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靜瀟在答應了白莫觴之後,似遊魂般渾渾噩噩的回到了房間。心裡十分矛盾忐忑,一方面爲背叛白煦而難免自責,一方面卻又忍不住在腦海中勾畫,自己和白煦兩廂廝守的畫面。
她會答應白莫觴,固然是因爲覺得自己虧欠他太多,無法拒絕他的要求。可也不是未經大腦,直接衝動作答的。
其實,早在她見到諸如莊妃、七皇子和寧妃的死之後,她便對皇宮,起了深深的厭惡,打心底牴觸走進那座華麗的囚籠。
尤其在從寧妃那裡聽到那些不可告人的秘辛後,她便越加想逃離這座外表金碧輝煌,實則藏污納垢的皇宮。
成爲帝王,成爲高高在上的皇妃,就幸福了嗎?只有切身實地的體會過,才知道其中的心酸和苦楚。
只看現在的皇帝白赫,他過得幸福嗎?不然。他雖然掌握了至高無上的權利,可是卻連自己的骨肉都保護不了。他的那些嬪妃們表面人人愛他、敬他,可背地裡不知卻在怎樣算計他。就連他的孩子……
於靜瀟一想到白煦說不定也會走上和他父親一樣的路,她便覺得難過。一旦自己無法破解死劫,三年後撒手人寰,白煦會怎樣?在那個冰冷的皇宮裡,看着一張張虛情假意的面具,活一輩子嗎?
就這樣吧……與其讓白煦攪進腥風血雨的皇位爭鬥,不如由自己了結。
就讓她自私一次。三年,她只想要過三年太平恩愛的日子……
也許對不起白煦,對不起他死去的孃親,但就讓她自私這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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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說做賊心虛,做了虧心事,便會害怕鬼叫門。雖說於靜瀟見鬼這麼多年,已經鍛鍊得不再懼怕鬼魂,可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鬼節啊!
若是讓小一號知道自己答應了別人,來跟他爹爹搶皇位,小一號不得作死她!
她本就在爲答應白莫觴的事而糾結煩心,一想到今天晚上那小鬼可能會爲此鬧騰自己,她便更加心煩。
忽然之間,她回憶起,早年間,自己第一次聽說了明隨世的大名後,便想向他請教一下,爲什麼自己能見到鬼。現在不正是個好時機!而且……她本能地覺得,明隨世會在自己要不要幫助白莫觴的事情上,給她一定的指引。
心動不如快行動。
於靜瀟打定主意後,便迫不及待地去找明隨世請教。順帶問一問對方會不會降妖捉鬼,自己也好學上兩招防身!
於靜瀟來到明隨世的房間外,還沒有敲門,就聽裡面傳出“請進”的喊聲。
她有些詫異地推開門,只見這位天下第一奇人正坐在地心的小几旁,几上擺了兩套茶具,似是早猜到於靜瀟會來一樣。
“於姑娘,請坐吧。”明隨世指了指對面的位置,並替各自斟滿了兩杯茶。
於靜瀟暗暗感嘆,邁步進去,在軟墊上坐好,接過茶杯,道了謝,淺飲一口後,才忍不住問道:“明先生知道我會來?”
明隨世但笑不語,替她又
倒了一杯茶之後,纔開口道:“於姑娘今日臨去之時,面上仍有語境未盡之意,所以我料得,你應該還會來找我。於姑娘有什麼想問的,就請問吧。”
於靜瀟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問一問,自己心底由來已久的困惑,“不敢欺瞞先生。我自從十四歲不慎溺水後。就一直……一直能看到鬼。所以冒昧地請教先生,我……爲什麼能看到鬼呢?”
明隨世眉心微微一動,沉吟了片刻後,不答反問,“於姑娘相信因果報應嗎?”
於靜瀟僅僅愣了半秒不到,便連連點頭,“我信。”
不錯,見識過這麼多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的事情後,於靜瀟已經徹底相信了因果之說。
明隨世點了點頭,“於姑娘會懷有此異能,不但因爲你體質特殊,身懷極陰之血。最主要的是,姑娘在前半生,無意間做下了一件錯事,這才受此業報。”
於靜瀟聽得瞠目結舌,前半生……莫不是說她穿越之前的事!?他說的錯事,多半就是指自己引產胎兒的事了!
這明隨世雖然沒有點撥得那樣詳盡,但已是難得地確切了。於靜瀟不由得對其更信了幾分。
就聽對方又接着說道:“於姑娘此後又經歷了一件非比尋常的事情。只可惜,在當時不慎丟失了三魂七魄中的一魄,所以才能目視陰與陽,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於靜瀟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他說自己經歷了一件非比尋常的事情,那應該就是指自己穿越到這個時代,並借屍還魂的事情了!原來在這個過程中,自己遺失了一魄,只剩下了三魂六魄。這樣半人半鬼的,難怪能看到那些嬰靈!
