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沉央看着皇上沒有說話。
其實他心裡明白，今日慕瑾汐特意把自己和皇上請到這裡來，無非是想要化干戈爲玉帛。
也就是說，皇上已經知曉他的身世，也是知道他究竟在恨着誰的。
但是事實上來說，他記恨了這麼多年，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會放下仇恨。
或者說經歷了那麼久以後，他也會想，當值報了仇以後去做什麼呢？
“朕知道你可能一時接受不來。”皇上看着蘇沉央，並沒有強迫他繼續表態，只是淡淡地說道：“朕今日來，只是爲了告訴你，蘇家當年之所以會被滅門，正是因爲你當初拒絕了那個姑娘，從而壞了秦婉的大事，她一怒之下才會將蘇家的人全都殺掉。”
“這話我聽了都不是特別相信。”蘇沉央看着皇上，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若說是太后派人暗殺了蘇家的人呢，也許我還能相信，一個秦婉，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能隨隨便便將一個家族滅門，而且不留下任何痕跡？”
“你不要小看秦婉。”皇上轉動着杯盞，若有所思地說道：“秦婉這個女人因爲活的太久，所以根本不知道到底囤積了多少力量，而且那些人對她也是十分崇拜，甚至說願意爲她而死。”
“就算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人，那她爲何從一開始不做皇帝？”蘇沉央嗤笑一聲說道：“等到自己做了皇帝，不什麼事都沒有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需要這麼偷偷摸摸的麼？”
“你說的的確有道理，可是偏生她做不到。”這個時候，慕瑾汐接過話茬，平靜地說道：“金蠱出現了問題，她可能根本沒辦法見到陽光，否則的話就會暴斃而亡。”
“你們的意思是，這所有的一切陰謀都是秦婉所爲，與別人都無關係？”蘇沉央笑着搖搖頭，猛然起身，隨後直接將桌子打翻在地，冷聲道：“不要把那些陰謀詭計說的冠冕堂皇，皇上你還問我爲什麼會受到尊崇，我真的是特別不明白，你們殺了蘇家那麼多人，然後再給我這樣的榮華富貴來補償，難道真的就能改變當初的一切了？”
“蘇沉央，你冷靜一點。”慕瑾汐起身，擋在皇上身前，沉聲勸說道：“就算是你要報仇，也至少先找到仇人再說不是麼？”
“我的仇人，就只有你說的那位死而復生的先帝。”蘇沉央很顯然並不想跟慕瑾汐發生衝突，所以看着皇上說道：“你們說的，我回去查，但是同樣的，如果有一日我發現你們說的都是假的，那麼就算宇文景遇成爲皇上，我也不會放過他，至於今後我到底要做什麼，就不勞你們費心了。”
“蘇沉央！”慕瑾汐剛想開口留人，卻被皇上打斷了。
“讓他走吧！”皇上揮揮手，示意慕瑾汐不必再攔。
等到船艙之中只剩下皇上和慕瑾汐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有燭火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皇上的眉眼在燭火的照應下顯得昏暗無神，好似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有些時候，朕一直覺得這一輩子做的什麼事情都是對的，可是現在才發覺，別人未必是這麼想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皇上才幽幽地開口說道：“朕一直覺得對蘇沉央多有照拂，至少讓他明白，朕並不虧欠他們。”
“皇上，其實蘇沉央一時想不開也是必然的，畢竟那麼多親人一夜之間沒了……”慕瑾汐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說皇上，畢竟從一開始，她將蘇沉央請到這裡來的時候就註定了他們之間不可能在成爲朋友了。
“朕當然理解他。”皇上垂下眼眸，深深的嘆了口氣。
皇上其實並不想強求蘇沉央。
可是現在的局勢愈發複雜，他根本沒有把握能完全幫宇文景遇剷除一切障礙。
“皇上，關於之前廢太子的事情，皇后娘娘還是不能接受嗎？”慕瑾汐看着皇上，有些遲疑地說道：“如果宇文景言不離開京城，那麼遲早都會成爲禍患。”
“看來你也是個膽子夠大的女子。”皇上聽到慕瑾汐這麼說，忍不住笑着搖搖頭說道：“朕有的時候真的覺得自己不是天子，每個人似乎都在質疑朕的決定，朕廢太子，太后不滿，皇后不滿，可是朕若是不廢太子，朕的景遇又當如何？”
慕瑾汐知道皇上是護着宇文景遇的，所以她纔敢在皇上面前這麼說。
當然，她也沒有無知到去挑戰皇上的威嚴。
“景遇若是知道皇上爲他做了那麼多，一定會心存感恩的。”慕瑾汐垂下眼眸，輕聲道：“但是皇上爲何要在這個時候派他去邊關？京城與邊關那麼遠，若是京城真的有什麼事情，只怕他也趕不回來。”
“朕想在他離京的這段時日解決所有的事情。”皇上微微一笑，看着慕瑾汐問道：“朕聽何公公說了，景遇的意思是帶着你一起去邊關，但是你回絕了，能告訴朕你爲什麼留下來麼？”
“因爲我在等秦婉。”慕瑾汐沉聲道：“我需要找到當初的真相，可是除非我見到秦婉本人，否則根本不可能知道當初發生的一切。”
“你是個有主見的孩子，說到底，朕也很明白，如果不是你勸說，景遇根本不會離京的。”皇上嘆了口氣，看着慕瑾汐說道：“但是現在，朕還有件事要拜託你。”
“瑾瑜不敢當，皇上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慕瑾汐聽到皇上這麼說，連忙跪在皇上面前，沉聲道：“只要瑾瑜能辦到的，瑾瑜赴湯蹈火。”
“替朕找找凜月。”皇上看着慕瑾汐，言辭懇切地說道：“朕知道你的本事絕對不是朕看到的這般，否則朕的那些皇子也不會對你如臨大敵，凜月不見了，朕沒辦法對太后用刑，所以只能交給你來辦。”
“長公主與我本就關係密切，如今得知長公主不見了，瑾瑜自當全力以赴尋找長公主。”慕瑾汐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問道：“只是……請皇上恕瑾瑜唐突，瑾瑜只是想問……皇上待長公主是何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