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靜瀟聽得悚然一驚,兩年之後,那定是指自己死劫的事了!
有關於她的死劫,這世間只有她自己、白莫觴和明隨世三人知道。這道士居然能一語道破!
那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隨口胡謅,碰巧說準;二就是他真的有些本事。這兩者中,當然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聽道士的口氣,自己的死劫還會禍及白煦和小一號,現在細一思索,她只知再過兩年就是死劫之期,可這死劫究竟要怎麼歷,她卻不知。如此說來,確有可能會牽連到自己身邊的人,若是白煦或小一號因此受累,那她絕對不能坐視不理。
於靜瀟緊走兩步,來到道士面前,福身施禮後,懇切地說道:“還請道長賜教。”
道士捻了捻鬍鬚,微微一笑,“女施主非是常人,你的夫婿亦非凡種,貧道說的對嗎?”
於靜瀟上下打量了對方几眼,隱約覺得此人應該是大有來歷,而且可能知道自己和白煦的底細,雖然如是作想,但她還是點了點頭,略做保留地道:“道長所言不錯,我家夫婿在朝爲官。”
不知道士是不是看出她話不盡實,似笑非笑地揚了揚眉,“您的夫婿,命中註定是非凡人物,只可惜因爲您的一些關係,使他的命格略有偏差,也正是因此,而導致了他、乃至你們子嗣後代的禍事。”
於靜瀟面色一白,立時想到道士指得應該是自己阻撓白煦爭奪帝位的事。
她這兀自驚駭,就聽道士接着言道:“貴夫婿原本是龍御九天之命,奈何因施主之故,他這隻赤須金龍只能蟄伏偏安於一隅之地,此生也只能守你度日。若是兩年之後,女施主有個什麼萬一,呵呵,只怕貴夫婿再無法安然過活。”
於靜瀟不由自主地倒跌了兩步。
不錯,以白煦對自己的重視,若自己兩年之後死了,他會如何?!
白煦這一生最重視的,只有兩件事,一是帝位,二就是自己。
原本他可以成就一番偉業,如果他成爲了帝王,那兩年之後,自己離世,他尚有帝位做其精神支柱。
可是現在,他已爲了自己,放棄了奮鬥了二十多年的位子。失去了皇位,再失去自己。這便等若奪去了他的全部,叫他如何承受!?
於靜瀟的面色咋青咋白,這時候忍不住反思,自己爲了還白莫觴的人情,也爲了圓自己自私的夢想,阻撓了白煦的爭雄之路,這樣做的後果,到底是成全了他,還是害了他!?
想到這裡,於靜瀟手上的杯子微微顫抖起來。原本她是篤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白煦好的,可是現在,那份篤定竟開始有些動搖了……
她定了定心神後,再次打量起對方,他能將白煦比做龍,那既是說他知道白煦的身份,甚至對當前朝堂微妙的局勢也把握得十分準確。
於靜瀟的語氣登時冷硬了三分,“你到底是什麼人?”
道士呵呵輕笑,“您看呢?”
於靜瀟不聲不響地繞着他走了半圈。
知道自己和白煦的底細,又能推演出他的命
格,還對天下形勢有所瞭解……這不得不讓她想起了一個人。
“閣下與明隨世,明先生是什麼關係?”
道士聽到明隨世的名字,面上竟露出些許的鄙夷,“與他?呵呵,若從師承論,還確有幾分關係。”
果然!聽這道士的意思,竟似與明隨世有同門之緣。
於靜瀟定定地盯了對方良久,思量再三後,決定還是探探道士的口風,“我個人的生死不計,若道長有化解我夫婿禍事的方法,還望不吝賜教。”
道士的目光掃向後院入口處,起身說道:“您的夫婿和隨從來了。貧道這便告辭了。我這有一物。若施主真想化解貴夫婿的禍事,那便讓他拿着此物到離此十里外的上清觀來找貧道吧,貧道會在那裡等他三個月。”
他說着,從懷中拿出一物,拋給於靜瀟。
她隨手接住,低頭一看,竟是一頂白色的文士帽。
於靜瀟一見此物,腦海中立時浮現出白煦曾給自己講過的事。
在自己穿越過來之前,白煦曾在王府外,遇到一個乞丐,送過他一頂白帽子。白煦那時已經封王,“王”字頭頂再加一個“白”帽子,可不正是“皇”字!
於靜瀟大吃一驚,這道士就是那個乞丐,白煦曾經派人尋求的高人!
想到此處,她忍不住低叫一聲。再擡頭時,那道士已經不見了。
於靜瀟的心底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她隱隱覺得,這道士的謀略見識只怕與明隨世相近,即便不如他,也應該是所差無幾的。
這樣的人物若是與白煦走到一處,那這天下的格局,只怕要變了!
