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醫雖不是從政的料,但在官場上行走了這麼多年,也還是有些見識的,“……應該是立褚了吧。”
“不錯。現在任誰都看得出來,這皇位將來必定落在四王爺和六皇子之間。師父,你可知他們背後的妃子又是誰?”
周太醫已漸漸被於靜瀟的話帶上道,“那當然是雲貴妃和賢妃了。”
於靜瀟再度點頭,“那麼您認爲,這兩位娘娘,是希望皇上多活兩年,而增加皇位繼承人的變數呢?還是希望在短時間內,一錘定音呢?”
周太醫終於聽懂了於靜瀟的話,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你是說,兩位娘娘也希望,希望……”希望皇帝早死!
周太醫的後半截話雖沒有說口,但於靜瀟已經完全領會,還予以肯定性的點點頭。
周太醫臉色數變,他雖然只從醫療,不問政事,但爲官這些年,有些事還是看得很透的。深知一旦和皇權掛上鉤,那便是你死我活的較量。無關緊要的人,一旦捲入這其中,只能淪爲炮灰!
於靜瀟接着補充道:“現在皇上的身體已經這樣了,所以,若是師父將此事泄露出去,只怕是不妥。再者,也是最關鍵的,師父覺得,你能憑一己之力扳倒儷貴嬪嗎?這些丹藥可都是她給皇上吃的。”
周太醫臉色發白的搖搖頭,“儷貴嬪能一舉封爲貴嬪,只怕身後是有些勢力的。我一個老太醫又怎麼鬥得過。”
於靜瀟點頭,“所以,爲了師父的安危,這件事……”
不想,她的話還未說完,卻被周太醫打斷,“不行,我不能因爲怕死,就隱瞞不報啊!”
於靜瀟咬了咬牙,這個老古板!
“是,師父身爲醫者,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好吧,您去說吧!我現在趕緊去找師母。”
周太醫糊塗了,“你找她幹嘛?”
於靜瀟哭喪着臉,攤手道:“讓她多預備幾口棺材,等到師父捅了這馬蜂窩後,也好幫你、家裡人,還有她自己收殮啊!”
周太醫終於臉色大變,他的老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後惱怒的一揮手,“算了,我老頭子今天什麼屁也沒放過。走了!”
看着老頭憤憤離去的背影,於靜瀟這才長吁了一口氣。
總算將這事壓下來了。她這麼做的目的不單是爲了替那儷貴嬪壓下此事,也着實是不想周太醫捲入其中。
最關鍵的是,她現在已變相地同儷貴嬪栓在了一起。若是儷貴嬪因此活罪,難保她不會將於靜瀟和趙崚的事抖落出來。
由此看來,趙崚多半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纔會如此肆無忌憚地將儷貴嬪安插進來。因爲他知道,於靜瀟爲了自保,一定會盡力保全儷貴嬪!
眼見着天色泛白,皇帝的情況總算平穩下來,衆臣子們這才相繼散去,只是皇子和公主們仍候在殿外。
於靜瀟雖然有許多話和疑問想找白煦說,卻也不敢冒然上前,只能隨着一衆女眷退了出去。
她回府
時,天色已經大亮。進門後見到迎上來的小陸子,竟聽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謝隆離職了。
就在於靜瀟進宮赴宴後不久,謝隆便留書離去了。
於靜瀟接過信,上面只是寥寥數語。說家中有些變故,需得立即返鄉;又說府中的情況已步入正軌,他可以安心離去,等等……
於靜瀟合上信,心道了一句,“走得好。”
就是不知道,謝隆這般驟然離去,是授意於白莫觴,還是他背後的雲貴妃。不,應該還是白莫觴的意思,因爲謝隆離職的這種事,他無論如何還是要徵求過白莫觴的意見,纔敢這麼做的。
白莫觴這樣做的原因,不過是以爲於靜瀟不再信任他,所以才撤走自己的人罷了。
於靜瀟想到此處,不由得苦笑。
謝隆離職的背後,在雲貴妃那處還有沒有別的深意,她卻是不想多做揣測了。因她這一天一宿過得屬實是太累,真是太累了……
於靜瀟讓小陸子接替謝隆的管家之職後,便讓春熙爲自己備下洗澡水,泡在熱水中,她又忍不住想起那幅地圖。
還好那繪圖的藥汁被設計的是在燙人的溫度下才會顯現,而尋常洗澡用水的溫度達不到那麼高,所以這麼多年來,纔不至於被人發現。
仔仔細細的擦拭過身體後,她已泡得昏昏欲睡,隨意穿了衣服,便爬上牀沉沉的睡去。
許是因爲在宴會上與寧妃鬥智鬥勇太過勞心,她這一覺睡得極沉,直睡到第二天清晨,才迷迷糊糊的醒來。
春熙見她睡了這樣久,以爲她病了,又不敢隨意驚擾,便一直緊張地守在牀邊,直到見她醒來,才放下心。
於靜瀟打發了春熙去休息,尚記得,今晚白煦會來,便在府中耐心等待。
天黑後,於靜瀟躺在牀上假寐。時近深夜,忽聽得窗櫺輕響,緊接着牀邊的被褥微沉。
她知道是白煦來了,卻故意不睜開眼睛,繼續裝睡。
身邊似乎響起了一聲若有似無的輕笑,緊接着便覺得一個溫潤的指尖輕輕滑過她的眉眼,嬌俏的秀鼻,最後在她的櫻脣上眷戀不去。
於靜瀟再也裝不下去了,她睜開眼,故意惡狠狠地咬住那作惡的手指,目光毫不意外地對上白煦那雙凝如子夜的眼。
“不裝了?”
