他只能卑微的賠笑,而在真是的姜明心中他卻是從容之極。

寒暄了幾句,姜明悄然離開了族長的住所。雖然姜坤兩兄妹對姜明其武從商後的平靜感到驚訝,卻也沒有過多的關注。

回去的時候,姜明路過演武場,他在那裡稍微盤桓了一段時間。他只是遠遠的看着妹妹修煉,心中有些感慨。或許,如果自己的修爲提升上去,妹妹在修煉上的道路也能夠走的更遠一些。

姜明就這樣靠在一棵大樹上發愣,如同最後的離別一般心中有淡淡的傷感。他雖然明知道自己的修煉還會繼續,然而在一條別樣的路上修煉,聽上去似乎是一種傳奇,然而那種離羣的孤獨和憂傷卻沒有人能夠體會。

擡頭看向人羣中盤膝而坐的妹妹,她那樣的瘦小,然而卻又那麼的堅強。如果說曾經的自己多麼努力,多麼堅強,那麼妹妹呢?有一個這樣廢物的哥哥,她受了多少連累和嘲諷,然而她依然面帶笑容的安慰自己,鼓勵自己不要放棄。

“加油!”姜明輕揮拳頭,爲妹妹加油。這一世,無論如何他不能讓妹妹出事,無論如何,他都要妹妹活的更加精彩。不爲別的,只爲了妹妹曾經的早夭,只爲了妹妹爲了他遮風擋雨的五年,作爲哥哥姜明要爲妹妹做能夠做的最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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