因爲這道士的意圖很明白,他要助白煦爭奪帝位!
然而於靜瀟現在最在意的,卻是道士提到的,自己的死劫會累及白煦和小一號的事。若這道士真跟明隨世師出同門,那定然也精通推演命理之術,那他的這句話,便不是空穴來風!
難道,化解此事的方法,就只能讓白煦與白莫觴再爭天下嗎!?
就在這時,白煦已經隨着織錦進來,見她一個人背對着這邊愣愣地站着,便出言喊她。
“瀟瀟?”
於靜瀟身體一震,這纔回過神兒來。想也不想地就把那頂白帽子塞入了袖中,調整了一下表情後,才轉過身來,只是臉上的笑容有些不大自然。
白煦喊她的時候,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伸手握住她的雙手,同時看了眼四周,“你怎麼了,手這樣涼?剛剛有什麼人在這兒嗎?”
於靜瀟溫婉一笑,“沒有,就是剛剛看到一條小蛇。你也知道,我最怕蛇的,所以嚇了一跳。”
白煦低頭看着她,隱約覺得於靜瀟說謊了,但他卻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凝着她。
恰在這時,廟裡的主持來後院請他們,說齋飯已預備妥當,請他們過去品嚐。
於靜瀟笑應了一聲,藉機別過臉,轉身的同時,暗自鬆了口氣。
這件事,她需要好好想想,仔細地想一想,再做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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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是於靜瀟十九歲的生辰,這一晚有白煦和小一號陪着,雖然不是最熱鬧的,但卻是她穿越以來,過得最快樂的一個生辰了。
但人往往就是這樣,越是沉浸於幸福中,心裡便會越加畏懼,畏懼這種日子會有消失的一天。於靜瀟也是這樣,這樣滿足的日子每過一天,她便多一分貪心,想要永遠過下去。但她也知道,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
自從她在送子觀音廟見過那名道士後,便似在安逸幸福的土層下面埋下了一枚不穩定的因子,只待時機成熟,它便會破土而出,生根發芽,甚至動搖目前她擁有的一切。
只是那種突變會來得那樣快,那樣猛,卻是她始料未及的。
轉眼便至八月,時隔四個月,那位格海丹的馬賊拓拔真,如約集合了他的族羣以及與他們族人交好,並有同樣遭遇的其他兩個族羣,總共約五萬餘人,趕着數不盡的車馬牛羊,越境來到了西北。
白煦說到做到,替他們安排了住的地方,供給了足夠的食物,甚至還劃分出了大片的牧場來安置他們。
這些以格海丹族爲首的牧民們,對他自然是感恩戴德。
牧民們此次南來,不但帶來了大批的牛羊,還帶來了大批珍貴的草原馬的種馬,這便大大提升了西北邊關軍隊戰馬的素質。
這五萬名牧民甚至還主動挑出了一萬名青壯年,組成騎兵師,投入白煦麾下效力。因爲他們深刻理解,沒有自己的武裝力量,便如待宰的牛羊一樣,早晚有任人宰割的一天。
白煦深知,草原民族性情如火,對於他們的好意,如果拒絕,便等若是變相的侮辱,所以他只能把這一支戰鬥力驚人的騎兵師編入軍隊,用以守衛邊關。
然而他的這個做法,卻驚動了朝野。擁有一支精悍彪勇的萬人騎兵隊,這已足夠構成對朝廷、乃至江山社稷的威脅。
一時間,朝中不少文官武將紛紛上表,質疑白煦此舉的用心,請皇上嚴肅處理。
然而白莫觴卻不爲所動,完全未予表態,這事兒便也就這樣暫時被壓了下去。
可是其後又接二連三地發生了幾件事,似乎是冥冥之中早有天定,註定白煦與白莫觴這兩條蛟龍無法共存於一片天地。
八月中旬,中秋佳節,京中本在歡度節日,朝中有武將突然舉報,在西北的密探竟然查到了一處隱秘的兵工廠和鑄幣廠,這可是對於王權最大的威脅與挑戰。
白莫觴立時下命嚴查。
不知是天意,還是巧合。就在這敏感的時刻,卻又發生了另外一件要命的事情。
晉國的吳王在知道自己的父皇曾經秘密下達狙殺令對付白煦後,爲此頗覺歉意,遂遣來魏,給白煦送來賠禮。這些禮物中還有一套草原民族的喜服,正是於靜瀟當日曾經穿過的。吳王還寫了一封致歉信,信中略調侃了他們幾句,提及了他倆在草原上燃紅燭,穿喜服,洞房花燭的事。
這晉國的使臣也該着倒黴,一進魏國邊境,便被白莫觴派在此處的密探逮了個正着!
(本章完)