於靜瀟臉皮一紅,鬆開牙齒,想讓白煦收回手,卻不想他不但未收手,還把手指惡劣的探入,調戲着她的丁香小舌。
於靜瀟大窘,又羞又怒地拍開他的手,坐起身來,狠狠瞪了他一眼。
白煦不以爲意的輕笑,長腿一擡,直接翻上了牀鋪,故意緊挨着她,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依在牀頭。
於靜瀟的臉皮又紅了紅,卻也沒說什麼。
白煦以只有她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寧妃的事上,賢妃已經懷疑到是我在暗中運作,所以接下來的日子,只能盡力低調些了。”
於靜瀟點點頭,直接問出心底
的疑惑,“蘇家謀反,是你動得的手腳吧?”
白煦輕描淡寫道:“蘇家背地裡替父皇做了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掌握了很多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所以父皇看似對蘇家隆寵倍至,實則頗爲忌憚。”
於靜瀟頓悟,“所以你就利用這一點,讓蘇家以爲皇上有心除掉他們,迫使蘇家造反!”
白煦點頭,“歷朝歷代均是如此,狡兔死,走狗烹。新朝穩固之後,那些對皇權有威脅性的開國之臣,多數都要落得這個下場。其實父皇早已動了除去蘇家的念頭,否則我也不會這麼容易就逼反蘇家。”
於靜瀟恍然,“那當初莊妃的孃家,邵家是否也是如此?”
白煦回給她一記讚許的眼神,“不錯。若是邵家有先見之明,自覺地主動交出兵權,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邵家敗是因其軍功太著,蘇家則是因爲他們知道的太多。”
於靜瀟緩緩鬆了口氣。原先她還因爲自己和莊妃之間的個人恩怨,而牽連到整個邵家,還多少有些內疚。現在看來,即便不是她出手,皇帝也早晚會尋個理由,剷除邵家。包括現在的蘇家亦是如此。
現在經白煦這樣一說,她頓覺輕鬆了不少。忽然,她似想到了什麼,轉睛望向白煦。只見對方正用一雙漆黑溫柔的眸子凝着自己。
他……是故意把這些講給自己聽的吧。爲的就是消除她心底的內疚。這個男人真是太瞭解自己了,也太貼心了……
於靜瀟頓覺心頭一暖,一雙水眸漾起異彩,情意繾綣地向着白煦柔柔一笑,彼此心領神會,卻誰也沒有點破。
於靜瀟默了片刻後,才接着問道:“那個秦勇,你是怎麼脅迫他的。”
白煦淡淡道:“他家裡原先有一幅前朝皇后的畫像,因爲是一位書畫大家所繪,所以沒捨得丟棄。這件事被寧妃拿捏在手,並以此大做文章,威脅他對付你。其實,家中藏有前朝遺物,這雖然違法,卻也不是什麼大罪。可我卻查到了秦勇的一些極爲機密的事,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以此來脅迫他,他自然不敢不從。”
於靜瀟有些好奇地問:“哦!是什麼秘密?”
“我答應過他,不跟第二個人泄露,所以你還是別問了,也別知道的好。”
“誰稀罕,不問就不問。”於靜瀟不屑地撇了撇嘴,她頓了一下,又頗有興致的問道:“你倒是厲害,在短短半天的時間內就查到了他致命的秘密。”
白煦遲疑了一下,纔回答道:“其實早在他們進京時,我就已經派人留意他們了,所以能查到那些,也並非一日之功。”
於靜瀟微微愣了下,白煦這樣說,基本等若是在跟她交代了一些自己的底牌。
他能如此輕鬆地查到秦勇的秘密,那就證明他在驛館,甚至可能是在南疆,就潛伏着他的情報網,而且還是十分高能高效的核心情報網。
現在回想起來,自從回京之後,她就隱隱覺得,白煦並不太想自己參與到他的皇權爭奪中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