明隨世似是沒注意到她的震驚,又接着拋出了更讓她吃驚的話,“於姑娘三年後要歷的那個死劫,正是由於你殘了一魄的原因。一個魂魄不全的人,自然是無法活到壽終正寢的。”
於靜瀟恍然道:“那這麼說,如果我能尋回丟失的那一魄,是否也就破了這個死劫呢?”
明隨世的表情有些不置可否,片刻後又點點頭,“也可以這麼說。”
於靜瀟彷彿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忍不住追問道:“那先生能不能告訴我,我那一魄,到底遺失在了哪裡?”
“這天機不可盡泄。我只能告訴你,那一魄實際上一直未曾離開過你的左右。”明隨世笑得莫測高深,隨即又補充了一句,“若有機緣,以後你自然會知曉。”
眼見對方擺出了一副言盡於此的表情,於靜瀟也不好再過追問,唯有點頭應是。接下來,她最想問的就是,自己到底該不該幫助白莫觴,可一時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沉默在兩人間默默蔓延,只有明隨世用茶蓋刮過杯口的聲音滑過。
於靜瀟兀自飲着茶,糾結着如何開口求明隨世替自己解惑,猶豫半天后,決定變相地問一下。
“明先生,我很好奇。既然您有治世之才,爲什麼不出山幫助六殿下?”
若是有這位大才出山相助,於靜
瀟本能地覺得,白莫觴便贏定了這天下,那自己幫與不幫,就也沒有太大的差別了,自然也就無需繼續庸人自擾。
明隨世聞言微怔,復又笑道:“我不過是一介庸人,何來治世之才。不過若是論起原因,卻是爲了一個賭約。”
於靜瀟詫異,“賭約?”
明隨世卻是不想深談的模樣,他負手起身,來到窗邊,“以後,於姑娘就會知道了。”
於靜瀟越發地摸不着頭腦,只覺對方的話中處處透着玄機,讓人琢磨不透。
她正望着明隨世高大頎長的背影發呆,卻聽他嘆了一口氣,“況且……”僅僅吐出這兩個字後,卻又擺了擺手,“算了,不說也罷。我早已決定,此生不談政事。”
這一下,於靜瀟被對方徹底弄糊塗了,也被他這句“不談政事”堵住了接下來想要問的話。
明隨世微笑着轉過身,“姑娘還有什麼想要問的嗎?”
於靜瀟想了想,終於還是放棄了請教對方,關於皇位紛爭的問題,反倒挺認真地問道:“明先生,我現在也算得上是洗髓易筋了。你說,我會不會成爲學武的奇才,修煉成絕世武功呢?”
這一下,輪到明隨世怔住了,片刻之後,他才笑着搖了搖頭,“姑娘的素質雖然不錯。不過可惜,已錯過了學武的最佳年齡。況且,你的經脈已不同於常人,若是按照常規的內功心法修行,會是個什麼樣的結果,我也說不準。不過,多半可能是修習而不得其法的吧。”
於靜瀟雖然並未抱多大的期望,不過是隨口一問。但聽到這樣的結果,多少還是有些失望的。
明隨世默默地注視了她一會兒,似自言自語道:“我終於知道莫觴爲何如此傾心於你了。”
於靜瀟沒聽清他的話,“先生,你說什麼?”
明隨世搖頭微笑,“想必於姑娘想問的都已經知道了。我這也不便相留,姑娘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不若早些回房休息吧。”
聽到對方客氣地下達了逐客令,於靜瀟也不好再做逗留,立刻起身施禮,退出門外,就在關上房門的前一刻,卻聽明隨世又說了一句。
“贈送姑娘一句話,凡事不要強求,萬事隨心就好。”
於靜瀟渾身一震,忽然意識到這位高人早料到自己此行最想請教的問題是什麼了!
凡事不要強求,萬事隨心就好。這句話不正是對她此刻糾結的心事給出的最好回答嗎!
於靜瀟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見明隨世已再度轉回了身。她只得嚥下嘴裡的話,輕輕地關上了門。
隨後,她長出了口氣。
萬事隨心就好……
是啊,自己一個只剩三年陽壽的人,還操那麼多的心做什麼!話說回來,其實以白煦的才智,自己能不能算計得了他,還是兩回事呢!
她回到房間時,天已經黑透了,透過船艙的窗子,可見一輪明月正冉冉升起。
她的心情也豁然如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